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許輕言正要起身走,突然聽他說:“你今晚留下來照顧我,萬一我有個好歹,你也得跟著有個好歹?!?/br> 這人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是理直氣壯。 許輕言繞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張沙發(fā)處,側(cè)著身躺下,她并不敢真睡,只是靠著假寐。 屋里,只有床頭一盞老式臺燈孜孜不倦地散發(fā)著光熱。 格外安靜下,又在今晚受了那么多沖擊后,許輕言忽然凝聚出了些膽氣,既然是梁見空主動提及,她不妨順著多問幾句:“那你還查到我什么,讓我心里有個數(shù)。” “許輕言。” 許輕言立刻睜開眼,他一般都喜歡不正經(jīng)地叫她許醫(yī)生。 卻聽他的聲音輕緩地響起:“人最可悲的就是永遠(yuǎn)沉溺于過去,想開點,何苦為難自己,有些人不值得你這么做?!?/br> 他不是第一次說教她,之前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言語。而這一次的意有所指,令她喉嚨口發(fā)緊。 許輕言盯著不遠(yuǎn)處床單發(fā)黃的邊緣,調(diào)整了下呼吸,她才能平靜地回道:“并不是為難,值不值得,我心里最清楚?!?/br> 梁見空卻說:“被你放在心里的人,不見得感激你?!?/br> 許輕言忽然升起一股惱意,她不用月初感激,也不需要梁見空這些風(fēng)涼話。忍了又忍,她決定裝作沒聽到。 床頭的燈似乎暗了些,梁見空沒再多言。 這一夜,許輕言是睡不好的,輸血完畢后,又給梁見空換了藥,測了兩次體溫,這個男人昏睡過去后,就沒再清醒過,她甚至擔(dān)心高燒不退會引發(fā)諸多并發(fā)癥,好在清晨時分,體溫終于降到37.5度,許輕言稍稍松了口氣。 只經(jīng)過一晚上的休整,李桐下令折返z城。 許輕言一夜沒睡,精神不濟(jì),走下樓的時候,悄悄看了眼昨晚眾人集中的位置,那里顯然被打掃過了,不留絲毫痕跡。 蕭酒就這么消失了,可能已經(jīng)死了,但他昨晚經(jīng)歷的恐怖,許輕言想都不敢想。 許輕言跟著眾人上車,其他人知道她在梁見空屋里呆了一夜,都用一種莫名敬佩的目光看著她。 她不解,倒是在跟趙文波打招呼的時候,聽他說:“許醫(yī)生果然深得二爺信任,以往受傷,就連阿豹都只能睡門外的份?!?/br> 是不是真的信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李桐跟許輕言之間并無多少交流,但大清早碰到了,還是互相打了個招呼,難得的是,他停下腳步仔細(xì)詢問了梁見空的傷勢,看來他對這個二弟確實非常關(guān)心。 在得到許輕言“已無大礙”的答復(fù)后,他回了句“辛苦了”,隨后滿意地上了車。 令她意外的是,付叔也來跟他們匯合了,他老人家臉色很不好,但看到她還是抱以微笑,還關(guān)心了她幾句。她聽說那處老宅在警察抵達(dá)前被付叔燒了了,里頭的東西沒被搜出來了,付叔能逃出來,已經(jīng)算是命大。 但他老人家神色很悲涼,畢竟那是他呆了一輩子的地方,卻在他手中化為灰燼。 一行人并沒有乘坐飛機(jī),車子開了一天,終于回到z城。 許輕言已經(jīng)筋疲力盡,一路上,梁見空的情況偶有反復(fù),李桐像尊黑面殺神一般盯著她治療。反倒是梁見空還安慰她,說自己禍害遺千年,死不了。 許輕言越來越看不懂梁見空,這個人明明很可怕,對她偶爾故意威脅,但轉(zhuǎn)個身好像就忘了,有點難以形容的……溫柔,她知道說溫柔很古怪,但她真的有這種感覺。 本家的人早就收到消息,李桐和梁見空今日歸來。 這里是真正的李家本家,李槐和李梔一見到他們,立刻沖上來,尤其是三小姐,抱著二爺就哭。 倒是李槐,這小子是這家人里面唯一正常人,他見到許輕言,關(guān)切道:“姐,沒事吧,沒想到這一趟這么兇險,你受苦了?!?/br> 許輕言只有在面對李槐時,難得露出微笑:“沒事,好在性命沒丟?!?/br> 梁見空瞄見這一幕,不由出聲喚道:“你就只關(guān)心你姐,你哥還在這呢?!?/br> “哎呦,二哥,你這不是能喘氣嗎,好得很,肯定是我姐醫(yī)術(shù)了得,救你于危難之中?!?/br> 他這一口一個姐的,引來不少人注意。 李桐有點意外自己的小弟這么喜歡一個外來的女醫(yī)生,李梔見老幺摟著一個女人比自己還親,有點吃味,這個弟弟對自己可沒這么親昵。 至于夏葵和齊了梵,之前已經(jīng)見識過,再看到,不得不感慨,李槐恐怕是從小被三姐打罵慣了,碰上個講道理,懂禮數(shù)的jiejie,就格外親近。 一家人回到屋里,李桐的意思是,在梁見空沒完全康復(fù)之前,許輕言得留下照看。許輕言應(yīng)下,一則不敢違抗李家老大的命令,二則反正她已經(jīng)收到主任的“擬辭退”郵件,科室里已經(jīng)通報批評她,并抄送了科室的大主任,她估計是回不去醫(yī)院了。 許輕言被帶到客房,她剛進(jìn)門,李梔后腳跟了進(jìn)來,還關(guān)了門。 只見這位三小姐施施然坐到床上,翹起大長腿,自下而上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許輕言。 這次見面比上次好不到哪里去,都是經(jīng)歷了一路兇險,神色疲倦,眼皮都是腫的,身上更是臟兮兮的,還沾著血跡,怎么看都是平淡無奇的樣子。 但她能在二哥身上動刀子,能在二哥房里待著。 李梔是個女人,別看她一副吊兒郎當(dāng),橫向霸道的樣子,但她也有女人特有的直覺。 