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面上的擔憂之色，讓她心頭一緊, 連招呼都顧不上打，徑直上樓，敲門。

    “……衛(wèi)修？是我，可以進去嗎？”

    房間里很安靜，正當梅衫衫以為他可能睡著了，打算直接進去時，聽見里面?zhèn)鱽硪痪?，“進來。”

    嗓音沉沉，不似平日里的清亮朝氣。

    外面天光已暮，房間里沒有開燈，厚厚的窗簾遮住了殘存的最后一絲光，讓這個封閉的空間昏暗又壓抑。

    梅衫衫心急之下，沒留意腳下，不小心踢到椅子，險些被絆倒，發(fā)出一聲痛呼。

    幾乎同時，一個人影從床上一躍而起，長腿跨步到了她身邊，抱起她，“怎么了？沒事吧？”

    “……踢到腳趾頭了?！泵飞郎揽嘀?。

    衛(wèi)修把她放到床上，擰開床頭燈。蹲下身，問清是哪只腳，動作輕柔地褪下她的鞋襪。

    玉足小巧白皙，指甲蓋透著粉色，圓潤可愛，只是小腳趾頭外側(cè)，略有些發(fā)紅。

    “不要緊，只是撞到的時候很痛，”梅衫衫道，“一會兒就好了……”

    仔細檢查，見的確沒傷到骨節(jié)，衛(wèi)修才稍稍安心，心疼地輕輕吻過白嫩的足背，歉疚道，“都怪我?！?/br>
    被他握在掌心，蜻蜓點水般的吻，在足背上游移，酥酥|癢癢的感覺直沖心間。

    “……別鬧?！泵飞郎涝噲D縮回腳。

    衛(wèi)修不放。

    他索性盤坐在地上，讓她的玉足踩著自己，抱住她的小腿，把臉埋在她膝頭上。

    “衫衫，”他的聲音像蒙著一層霧，朦朦朧朧的，“他們都是o型血。”

    這話沒頭沒腦，梅衫衫卻奇異地懂了，神情瞬間凝固。

    父母血型都是o型，孩子也必然是o型。兩個o型的結(jié)合，生不出a型的孩子來。

    她將手放在他的后腦上，輕柔地撫摸著他的發(fā)絲。

    像是迷途的孩童，抓緊了自己唯一的依靠，衛(wèi)修更加抱緊了她。

    “怎么會這樣呢？”他喃喃，“那我怨恨他對我不好，豈不是毫無道理？我可能根本就不姓衛(wèi)……那我是誰？”

    “不是的！”梅衫衫低柔卻不容置疑，“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權(quán)利故意冤枉你、對你暴力——不論身體的傷害還是冷暴力，他都沒有任何權(quán)利。有什么事情，難道不能當面鼓對面鑼地說清楚？拿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發(fā)泄，根本就是懦夫行徑，是人渣所為！”

    她撫過他的臉頰，堅定地告訴他，“你沒有錯，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你的問題。對于我來說，你就是你，姓什么都是你，我都一樣愛你?！?/br>
    衛(wèi)修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我知道?！?/br>
    “知道就好，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泵飞郎李D了頓，“……你這么趴著，不憋嗎？”

    衛(wèi)修抬起臉，瞪了她一眼。

    他的臉頰因為缺氧而略微泛紅，眼梢像是蘊著一抹緋色，讓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更添一絲風流惑人的風情。

    梅衫衫的心臟被擊中，心跳漏了好幾拍。

    “大衛(wèi)同學，”她瞇起眼眸，“我鄭重告誡你啊，你要是敢在別的女人面前擺出這個樣子，你一定會后悔的?！?/br>
    雖然不明所以，但這話中的醋意是明顯無疑的，壓在心頭那團沉甸甸的烏云消散，衛(wèi)修一躍而起，把她撲倒。

    “梅jiejie……”他壞心地對著她的耳朵吹起，“天都這么涼了，還喝酸梅湯啊？”

