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玉貴人被綁在椅子上，睡得極不安穩(wěn)，她歪著腦袋，整個脖子都往下墜。

    “吱呀——”一聲門響，她警惕地睜開了眼睛，披散的頭發(fā)擋著她的臉，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是醒是睡。

    一個身影朝著她逼近，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放的東西除了毒藥不做他想。

    玉貴人微微閉眼，她想，關(guān)鍵時候也不顧上掩藏身份了，再演下去估計(jì)要把小命給玩兒脫了去。

    下巴被人鉗制住，她微微抬起頭，然后趁其不備凌空一腳，正中來人的心口。

    “你——”摔倒在地，來人震驚地看著她。

    “落雪姑姑，怎么，這么著急要送我上路了？”玉貴人披頭散發(fā)，語氣森森，憑添了幾分鬼魅般的氣息。

    落雪捂住胸口：“貴人真是聰明，只是可惜這上好的鶴頂紅，全灑了。”

    “鶴頂紅沒了，姑姑就沒有其他手段了嗎？這不像姑姑的風(fēng)格啊。”玉貴人輕笑。

    “多謝娘娘看得起奴婢。”落雪站了起來，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娘娘說得對，毒藥沒了，還有奴婢這雙手啊?！?/br>
    “娘娘冰肌雪膚，可惜了。”落雪朝著玉貴人靠近，伸出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玉貴人仰頭，瞇著眼：“姑姑，我能多問一句，你的主子是誰嗎？”

    “娘娘糊涂了？奴婢是坤寧宮的人啊?！?/br>
    “是嗎？我怎么覺得落雪姑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皇后往火坑里推啊。”玉貴人微微一笑，眼睛里閃過光芒。

    落雪神情微變：“你什么意思？”

    “姑姑不是玉州人嗎？玉州似乎是中山王的地界啊……”玉貴人輕輕笑道，“知道這些不算什么，我還知道一些關(guān)于姑姑的往事，你想聽我一一道來嗎？”

    大概是被戳中了痛點(diǎn)，落雪不再猶豫，雙手合力一掐，置玉貴人于死地。

    突然，落雪瞪大了眼睛，往后一倒，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解開我，難受死了！”玉貴人大喊。

    麒隱沒在黑暗里，說：“再等等，有人來了?！?/br>
    “誰？”

    “救你的人。”

    “那你能幫我稍微松一下嗎，綁太緊了?！庇褓F人才在死亡線上掙扎了幾下，心情頗為不好。

    麒不想回她，默默地蹲在房梁上。

    “哎，你聞到什么味道沒有？”玉貴人皺了皺鼻子。

    麒不語。

    “是煙的味道，有火，起火了！”玉貴人才聞出來，突然往窗外一看，火光四起。

    “啊——”

    “叫什么，我才放的。”麒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你放什么火啊！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玉貴人尖叫了起來。

    “不放火怎么引人來，怎么解釋她被我打暈了的事。”麒淡定的說道。

    玉貴人要瘋了，先是險被毒死，后來是被掐死，現(xiàn)在是被熏死還是燒死?。?！

    火光照天，玉貴人懷疑自己沒死在敵人的手里卻要死在同伙的手里了。

    所幸，在吸了不少的煙氣之后，外面的人終于撲滅了大火，給了她一條生路。但此時，她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一方面是吸入煙氣過多，一方面是被氣得。

    昏迷前她想到，總有一天她也要把麒綁在椅子上，然后給房子放一把火，讓他嘗嘗無能為力又驚恐萬分的感受。

    “皇上放心，玉貴人并不大礙，只是暈過去了，待臣施幾針就可醒來。”太醫(yī)診完，向旁邊人男人稟報(bào)道。

    “嗯，盡快讓她醒來?！瘪橈@說。

    李江抱著拂塵走來，彎腰：“皇上，坤寧宮已經(jīng)被圍了起來，上下一干人等均被禁軍看牢，您看……”

    “夫妻一場，朕親自去看她。”駱顯撩開袍子，大步走出。

    皇后的寢殿里，平時看起來富貴堂皇的一切如今什么都沒變，卻徒增了一股蕭瑟的味道，像是寓言了主人的結(jié)局。

    “皇上駕到！”

    皇后起身跪迎，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的慌亂了起來。

    “坐?！彼渥?，指了旁邊的位置給她。

    “臣妾不敢?！被屎蟮皖^。

    “下毒，栽贓，殺人，縱火，你還有什么不敢的？”駱顯輕笑，諸多諷刺。

    “皇上冤枉臣妾了，這些事俱是臣妾的宮人違拗了臣妾的意思所犯下的，與臣妾并無關(guān)系?！?/br>
    “你倒是摘了個干凈，也不知道落雪聽了你這番話是何感想。”

    “她擅作主張，任憑皇上責(zé)罰。只是臣妾與皇上夫妻多年，臣妾是何心性，皇上還不知嗎？”皇后抬頭，目光盈盈的看著駱顯，好似自己真的一干二凈一樣。

    駱顯說：“以往在王府的時候朕的確相信你，但自從朕登基以來，朕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你無子，朕說過，抱養(yǎng)地位嬪妃的孩子記在你的膝下，你不甚聰明，也沒關(guān)系，朕前朝后宮兼顧都可以。但唯獨(dú)，朕忍不了心性敗壞的人?！?/br>
    “皇上忍不了臣妾不是因?yàn)槌兼缓?，而是因?yàn)橛腥吮瘸兼冒伞！被屎笞旖菗P(yáng)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她看著她的夫君，陌生而熟悉，她從未走近他的心里，卻又和他結(jié)成了夫妻。