二哥是個不太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不愿人近身。 所以說,許輕言能給他安全感,這份信任究竟從何而來? “許醫(yī)生,多謝你啊。” 許輕言默默站著,任由她的目光肆意打量她,而她這句道謝,聽不出多少真心實意。 “不過,你是簽了合同的,這也是你的本職工作,說句謝謝,是我跟你客氣?!?/br> “三小姐不用跟我客氣,這確實是我的本職工作?!?/br> “嗯,記得是你的本職工作就好,別動什么其他歪腦筋,我說得夠直白了吧?!?/br> 確實直白,許輕言也不卑不亢地回道:“三小姐放心,我只做我分內(nèi)的事?!?/br> “嗯,別讓王玦為難,壞了王李兩家的好事?!?/br> 許輕言微微挑眉,原來是為了王玦。 見許輕言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李梔也沒法挑她什么錯,畢竟她現(xiàn)在是二哥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梁二爺:我這傷什么時候好? 許醫(yī)生:你的情況應(yīng)該不用很久。 梁二爺:那怎樣能久一點? 許醫(yī)生:…… 第44章 說是本家, 實際上只有李桐一直住在這里。老幺還在住校,李梔三天兩頭換男友, 住所也隨著男友三天兩頭換。梁見空管著社里大多數(shù)業(yè)務(wù),也是居無定所的代表。 難得這幾天, 一家人齊聚在本家。 許輕言的工作就是照料好梁見空,她敲了敲門,里面很快有人回應(yīng)。 “到時間換藥了。” 她站在門口, 望著屋里煙霧繚繞的眾人,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這幫大老爺們就喜歡把環(huán)境搞得又臟又臭。而這幫大老爺們也習(xí)慣了許輕言的存在, 定時定點, 這個醫(yī)生就會催著梁見空換藥。 她在這片煙霧中看到了夏葵,夏葵也看到了她, 她沖她笑,還是放電的那種。許輕言很想找機(jī)會跟夏葵單獨聊一會,可惜一直沒有辦法。 梁見空言聽計從地從煙霧中走來,跟著她回到房間。 “你這個樣子, 傷口永遠(yuǎn)好不了?!?/br> “事情太多,忙不過來?!绷阂娍詹灰詾橐?。 許輕言把已經(jīng)被血染紅的紗布換下, 神色嚴(yán)肅:“人不可能永遠(yuǎn)這么幸運?!?/br> “那就祈禱多點運氣, 盡可能活到運氣用完的那一天?!?/br> 許輕言抬眼見他枕著手臂,仰面對著天花板,看上去并不像說的那樣滿不在乎。 每當(dāng)看到他不顧傷口滲血還在那開會,她都不能理解這個人為之拼命的到底是什么?不見他揮金如土, 也不見他貪戀美色,在這個見不得光的世界里,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卻以此為事業(yè)奮斗終身,怎么會有這么想不通的人? 許輕言收拾好東西,隨即在腦子里又過了遍說辭,對他說:“我想回家一趟。醫(yī)院的工作,我也要去處理好?!?/br> “給你下午的時間,晚上就得回來。我讓mark送你過去?!?/br> “不用,我會打車?!?/br> 梁見空直接忽略掉她的意見,mark接到命令后,立馬屁顛屁顛開著一輛寶馬,在門口接駕。 “許輕言。” 許輕言抬起頭,梁見空倚在樓梯半道上望著她。 她用目光詢問。 “早點回來?!?/br> 許輕言有點恍惚,他的視線在這一瞬間似乎很柔軟,干凈得不似傳說中的萬年大佛。 但很快,梁見空又跟上一句:“晚上我還要換藥?!?/br> 許輕言頭也不回走了。 一路上,mark用他那流利的中文跟她滔滔不絕:“許醫(yī)生,我越來越蔥白你了,你救了二爺,you are my hero。” 但很快,他話鋒一轉(zhuǎn),說:“但是,豹哥竟被抓了,*****” mark用母語罵了很多消音詞匯。 提起阿豹,她心中也是一沉,說不上來的滋味。人總是有感情的動物,但她現(xiàn)在不希望有這樣的感情。理智上她要和這幫人保持距離,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無法在阿豹身上打上“罪有應(yīng)得”四個字。 “不過,二爺總有辦法把他救出來的?!眒ark篤定道。 許輕言倒不認(rèn)為梁見空有這么通天的本事。 mark將許輕言平安送到,并強(qiáng)行在小區(qū)樓下停好車位等她。她獨自上樓,一邊開門,腦子還在想著醫(yī)院、梁見空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可誰知,門剛打開,從里面突然走出個人影。 許輕言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嚇到,連連往后退了兩步。 “是我?!?/br> 許輕言定了定神,看清來人后,心頭一松,回過身慢慢關(guān)上門,換好鞋,走進(jìn)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不認(rèn)我是吧。” 許歲年看著女兒冷淡的模樣,也沒生氣,就站在客廳,看著她進(jìn)進(jìn)出出。女兒看上去是乖乖女,實際上骨子里倔強(qiáng)的很,當(dāng)初,他以為事情過去了,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過個一段時間,就好了 。 沒想到,這一過就是這么多年。 “你這幾天去哪了?” 許輕言回到臥室,拿出一只袋子,開始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