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利把他當(dāng)初因?yàn)椤澳硞€失誤”差點(diǎn)死得非常干凈，依附在盔甲上與“某一些人”相遇的事情給天草轉(zhuǎn)述了一遍。

    以幸福的口吻告訴他——很幸運(yùn)，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阿爾托莉雅也好，圓桌騎士們也好，梅林老師……沒有故意遺忘他啦，他也很好，真的很好。

    以略微有一點(diǎn)點(diǎn)遺憾的口吻告訴他——話雖這么說，其實(shí)當(dāng)時除了某幾位卿，大家都不是很愛搭理他。真正的重歸于好，還是不久之前啦。

    在這個講述的期間……

    最初，艾爾利的情緒還沒有那么明顯。可到了后來，因教堂中的昏暗而籠上一層淡淡陰影的英靈的面龐上，他的雙眼明亮得宛若寶石，那些失落的光全都聚集在了湛藍(lán)的顏色里，也能讓深陷于黑暗中的蟲，無法控制地被這光明吸引。

    至始至終，天草都平靜地望著正懷著小小興奮講著過去的故事的這個英靈。

    不止是表情，整個過程中，他的坐姿都沒有改變，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挺直了腰，偏過頭來看著身邊的英靈的臉。

    只是手指偶爾會微不可見地移動一下，像是借用這個微小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心中略有不平的情緒。

    即使只是“轉(zhuǎn)述”，也能夠聽出來，也能夠發(fā)現(xiàn)。

    有不少人啊……

    被他所擁有的絕世的美麗，被他的純凈的靈魂，被這個純潔的英靈吸引的人。

    在艾爾利的視野里，白發(fā)少年的眸子不知何時多了一抹他無法辨明的東西，但那異色消失得太快，讓他只能認(rèn)為，自己看錯了。

    因?yàn)樘觳萑栽跍厝岬乜粗?/br>
    “太好了，聽到這里，我也不禁為艾爾利你高興。”

    他說著，語氣透露出了好奇：“艾爾利在不斷回應(yīng)御主召喚的過程里，也找到了很多重要的……朋友，親人，或者，愛人吧？”

    艾爾利沒注意到天草悄悄藏起來的深意，稍微將眼瞼垂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卻是沒法掩飾地勾了起來，輕聲道：“是呀，更加幸運(yùn)的是，大家都在迦勒底重聚了。啊，迦勒底就是之前我待的地方?！?/br>
    “——差點(diǎn)忘記告訴你了，天草，berserker！庫丘林也在迦勒底呢。”

    天草微微睜大眼睛：“berserker……你們已經(jīng)見到了嗎？”

    艾爾利：“嗯，他比我先到迦勒底。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不是很想看見我……能再見就很好啦?！?/br>
    “……”

    在一個略顯得突兀的停頓過后，天草才再度微笑著開口：“真好啊，沒想到berserker他，比我還快了一些呢。”

    “迦勒底，聽起來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啊，如果可以的話……罷了，沒事?！?/br>
    艾爾利正想接話，身旁的天草似是稍稍地舒了口氣，臉上的神色，比方才還要嚴(yán)肅一些。

    “想起來啦，我讓艾爾利過來，還有另一個原因。”

    “請說?！?/br>
    “是這樣的?！?/br>
    天草正色道：“圣杯大戰(zhàn)就要開始了。艾爾利不需要戰(zhàn)斗，留在我身邊就行了，可是，我要為assassin的寶具額外供應(yīng)魔力，你的那邊，可能會一時顧及不到。”

    “你現(xiàn)在的魔力也不充裕，如果遇到什么預(yù)料不到的情況，還是提前準(zhǔn)備足夠的魔力比較好。所以……”

    天草還在斟酌著言辭，要跟茫然地望著自己的英靈把動機(jī)解釋清楚，可事實(shí)卻是——

    艾爾利不用他解釋得這么清楚。

    他只要聽到重點(diǎn)，就能夠理解了。

    “master，現(xiàn)在要補(bǔ)魔嗎？”

    自然而然地?fù)Q上了master的稱呼，艾爾利相當(dāng)坦然，一點(diǎn)兒沒有避諱地問了出來。

    “補(bǔ)魔”對于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根本不會產(chǎn)生猶豫的間隙。反倒是話還沒說完的天草小小地怔了一下，才頷首道：“我是這么考慮的，至少能夠更放心一些，當(dāng)然，艾爾利如果不愿……”

    “可以啊?！?/br>
    艾爾利也鄭重地點(diǎn)頭，其實(shí)，心里還因?yàn)樽约禾跣枰猰aster額外關(guān)照這一點(diǎn)而頗為愧疚：“為了不給你們拖后腿，我愿意。能讓天草放心就好了?！?/br>
    “啊……好的?！?/br>
    就這么容易地說定了。

    容易得天草完全沒想到。

    ……也對。

    補(bǔ)魔可是有好幾種方式啊。

    因?yàn)樯洗魏吞觳葸€有庫丘林待在一起時，遇到魔力缺乏的情況，他們依靠的是大量進(jìn)食的方式補(bǔ)魔，這一次，艾爾利也下意識地想到了同樣的方式。

    正想懷著輕松的心情詢問：嗯，master，那么現(xiàn)在要回基地嗎？

    然而，還未能來得及開口。

    他就發(fā)現(xiàn)，他的——一直用包容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少年master，抬手，指尖在自己的唇上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

    “就在這里吧?！?/br>
    天草說。

    “提高一些效率，我想換一種……對我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方式補(bǔ)魔，可以嗎？”