    “是，她比你好，起碼她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駱顯直言。

    “呵！什么時候有野心也成為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了？”皇后冷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br>
    “朕今日來不是與你討論她的，你犯下的過錯抵賴不得，朕念在你多年cao持的份兒上給你一個坦白的機(jī)會?！?/br>
    “否則呢？”

    “元氏一族，朕絕不手軟。”

    皇后的身軀一震，這才清醒了過來。

    錯了，從頭到尾便是錯了。她拿他當(dāng)夫君的時候，他是王，她明白他的無情，下定決心做一個賢后的時候，他卻對其他女人動了心。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她卻放不下身段來祈求他的諒解。

    “皇后，招了吧?！瘪橈@說。

    “臣妾不能招，善雅不能有這樣一個滿身污點(diǎn)的母后?！边@是她最后的堅(jiān)持，也是她最后對女兒的照拂。

    “說到善雅，如今她聰慧識禮，頗得幾位先生的喜愛?！瘪橈@說，“她要是知道有你這么一個罔顧律法的母親，不知道如何自處！”

    “皇上！”皇后抬頭，悲切十足。

    “你主動招認(rèn)，朕便全了你的顏面，給善雅和元氏一族厚待。你要是等著朕來查，莫說是你的性命，就是元氏九族，朕也是誅得的?！瘪橈@起身，像是一座巍峨的神像，背對著窗外的月色，威嚴(yán)又高大。

    皇后半晌沒有作聲，他耐心告罄，抬腿離開。

    “皇上！臣妾認(rèn)罪……”

    作者有話要說：　　舒慈：她們都想看我一腳踹開你，然后登基為女帝，養(yǎng)一后宮的男寵。

    駱顯咬牙：她們，是誰？

    舒慈：樓下這群讀者……

    第46章 南巡

    成康二年, 上制詔三公，曰：“皇后元氏懷執(zhí)怨懟, 數(shù)違教令, 不能撫循它子，訓(xùn)長異室。宮闈之內(nèi), 若見鷹鹯。既無《關(guān)雎》之德, 而有呂、霍之風(fēng)，豈可托以后宮, 恭承明祀。今廢黜元氏，貶為庶人, 冷宮安置?！?/br>
    據(jù)聞紀(jì)貴妃聽到旨意后, 狂笑數(shù)聲, 直至?xí)炟省?/br>
    這個冬天，漫長而蕭瑟，皇后倒了, 紀(jì)貴妃的孩子沒了，后宮如一潭死水, 靜悄悄地。

    只除了一處，梅香悠遠(yuǎn)的西宮。

    “你這剪得不好看，本宮來?！?/br>
    “你重新去剪幾支梅花, 這高低不太一致?！?/br>
    “你不會剪就閉嘴?！?/br>
    “還沒有朕不會的東西?！?/br>
    窗臺邊，兩人因?yàn)椴逡黄棵坊ǘ鹆思姞?。紫嬋端著茶進(jìn)來，聽了一耳朵，又自覺地退了出去, 守在門口。

    “你這……太丑了！”舒慈忍無可忍，丟下剪刀，轉(zhuǎn)身坐回榻上。

    駱顯轉(zhuǎn)動了一下梅瓶，欣賞了一番，道：“這是朕第一次插花，已屬難得?！?/br>
    舒慈翻了個白眼，拿起手邊的書擋住視線，不看他。

    駱顯放了梅瓶過來，坐在她的身側(c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下月就是你的壽辰了，你想要什么賞賜？”

    “本宮什么都不缺?！?/br>
    “哦？那朕就把上次高麗人送的那尊玉觀音贈給你吧。”駱顯說。

    舒慈移開書：“那尊渾身通透無一雜質(zhì)的觀音？”

    “你見過？”駱顯瞥她，“朕記得你當(dāng)時并沒有出席，怎么像是親眼看過似的？”

    “聽說了?！笔娲鹊恼f。

    “哦，聽誰說的？”

    舒慈瞇眼：“這宮里藏不住秘密，何況是大庭廣眾之下展覽出來的東西，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駱顯輕笑，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蛋兒：“是嗎，朕還以為你是躲在某個地方悄悄看到的呢?！?/br>
    舒慈：咳咳，屋頂。

    “說到我的壽辰……”舒慈目光飄遠(yuǎn)，“翻過年就是二十六了，整整比你最小的嬪妃大十歲?！彼D(zhuǎn)頭看他，嘴角掛著似是而非的笑意，“皇上，您可真是品味獨(dú)特哦。”

    駱顯挑眉：“這不正是證明你的魅力無窮嗎，連小你十歲的女子都難以匹敵?！?/br>
    舒慈輕笑，微微傾身向他，舌尖一勾：“是嗎，我怎么覺得是她們沒我放得開啊？”

    駱顯的大掌一伸，將她從對面撈了過來，雙腿岔開，她穩(wěn)穩(wěn)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比床上的功夫，歆兒自然是一流的……”他靠近她的耳畔，吹氣。

    她嬌笑一聲，抱著他的脖子，瞇著眼，像只困頓的狐貍。

    “歆兒，朕問你，你是如何得知落雪有異的？”他輕撫著她的背問道。

    “角色代入。一個處處想挑起后宮紛爭的宮女，她是真心想為元氏著想的嗎？”

    “那你又是如何想到她是中山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