    “哼，你管我！”梅衫衫學他蠻不講理。

    嬉鬧了一陣，察覺到他火熱的手掌開始不安分，探入了衣服下擺，容易激動的……那個大衛(wèi)，也有越來越興奮的趨勢，梅衫衫忙止住他，“等等，有正事要跟你說，先別鬧了?！?/br>
    衛(wèi)修沮喪地住了手。

    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手腳并用地把她纏緊，他才滿意，“說吧?！?/br>
    ……這實在不上談正事的姿勢啊。

    梅衫衫拿他沒辦法，只好努力忽略硬度向同名雕塑靠攏、熱度卻是冷冰冰的大理石絕不能及的……大衛(wèi)，還頂著自己的腿，清了清嗓子，開始說事。

    “我覺得鄭倚菱應該早就有所懷疑了，這么看來，她鬧了一出自殺，極有可能就與這件事有關。現(xiàn)在做最壞的打算，她手里可能已經(jīng)有了實證。如果我是她，我不會貿(mào)貿(mào)然捅給大眾，讓衛(wèi)氏蒙羞，那就真的是自絕后路了。她最有可能做的，是用你生父的信息，試圖重新籠絡衛(wèi)永言?！?/br>
    “關于這一點，”她問，“你有什么線索嗎？”

    衛(wèi)修長指從她順滑的青絲中穿過，邊思索邊道，“沒有。你來之前，我已經(jīng)反復回憶過，母親不太愛出門，在a城連朋友都不多，更不用提異性朋友。她對衛(wèi)永言……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覺得那是盲目的愛。衛(wèi)永言對我?guī)缀醪还懿粏枺赣H很溺愛我，小時候，她差不多是二十四小時不錯眼，親自看護我，我實在想不出有哪個男人……”

    會是他的生父。

    梅衫衫凝眉。

    這真的很奇怪啊。

    衛(wèi)永言對這個兒子漠不關心，在車禍時才得知他的血型，從而懷疑起他的身世。然而這十年時間，他顯然也沒能查到那個“jian夫”。

    “他可能早就死了吧，”衛(wèi)修輕描淡寫，“不然的話，為什么十年前不出面，八年前也不出面？”

    梅衫衫：“……”

    “也許，他不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呢？”她捏住他的下巴，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他的臉，“可是，你的確還是有幾分像衛(wèi)家人……??！”

    梅衫衫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腰被他攬著，她差點坐了起來。

    “鄭倚菱……是想說你大伯？！……等等，你早猜到了吧？”

    衛(wèi)修波瀾不驚，“她看不慣大伯當權(quán)，想挑撥衛(wèi)永言奪|權(quán)，由來已久了?！?/br>
    他之前叫住周伯，便是與這個有關，需要再確定一下。

    梅衫衫無語半晌。

    “……太荒謬了，真的……太荒謬了?！?/br>
    既是鄭倚菱異想天開的野心，也是她給衛(wèi)修找的“爹”——

    衛(wèi)永德其人，絕非表面上那樣和藹慈祥。余致遠從前就常說，衛(wèi)永德陰險狡詐，是個笑面虎，而梅衫衫那天在衛(wèi)家細細觀察后，她無比認同。

    衛(wèi)永德在衛(wèi)永言父子間和稀泥，卻無所作為，無非是因為——衛(wèi)永言雖無奪|權(quán)野心，但走運撿到了周家這門姻親，可想而知，周家必然會鼎力支持自家外孫，成為衛(wèi)氏下一代的掌權(quán)人。而衛(wèi)永德自己的孩子，則很可能會像衛(wèi)家那些叔伯們一樣，被排擠到權(quán)力的邊緣。

    為子女計，對于衛(wèi)永德來說，一個分裂的二房，才是好二房。哪怕需要犧牲掉與周家的關系，在他看來，應該也是值得的。

    況且，為外孫考量，即使兩家關系降至冰點，周家也不會太過大肆地打壓衛(wèi)氏。此外，當初衛(wèi)老爺子轉(zhuǎn)讓了高額的股權(quán)，交由周氏代持，也是將周氏捆綁在了利益這條大船上。

