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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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棲鸞立即腦補(bǔ)了一個女兒生病的年輕父親為了女兒康健上寺廟日夜祈福的故事,憐憫道:“今年雪下得不大,但還是挺冷的,我老家那邊好多小孩都生病了。你女兒多大了?” “……應(yīng)該有半歲吧?!?/br> 陸棲鸞更加憐憫了:“那她娘呢?” “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娘和它兄弟姐妹都凍死了,就剩下一個?!?/br> “撿回來的?” “嗯?!?/br> 陸棲鸞頓時對這個年輕人肅然起敬,瞬間原諒了他昨天扔自己一個人面對上司問責(zé)的行為:“那我就不耽誤你的事兒了,快去找大夫吧?!?/br> “失禮了?!?/br> ——做人心胸要開闊,尤其是在京城這么高端的地方,不要總因?yàn)槔霞夷菈K兒出刁民就對京城人各種猜疑。 剛想這么自我鞭撻一下,陸棲鸞猛然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抓住那人:“葉大夫,您走錯了,這邊是狗房,只有獸醫(yī)?!?/br> 寫得一手狂草的葉扶搖葉大夫一臉認(rèn)真道:“我找的就是獸醫(yī)?!?/br> 陸棲鸞:“……” 陸棲鸞:“恕下官多嘴問一句,令千金得的是什么???” 葉扶搖:“昨天夜里貪暖,離地龍?zhí)盐舶图饬橇?,躲起來不愿意見人。?/br> 陸棲鸞:“……所以令千金是條狗?” 葉扶搖:“是貓?!?/br> 一口槽堵在喉嚨里正不知道從何吐起,狗房里馬主簿抱了只純白的毛團(tuán)出來,見了葉扶搖來了,翻了個白眼道:“老柳回家過節(jié)去了,你帶著你的貓娃兒去朱雀街找大夫吧。還有你,跟著他一起去,這狗是半個月前剛下的,也凍病了,一塊兒去治,讓他出錢?!?/br> 陸棲鸞本來以為馬主簿要直接給自己牽條高大威猛的狗,沒想到人家給的是養(yǎng)成型的。 “那個……咱們這兒沒有現(xiàn)成的嗎?” “現(xiàn)成的哪兒及得上養(yǎng)大的親人,這狗好養(yǎng)長得快,喂一年就能出來啃人了。” 葉扶搖見陸棲鸞臉上雖然老大不情愿還是接過了狗崽兒,面露微笑道:“喜得貴子,恭喜?!?/br> “……謝謝?!?/br> …… 陸棲鸞只在入京時從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路過。若是放在偏遠(yuǎn)的州郡,此時早已是百業(yè)俱寂,而在京城,就算是天氣寒冷,也一樣有往來迎客的商戶們熱情的吆喝聲。 這是除夕以來宵禁令撤除的第一天,臨街的商鋪門不懼窗外散漫的飛雪,早早地把四面的門窗都打開,任鋪?zhàn)永锏牟柘愫吞繝t勾纏著每一個過路的客人。 因?yàn)槭窃?jié),梟衛(wèi)府除了輪值的人,其余都早早地放衙了。陸棲鸞也沒什么事兒,抱著狗跟葉扶搖在朱雀大街上慢悠悠地閑逛,時不時地去逗一下趴在葉扶搖肩膀上的貓。 他養(yǎng)的貓是純黑色的,活似個炭球,唯有眼睛是藍(lán)幽幽的,看著像是和番邦貓的混種。 陸棲鸞逗了半晌,直到黑貓輕輕撓了一下她才收手。 “他們養(yǎng)狗是為了追查犯人,你養(yǎng)貓是用來干嘛的?” “為了長壽。” “……您今年貴庚?” 葉扶搖忽然站定了,把貓從肩頭抱下來,笑道:“你都查到了我的名諱,何必還對我的年歲明知故問?盤問試探可不是典書的活計?!?/br> “你們梟衛(wèi)府的人都這么敏感嗎?” “在下認(rèn)生?!?/br> 陸棲鸞再度無語,只得一路跟著認(rèn)生的葉大夫沉默地穿過街尾,走到一處叫“十八香堂”的藥堂前。 許是天氣寒冷的緣故,此時藥堂口排了不少人,似乎圍著什么議論紛紛的,站在人群后看,顯得十分喧鬧的樣子。 門口的伙計見了葉扶搖,一路小跑過來道:“葉大夫,今天門口有人鬧事,您要是想治貓,得上后堂等上好一會兒?!?/br> “是怎么回事?” 伙計看了一下人群圍繞的地方,嫌惡道:“一個窮書生,荷包里沒半個錢,帶著病弱的老爹跪在門口非要掌柜的救他??伤堑簧韮霪彾伎焖懒耍f一死在我們這兒他還不得賴上我們?” 