第7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聲名狼藉、貴太妃、和武力值最高的人做朋友、重生在末世種田的日子、今生我要做好人、大寧家、未來之寫文養(yǎng)萌寶、豪門錯愛:姐夫,我們離婚吧、重生之如意佳妻、男色擔(dān)當(dāng)性別女
馬隊剛沖出城門不過數(shù)十丈, 就聽城門內(nèi)隱隱有馬蹄聲混雜著喊聲傳來,且越來越近! “攔住他們,別叫他們跑了!” 眾人大驚,不用任何人催促,都瘋了一般對著馬兒用力抽打。 快,快快,再快些! 在外面熬了這數(shù)日,于猛一顆心拋上拋下,早已不耐煩的很了,又擔(dān)憂眾人安危,此刻見他們?nèi)毴驳某鰜?,登時喜不自勝,連忙一個鯉魚打挺從路邊草堆里躍出,翻身上馬。 這幾日他睡覺都恨不得睜著眼,又十分心焦,自然也無法梳洗,短短數(shù)日便已頭發(fā)蓬亂,面色發(fā)污,身上也帶了臭氣,可眾人此刻見了他卻比什么都親! 然而無暇敘舊,跑跑跑! 因他們一早就將馬車換成兩馬并駕,故而很快便飚了起來,一時之間后方煙塵滾滾,兩旁景色飛快向后移去,車內(nèi)幾人只覺得飛一般也似! 饒是牧清輝著意挑選的好馬,到底還負(fù)著馬車,車內(nèi)又有行李貨物,再加上人,哪里比得上后頭一人一馬來的輕松? 是以即便他們的馬兒已經(jīng)拼命在跑,眼瞧著前后兩隊人馬之間的距離竟也漸漸縮短了! 來的正是張巡檢。 倒霉就倒霉在他昨日也去妓尋歡作樂,無意中瞧見了于威,覺得此人甚是眼熟,因他只遠(yuǎn)遠(yuǎn)陪著羅琪見過一回,想了半夜才想起來是誰,本能的有種危機(jī)感。 結(jié)果今早上他又順嘴問了一回,卻聽妓院的人說于威連著來了三天,都出手大方,又愛拉著人說話。 張巡檢心中登時警鈴大作,也顧不上吃飯了,立即叫了那幾個曾經(jīng)陪過于威的女人來。他是個粗人,并不會什么憐香惜玉,幾個巴掌下去就將千嬌百媚的女孩兒扇的半死不活,牙都掉了幾顆,血水遍地,十分可怖。 有膽小的女孩兒立刻就招了,說于威來問前次城中暴亂的事情,瞧著倒是挺上心。 張巡檢大叫不好,胸中怒火無處發(fā)泄,一腳將人踢翻在地,外袍都顧不上穿就直奔縣衙而去,結(jié)果一看,人去屋空! 大事不妙! 他一面遣人回稟羅琪,一面直接帶人追了出來——左右一縣巡檢職責(zé)便是維系治安,說叫人也立即點了一百兵士,內(nèi)有三十騎兵,即刻出城來追。 此真性命攸關(guān)之際!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丟東西!”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坐在車內(nèi)的人來不及分辨價值貴重,只抓著東西就往車外丟,希望能叫車子再輕一些,馬兒跑的再快一些。 等追兵漸漸逼近,彭玉反手彎弓搭箭,扭身便射,箭無虛發(fā),三箭過后便有三名騎兵滾下,又帶倒了馬匹,后方立刻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這一帶山多水廣,道路不寬,并排不過能走兩輛馬車而已,是以這短暫的混亂也給車隊帶來十分珍貴的時光,兩邊人馬的距離再一次拉長。 因為追趕的急,張巡檢也險些被絆倒,忍不住怒罵一聲,竟等不及手下挪走,徑直驅(qū)馬上前,踩著手下的馬匹和尸骨過去了! 牧清寒和杜文緊急商議道:“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咱們需得盡快找到可托付的人尋求庇護(hù)!最好能即刻請了救兵,將消息送到開封御前!” 按照原計劃,若是他們能安然無恙又不被懷疑的從安定縣脫身,自然要打道回府,去求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師肖易生,叫他從中運(yùn)作,這方能保萬無一失。畢竟眼下只有口供、人證和大毛口述,他們寫下來后又叫她按了手印的狀紙,沒有更有力的物證,若隨意開口,容易被人忽視,只說他們誣陷朝廷官員。 