    艾爾利先是愣了一下，明白過來“master”的意思后，自然更沒有說“不可以”的選擇。

    “好……”

    這個代表著認(rèn)可的字音剛剛脫口，剩下的余韻還在齒間徘徊，艾爾利就驚訝地發(fā)現(xiàn)，“master”本就亮了起來的眼瞳之中，更添了一絲亮光。

    “謝謝你?！?/br>
    天草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他。

    ——感謝你的承認(rèn)，感謝你的允許，感謝你的……

    就像只為他揭露心中最表層的冀望那樣，更多的“內(nèi)容”不會化為語言，只會悄然呈現(xiàn)在被垂下的眼簾遮蔽住的一掃疏離冷淡的金色瞳孔之中。

    ……

    天草說得沒錯，這種補(bǔ)魔方式，對他自己來說相當(dāng)陌生，之前從來沒有使用過。

    因?yàn)闆]有經(jīng)驗(yàn)，動作自然是生疏的，艾爾利能夠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面上深色的皮膚，少年的眼睫也是白色，就在他的眼前微微抖動。

    所做的第一個舉動，只是將并排坐著的他們側(cè)過身體，讓面孔之間的距離拉近。

    從旁觀者的視角，看到的就是少年的嘴唇貼在了青年的嘴唇上——就這樣柔軟而寧靜地緊貼著，仿若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

    當(dāng)然了，這樣的觸碰，只是暫時而已。畢竟只能感受到零星的“溫暖”，無法深入，更不能品嘗到味道。

    因此，在這具看似瘦弱的身軀里隱藏著一顆險惡之心的少年漸漸地面露疑惑。

    “我果然還是……不太會呢?！?/br>
    他只把距離稍稍拉開了一點(diǎn)，讓說話和呼吸時的吐息全都落在艾爾利的唇邊。

    帶著請求的意味。

    “艾爾利，只能拜托你，教導(dǎo)我一下了?！?/br>
    教導(dǎo)嗎……

    艾爾利不由得有些遲疑了。

    最先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心里想著，補(bǔ)魔的方式每一個英靈都知道，有什么需要教導(dǎo)的呢？但隨后，他想起了天草那不帶任何雜念的干凈的柔和眼神，以及最初認(rèn)識時那渾身都寫著疏遠(yuǎn)的氣質(zhì)，忽然就明白了。

    是啊，天草還是一個少年，而且似乎很少跟別人親近。不會“接吻”，也非常正常。

    他回憶起，自己雖然一誕生就是青年的模樣，但對于人類的行為和感情，全都一竅不通。

    很多事情都是別人教給他，讓他學(xué)會。

    包括“吻”，也是從別人那里學(xué)來的。

    好像什么都會做，在任何時候都很可靠的天草，竟然也缺乏部分人生經(jīng)歷——既然如此，艾爾利為他感到惋惜之余，也就欣然答應(yīng)。

    “其實(shí)，很簡單的。”

    一邊說著，接過教導(dǎo)任務(wù)的艾爾利自是張開了口。

    從先前閉起的唇齒間，顯露出的殷紅剛一出現(xiàn)，就牢牢地吸引住了天草的視線。

    “重點(diǎn)是唾液交換，所以，需要把嘴張開，然后再把……”

    “啊，原來如此?！?/br>
    被當(dāng)做少年的男人——從現(xiàn)在開始，請容許我們根據(jù)實(shí)際來代指他——眼中微亮。

    就像每一個求知欲強(qiáng)烈的年輕人那般謙虛，他先道謝。

    就像每一個得到了困惑已久的問題答案的年輕人那般迫切求證，他將這份迫切演繹得無比真實(shí)。

    “——先是，這樣?！?/br>
    在左手輕柔地按住比他略高一些的英靈的后腦的同時，這個謙虛有禮的男人正式開始嘗試。

    他的嘴唇再度貼上了同樣柔軟濕潤的唇瓣，在那上面若有若無地摩擦，一邊向著一旁輕移。最后到了嘴角的時候，他停下了，略微分開了些距離，似是在斟酌，而未過多久，在被觸碰著的這個人嘴角微動，像是還打算開口，他已做出了下一個舉動。

    舌尖突破牙齒的阻擋，半強(qiáng)迫式地彼此交纏，并在追逐的過程中滑過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先前還那般含蓄溫和，突然間宛如狂風(fēng)驟雨，讓被動接受的人頓時陷入了猝不及防的詫異。

    “不……用……唔、唔——”

    從口中勉強(qiáng)泄露出的話音殘缺不全，教導(dǎo)者沒有料到自己的“學(xué)生”竟然能夠自學(xué)成才。

    不對，補(bǔ)魔需要的唾液交換在這里已經(jīng)成了次要，早就被“學(xué)生”故意撇到了后面。

    越來越近。

    左手按住的是他的后腦，而右手，卻在悄然之間拽住了懸在艾爾利胸前的十字架。

    這是他送給他的禮物。

    這也是在他遇到他之前，代表信仰之物。

    試探，試探，一次又一次的試探……這一回，當(dāng)然也是。

    ——在教堂，在神的面前親吻同為男性的他。

    ——沒有人阻止，神也沒有降下處罰，那么，這就意味著……

    神允許了。

    他的信仰（神），承認(rèn)了他在人間尋找到的另一個“信仰”。

    直到這一刻，名為天草四郎時貞的虔誠信徒才真正地、徹底地感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