陸棲鸞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隱約從人群后看見一輛四面透風(fēng)的破馬車,問道:“但他就這樣死在你們門口,不是也不太合適嗎?” 那伙計道:“姑娘有所不知,上個月鋪里就是救了一個外地的商戶沒救過來,被他家兒女來鋪?zhàn)永锖蒙活D打砸,賠了一百兩銀才把這事兒掀過去,掌柜是再不準(zhǔn)我們收這樣快死的病人的。您看我們都沒動手,嘴皮子磨破了勸了他足足一個時辰,但那窮書生雖然窮,嘴里的詞兒一套一套的,我們?nèi)齻€伙計還真說不過他,正準(zhǔn)備去報官呢。” 陸棲鸞心想也是,正想問葉扶搖需不需要換家藥鋪,忽見葉扶搖把她懷里的狗崽抱走,對那伙計熱情道: “依我看也不必報官了,正輪著節(jié)慶,要巡城吏出面處理這些小事兒少不得又要多使些銀錢。這位是府里新上任的陸大人,剛剛隨高都尉破了一件大案,上面都夸她精明能干,你請陸大人來幫忙勸說,想必那刁民必是聽從的?!?/br> 陸棲鸞:“……哈???” 作者有話要說: 葉大夫?qū)傩裕合矚g冷笑話的貓奴,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第一卷 寒門書生 第七章 落魄鳳雛 “拿詩文來換又如何?我們這兒是藥鋪,可不是書局!” “書局也不一定收他這外地書生的東西,這兒可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酸儒?!?/br> “生得倒是清俊,就是太晦氣了?!?/br> 陸棲鸞本來還在好奇怎么圍了這么多人,待撥開議論紛紛的人群,才明白他們?yōu)楹螌σ粋€讀書人如此漠視。 破木車?yán)锾芍粋€胡子花白的老人,臉上左右烙著“秦五六囚”的字樣,表明他曾經(jīng)在邊境戰(zhàn)爭中被俘虜。而戰(zhàn)俘就算僥幸逃回本國,按律也不能再參軍,只能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 “陸大人,您看,他爹還是個放回來的戰(zhàn)俘,誰知道是不是沾上什么里通外國的罪名,這樣來路不明的人我們就算有心相救,又怎么敢治?!” 本來跪在車前的書生聽見伙計這句話,脊背瞬間直了起來,朗聲道:“家父為國而戰(zhàn),絕非茍且偷生!” 伙計被嚇了一跳,躲到陸棲鸞后面,小聲道:“這書生總愛搬些大道理,我們說不過,他又自稱是舉人,我們也不敢動手,大人您看吧……” 陸棲鸞見那車中的老人唇色發(fā)白,彎下腰向那書生問道:“這位公子,有什么事在這里耽誤別人看病也不是辦法,不如我陪你去找找其他家的藥鋪可好?” 那落魄書生抬頭只見是個眉眼俏麗的少女,垂眼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在下三日來已經(jīng)走遍了滿城的藥鋪,家父已不可再顛簸,若今日再不施救,怕是明日就要化作一坯黃土了?!?/br> “那若是藥鋪不施救,你當(dāng)真要在這兒一直跪下去?” 書生聽了她這話,卻不似她想的那般苦苦糾纏,而是目光淡然道:“家父已是燈芯將殘,在下不強(qiáng)求生者,只不過是盡人子之事罷了?!?/br> 陸棲鸞略一點(diǎn)頭,扯過身后的伙計問道:“你看這位書生也不是不講理的,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人救了,我讓他提前寫個字據(jù),即便治不好也絕不找你們藥鋪的麻煩可好?” 伙計苦著臉道:“那怕是不行,您也知道,這段時日京里‘紙錢亂飛’,那些巡城吏一個比一般火氣大,我?guī)煾甘墙^不會為了當(dāng)過戰(zhàn)俘的人出診的?!?/br> 陸棲鸞又問道:“那這樣,不勞貴鋪診病,只抓藥可以嗎?” 近兩年來戰(zhàn)事頻發(fā),朝廷陸續(xù)征發(fā)了各州府不少大夫入軍醫(yī),一時間民間大夫便稀少起來。只是大夫雖少,治病救人可不是兒戲,胡亂抓藥是萬萬不可的。 想到這一節(jié),那書生出聲道:“姑娘……” “沒事兒,你去把葉大夫叫出來,方子讓他開,你們藥鋪只管抓藥便是。” 見伙計還在猶豫,陸棲鸞又補(bǔ)充道:“你不必怕,抓的藥就當(dāng)是賣給我,我也寫個字據(jù)給你們,就算藥死了人也是我的罪過。” 書生一愣,道:“姑娘與在下素不相識,何至于此?” 這些商鋪歸巡城吏管,而巡城吏如果不是嫌命長絕對不會刻意找四衛(wèi)的麻煩,更何況……她爹可是刑部尚書啊,官二代的身份這種時候不用放到什么時候用?! 