可如今情勢危急,哪里容得他們再跑回山東! 張鐸在外喊道:“照這個速度,前行約半日就是饒州府城,正是這安定縣令頂頭上司知府大人所在,咱們” “萬萬不可!”不待牧清寒回話,杜文就先一步喊道:“安定縣距離饒州府城這般近,既然那大戶作惡多端,又打點好一切,誰又敢保證饒州知府對此事一無所知?若當(dāng)真他們狼狽為jian,不光那些死去的無辜百姓永無重見天日之時,便是咱們也剛出虎xue又入狼窩,當(dāng)真是死定了!” 牧清寒聽后腦中嗡的一聲,同時心中發(fā)寒。 杜文的擔(dān)心確實不是無的放矢。 馬車還在急速前行,杜文腦海中也在飛快的思索對策。 想要壓制安定縣令,要么找膽大包天不怕得罪人的鐵面縣令,要么便要找那能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否則到時候羅琪施壓,若是他們投奔的人耐不住將他們供出…… 鐵面縣令可遇不可求,如今他們也沒那個閑工夫細(xì)細(xì)尋找,更承擔(dān)不起任何風(fēng)險! 而饒州知府信不過,南昌府隔得倒是近便,可中間隔著一大片彭澤水洼!車馬不得過,便要在找尋船只,又是耽擱時間! 杜文飛快的回憶下地圖,以及之前張鐸曾經(jīng)說過的江西境內(nèi)大體道路分布,果斷道:“前方徑直轉(zhuǎn)南,直奔撫州府!” 他們雖不識得撫州知府,可對方卻與現(xiàn)任濟(jì)南知府潘一舟是同科進(jìn)士,官聲不錯,頗為勤政愛民,想必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救他們一救。 馬車又跑了約莫兩刻鐘,終于能隱約看見前方岔路口,一條往南,一條朝西,于氏兄弟毫不猶豫的駕車往南而去! “恩公,”卻見蒼白著臉,一直抱著小毛不吭聲的大毛突然松了手,眼中帶淚的對牧清寒和杜文磕了一個頭,語速飛快道:“大恩無以為報,還求恩公救我弟弟一命!”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過神來,她竟直接拽著一床毯子跳下了車! 馬車速度飛快,大毛剛一落地便滾出去老遠(yuǎn),她似乎摔傷了腿,可還是不管不顧的爬起來,狠命用毯子將地上壓出的車轍印子掃去,然后便一步一挪的朝著岔路口那邊退回去。 “大毛!” 杜文聲嘶力竭的喊道。 他如何猜不出那丫頭的想法! 反正自己留著也是無用,憑添負(fù)擔(dān),不過下去替大家阻擋一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將車轍掃平,后面的追兵就無法判定他們到底往哪個方向走了,說不得大毛便要再努力拖延一番……便是最差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張巡檢不聽她的話,繼續(xù)馬不停蹄的追趕,可前提卻是要兵分兩路,他們的壓力怎么也會小得多。 小毛還沒回過神來,便見jiejie已經(jīng)滾了下去,登時便要發(fā)瘋,又哭又喊,杜文險些叫他拖下車去。 牧清寒只得照著原先張鐸做過的那樣將他打昏了,又用繩子困住,牢牢縛在車廂內(nèi)一角。 因有了大毛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一行人不敢再遲疑,索性棄了馬車,只帶了三天的干糧水食,藏好通關(guān)文書,直接翻身上馬,輪流背負(fù)小毛。 原本此去撫州府,正常馬車行進(jìn)說不得便要三五日,可如今他們發(fā)瘋一般趕路,只恨得不飛起來,晝夜無休,便是途徑查驗的驛站也不過在馬上飛快的出示通關(guān)文書,然后繼續(xù)策馬狂奔,保守估計不過一日半就可到達(dá)! 此時此刻,杜文前所未有的慶幸起來,慶幸當(dāng)初聽了家人和老師的話,努力強(qiáng)身健體,后來又在府學(xué)中勤習(xí)馬術(shù),不然此刻他也要成拖累了。 