    而衛(wèi)永言唱完白臉，衛(wèi)永德正好□□臉，譬如在衛(wèi)修被動家法，快打掉半條命時，他正好趕到，攔住了弟弟；又譬如逢年過節(jié)往瑞士寄東西……諸如此類。

    要是衛(wèi)修心智軟弱一點，還真有可能被和藹的大伯籠絡住，向外家多說幾句好話，讓兩家關系漸漸破冰。

    只可惜，這小魔王軟硬不吃，還精明得緊。

    梅衫衫甚至覺得，恐怕衛(wèi)永德不無懊悔，自己過早結(jié)婚，錯過了與周家聯(lián)姻吧？

    所以，如果他真的與周家人有了血脈后代，那么無論丑聞與否，他都不可能選擇放任衛(wèi)永言，作壞了與周家的關系，反而會用好這個孩子，謀求周家的助力才對。

    “讓姓鄭的折騰去吧，”衛(wèi)修不甚在意，“不都說衛(wèi)氏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嗎？正好，讓世人重新認識一下衛(wèi)家?！?/br>
    “可是……”梅衫衫有些猶豫。

    這事關你母親的名譽啊，萬一傳出去了呢？世人信謠言，總是信得最快的。

    衛(wèi)修理解她的擔憂，“我不會讓她有機會，說一個不利于我母親的字給外人聽。”

    兩人說著話，衛(wèi)修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

    他拿起來，看了眼，又放回去。

    “是我讓周伯拿去做的鑒定。我和那兩兄弟，親子關系都不成立。”

    他的語氣云淡風輕，梅衫衫卻有些為他難過。

    生而為人，總是希望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問題最表面最直觀的答案，便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那些被送養(yǎng)、被收養(yǎng)的孩子，即使許多年過去，大多數(shù)人也仍然會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這無非也是出于同樣的尋根心理。

    而她生命的前十四年中，不也是在不停猜測，不停想象，她的母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你愿不愿意……”梅衫衫突然道，“再驗一下？”

    “再驗……有差嗎？”衛(wèi)修不解。

    “不是有沒有差，而是詳細地鑒定。”

    梅衫衫認真道，“我聽說，現(xiàn)在的技術很先進，不僅可以鑒定親子關系，還能進一步比對，鑒定具體的親屬關系。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是衛(wèi)家人。這是女人的直覺。”

    ……女人的，直覺？

    衛(wèi)修默了默，點頭，“好吧。”

    ***

    鄭倚菱躺在病床上，手腕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平日里艷若桃李的臉，此刻蒼白如紙，嘴唇也毫無血色。

    她在等衛(wèi)永言出現(xiàn)。

    話帶到了，他一定會來的。

    為了效果逼真，她狠心使勁劃了一刀，流了不少血。失血過多的一個后果，就是精神容易不濟，鄭倚菱得格外用力地集中精神，才能讓思維遲鈍地運轉(zhuǎn)下去。

    網(wǎng)上已經(jīng)發(fā)起了對網(wǎng)絡暴力的聲討，作為差點被逼死的受害者，再度洗白，也并不是異想天開的事情，只是，這個急不來。

    眼下最重要的，是承望。

    盤算得太出神，鄭倚菱連自己病房出進的醫(yī)生護士全都換了人，都沒有留意到。

    等待了大半日，在夜幕的掩映之下，衛(wèi)永言終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我是誰？……這個問題還用問嗎？我當然是33最最最愛的親親老公?。。?！

    周伯：大家好，我家少爺冠妻姓，現(xiàn)更名為梅修(沒羞)。請不要問他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沒躁，謝謝。

    感謝心1118和蜜獾寶貝們的地雷~不要喪，讓周伯挨個兒舉高高！

    ☆、lxiii

    chapter 63

    “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