自然為國為民的陸官員是不會這么直接說的,想了想便擺出一副親切的神情道:“不妨事,我也是剛從外地隨家里人遷入京城,對這兒一樣生得很,何況再怎么說你也是今年春闈的舉子。對了,我姓陸,還沒問兄臺名諱?” “在下金州舉子陳望?!?/br> 陸棲鸞似乎聽私塾里的老先生盤點(diǎn)過各州名聲響亮的才子,隱約聽過這個名字,道:“我三年前還在上女學(xué)的時候讀過半首‘薄命女’,說的是一個調(diào)香女被權(quán)貴擄為小妾,憤恨之下以香調(diào)毒,殺了權(quán)貴的故事。詞鋒犀利,分明女兒行令,卻讓人頓生豪俠氣,只可惜少了后半闋,是不是你所作?” 那書生搖了搖頭,道:“陸姑娘見笑,在下曾在詩會上閑作此詞相諷金州刺史盧貴,與其結(jié)怨,盧貴又勾結(jié)學(xué)政因家父之事污我文名,直至今年左相宋睿宋大人赴金州巡視,在下才得以進(jìn)京趕考?!?/br> 陸棲鸞瞪大了眼。學(xué)政某種意義上就是地頭蛇,她弟陸池冰當(dāng)年脾氣炸,罵了一頓遂州學(xué)政家撕書玩兒的熊孩子,她爹就不知道給學(xué)政賠了多少禮,這人得多耿直才跟學(xué)政抬杠了三年。 ……不過能經(jīng)歷這么多磨難還有這樣平和的心境,她還挺佩服這人的。 正要再說些什么,跑去喊葉扶搖的伙計回來了,道:“陸大人,葉大夫不想治,還說你太冷漠了,自己帶來的狗崽兒病了都不看一眼,就知道跟俏書生說話。” 陸棲鸞怒了:“這什么人呢這是!明明是他自己給我找的麻煩!讓他快治,再逼逼我就去偷他的貓賣給貓販子!” 伙計哎哎了兩聲,連忙跑進(jìn)藥堂后院,不一會兒又拿著張紙回來了:“葉大夫說患難之交何至于此,你剛剛說話的功夫他就看明白這位老翁的病情了,現(xiàn)在藥已經(jīng)命人把藥配齊了,這是藥方,請您過目。” 陸棲鸞接過藥方飛快地掃了一眼,道:“我看不懂,他不是糊弄我吧,怎么不出來?” 伙計:“這……葉大夫家的貓主子不肯喝藥,正哄著呢,不得空?!?/br> 這時那書生陳望看了看藥方,道:“陸姑娘,在下粗通藥理,家父的確是這個病癥,那位大夫所開的藥方分毫無錯。” 陸棲鸞還心有存疑,那伙計便把開好的藥拿了來。陳望查驗(yàn)無誤后,向陸棲鸞稽首道:“今日多謝姑娘與那位大夫相救,兩個月內(nèi),必報此恩?!?/br> 陸棲鸞咦了一聲,低頭追著他半垂的眼睛看,道:“你這說辭有趣,有的是來世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你倒還先給我定個期限。” “說這種話的人,要么是無能之輩,要么便是懷著占人便宜又不想報答的心思,用冠冕堂皇的托詞來……”說到這,陳望剛一抬眼便見陸棲鸞一雙深琉璃似的眼眸好奇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躲開她的視線,道:“在下妄言了,天色清寒,姑娘請保重身體,還是先歸家吧?!?/br> 這就是陸棲鸞的壞習(xí)慣了,她一貫喜歡透過一個人的眼睛去觀察他有沒有說謊,總是讓異性產(chǎn)生微妙的誤會。 偏偏她本人很少意識到這一點(diǎn),直愣愣地就問道:“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找我報恩?” “我……”陳望語塞,低頭道:“請教姑娘名諱?!?/br> 陸棲鸞沒有立即回答,回頭問藥堂的伙計:“我的狗崽兒怎么樣了?” “您放心吧,那狗兒和葉大夫家的貓一樣,都是著涼了,放在我們這兒后堂里屋,有藥氣蒸著,得過兩天來取?!?/br> 陸棲鸞點(diǎn)頭道:“那行,剛剛這陳書生藥錢記在葉大夫賬上,算他的?!?/br> 伙計:“?。俊?/br> 陸棲鸞:“沒事兒大家都是熟人不會計較這些的,我跟他可是患難之交呢。我忙我的去了,你跟葉大夫說我回家了讓他完事兒了就自己回去吧?!?/br> “是。” 處理完藥堂這邊的事,陸棲鸞道:“我看你這一身風(fēng)霜,天色又晚了,能去哪兒煎藥?還不如你跟我回家吧?!?/br> 書生一愣:“這……” “別誤會,我可不是看你才華橫溢想趁機(jī)結(jié)交的。我家有個蠢弟弟,儒家不是有句話叫教學(xué)相長嗎?他的詩文就缺你這點(diǎn)靈氣,我想你教教他。” “在下已經(jīng)受了姑娘的重恩,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