眾人從天色微明一直跑到夜幕降臨,而大毛用自己的性命也沒能拖住張巡檢:他們再次聽到了馬蹄聲! 于威忍不住大喝:“咱們的馬兒都要跑死了,他們怎得上的這樣快!” 牧清寒眼眸一閃,沉聲道:“咱們只這幾匹馬,又沒得替換,速度便是越來越慢,可他們是官府中人,行事便意,想必在驛站換過馬匹了!” 阿唐忍不住罵了一聲狗日的,隨即越發(fā)用力的抽打起來。 一方的馬兒已然口吐白沫,速度越來越慢,儼然快要承受不住整整一日的狂奔;可另一方卻果然是在驛站新?lián)Q的馬匹,尤有余力,再這樣下去,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只拐了一道彎,他們竟能看見后方張巡檢宛如野獸般猙獰的面孔! 追上來了! 他們大約也損失了不少人,原先還是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T兵,如今瞧著竟也稀稀拉拉,不過十余騎的樣子,估計是驛站沒有這么許多可以替換的馬兒供給。 危急時刻,張鐸大吼一聲:“于氏兄弟同我斷后,老彭護(hù)送兩位相公先走!” 牧清寒雖知道此時不是做意氣之爭的時候,可也不肯置身事外,又被激起血性,遂彎弓搭箭,提身回射,一箭就擦著張巡檢臉頰飛過,劃出深深一道血痕。 他避開了,卻苦了后頭的小卒,正中頭顱,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翻身倒地,沒了氣息,且又帶倒了后面一位同僚。 張巡檢被驚出一身冷汗,也顧不上回頭去看,只氣的扯著嗓子怒罵道:“他娘的,不是個秀才嗎?怎么還會射箭。狗日的,連點事情都打聽不清楚,險些害了老爺性命,回去看我放過你們哪一個!” 越發(fā)催馬疾馳,死命狂追,越發(fā)癲狂。 皆因他知道此番鬧出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故分外瘋魔。知縣老爺有一位好岳父泰山罩著,或許無事??扇羰撬矶耍俨坏靡乙粋€替罪羊,自己首當(dāng)其沖。而若他不得善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更不必說。 總而言之,不管知縣大人結(jié)局如何,若是給這兩個天殺的秀才跑了,自己必然是死定了! 牧清寒一方射箭,而張巡檢那邊也有帶了弓箭的,當(dāng)即回射,一時箭矢漫天,紛紛如雨下,萬分危急。 牧清寒本在后方同彭玉一起放箭,首當(dāng)其沖,一個躲閃不及就給敵人射中大腿,登時悶哼一聲。阿唐見后紅了眼,大吼著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后頭給他當(dāng)rou盾,生生以血rou之軀擋了三四只箭矢,只把自己的后背變成刺猬。 那邊彭玉又要護(hù)著小毛,卻也應(yīng)接不暇,加上杜文馬上功夫十分一般,若放在平時,叫他一整天都在馬背上狂奔簡直是不敢想的事,如今竟還能策馬疾馳,已然是在憑意念支撐,可若再想叫他如其他三位那樣騰挪躲閃,實在是不能夠了,不免在左肩吃了一箭,險些抓不住韁繩摔下來。 轉(zhuǎn)眼張鐸同于氏兄弟已經(jīng)催馬迎戰(zhàn),兩邊短兵相接! 彭玉又也跟著射了幾箭,卻已是漸漸出了射程,只得忍痛回身,赤紅著雙目大喊道:“都保重,咱們明日再一處喝酒!”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同牧清寒等人走遠(yuǎn)了。 張鐸和于氏兄弟皆是剛猛勇武,毫不畏死之流,有他們拼死阻擋,果然攔下了張巡檢等十余騎! 直到次日凌晨三更時分,牧清寒、杜文、阿唐、彭玉同小毛五人才渾身是血的來到撫州府城門之外。 此時每個人都已筋疲力盡,體力和精神盡數(shù)耗干,傷口也不過隨手撕了衣裳胡亂包扎,中間數(shù)次開裂,又?jǐn)?shù)次裹上……眼下還能坐在馬背上,全憑一股血?dú)猓?/br> 彭玉擠出最后一點力氣,忍痛上前叫門:“山東濟(jì)南府秀才牧清寒、杜文外出游學(xué),途徑饒州府安定縣城,因識破其縣令官匪勾結(jié),戕害人命而被追殺至此,求速速打開城門!” 他們已經(jīng)是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又一路狂奔至此,中間更大量失血,早已是蓬頭垢面,嘴唇開裂,喊出來的聲音也如破銅爛鐵相互撞擊般嘶啞刺耳。 城墻上立刻就有了動靜,幾個人從馬面上探出頭來,在不斷跳動的火把光輝中但見下面幾人竟都渾身是血,身上還有許多晃悠悠的箭矢,不斷帶下更多鮮血,十分可怖。 他們皆都十分狼狽,當(dāng)中兩個果然身穿文生服,另一位仆從模樣的高舉文書,滿面焦急,正一邊喊話,一邊頻頻朝后看去,似乎極為忌憚。 眾人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耽擱,即刻回稟上官。 上官一聽也是唬了一跳,他也未曾想到竟是此等大事,立即帶人出城,先驗了文書,道:“果然是濟(jì)南府的秀才,速速隨我進(jìn)城!” 話音未落,就聽那邊幾聲低呼,便見其中一個秀才已然支撐不住,在馬背上晃了晃便一頭栽下,癱在地上不動了。 “牧兄!”同樣眼前不住發(fā)黑的杜文一看牧清寒半邊褲子都已被血濕透,馬背上也透著一股黑紅的水色,心中發(fā)苦,知道他是失血過多,一時也焦急不已,眼前一黑,天旋地轉(zhuǎn)間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杜文醒來,已是月上枝頭,牧清寒卻還在昏睡中。 他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所陌生屋內(nèi),四周陳設(shè)很是簡潔,卻又透著一股大氣,旁邊并排一張榻上躺著的不是牧清寒又是哪一個? 杜文剛要動,頭頂就傳來一道略上了年紀(jì)的嗓音:“剛上了藥,莫要亂動。” 那人說罷,又起身喊了一句“人醒了,速去請知府大人!” 杜文迅速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畫面,猜測這人估摸是位大夫,此地約莫就是撫州府知府衙內(nèi)了。 他先問了一旁守著的大夫,確定牧清寒性命無礙,只是累狠了之后才松了口氣,掙扎著要見知府。 撫州府知府雖然有蕭鶴芝這樣一個文雅到近乎女氣的名字,可為人卻十分果斷而雷厲風(fēng)行: 得知消息之下,蕭鶴芝立即下令,點起兵馬,叫人反向迎擊,將張巡檢一干人等抓了,此刻都下在獄中,順便接應(yīng)了張鐸幾人。 此刻杜文剛一清醒,蕭鶴芝就得了消息立即趕來。 杜文雖中了一箭,可到底只傷了左后方肩背,不在要害,又睡了一整天,此刻雖然依舊有些暈眩,但精神倒還好。 見蕭鶴芝進(jìn)來,杜文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卻被對方一把按下,只道:“此非常時期,你又有傷在身,不必多禮?!?/br> 杜文也實在沒勁兒,渾身疼得厲害,剛一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兩條腿內(nèi)側(cè)盡數(shù)磨爛,血rou模糊,疼痛難忍,仿佛下半個軀體都不是自個兒的了。騰挪間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混合著藥味兒撲面而來,且又有血色透過紗布緩緩滲出,十分凄慘。 蕭鶴芝卻不急著問話,一抬手,竟叫人端進(jìn)來一碗熬得金黃小米粥來,上頭厚厚一層米油,濃香撲鼻,本就餓的前胸貼后背的杜文腹中頓時鳴如擂鼓,覺得簡直要把自己的脾胃都先消化了。 “不必拘束,”蕭鶴芝言語溫和道:“大夫說你等多餐未食,體力耗盡,又經(jīng)歷惡戰(zhàn),先吃些東西恢復(fù)氣力,再與我細(xì)細(xì)說來?!?/br> 他約莫四十來歲年紀(jì),容長臉,面容和煦,叫人見了就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