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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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拿壺酒來?!?/br> 陸府的仆人知道陸棲鸞平日里除了逢年過節(jié)或是酒局, 是不會喝酒的,一時有些為難, 問陸棲鸞是不是處理公務累著了,需要找個大夫看看,陸棲鸞否認后,只得到后面的廚房背著陸夫人拿了壺酒給她。 蘇閬然還記得她酒量并不好,見她拿著酒壺就灌, 忙伸手按住。 “梟衛(wèi)出事了?” “沒有?!标憲[見蘇閬然神色不虞, 無奈道,“好吧,是出了點麻煩, 但不方便跟你說, 別追問了?!?/br> 蘇閬然放開手,在她身邊坐下來悶聲道:“我以為你是介懷處刑人的事。” “沒有, 只不過……”陸棲鸞一手抵著下頜,另一只手抓著酒壺隨著屋檐外漸大的落雨徐徐澆落在地上。 ……只不過是故人走了。 說懷念也并非懷念,她待人間情事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疏淡, 既看得開也放得下,但生與死除外。 那人生得荒唐,走的也荒唐,最后竟只有她一個人記得祭他。 壓下腦中的悵然,為免蘇閬然起疑,陸棲鸞梳理了一下情緒,接著他的話說道:“聽人說處刑人是梟衛(wèi)的傳統(tǒng), 畢竟權力大,也不是不能理解。我還未曾聽高大人說過,倒是先傳到你雁云衛(wèi)去了,反正下個月便是要公布的,你既看過了,知道比之往年有何變動嗎?” 蘇閬然搖頭道:“沒有,除了今年多一個你外,高都尉還是監(jiān)視趙府主,其他的一切照舊?!?/br> “對,梟衛(wèi)府是與其他衙門不同,高大人官品雖低,但我總覺得府主有時候還不得不聽他的,比如我做司階這件事,起初趙府主是反對讓女官做到這個位置的,可高大人越過他答應了,這事便定下了?!?/br> 蘇閬然道:“是這樣,趙府主若瀆職犯案被高都尉發(fā)現(xiàn),他是可以直接殺了府主的,而若事后調(diào)查案情屬實,高都尉無需過問吏部,便可繼任新的梟衛(wèi)府府主?!?/br> 陸棲鸞嗯了一聲,喝了一口酒后,忽然想起經(jīng)昨夜一亂,高赤崖身邊的周弦周校尉怕是不行了,眉心一擰,問道:“我聽說,高大人的處刑人是周弦周校尉是嗎?” “沒錯,今年的新名錄也是這樣安排的,有什么問題嗎?” 那……高赤崖現(xiàn)在是不是無人監(jiān)視的狀態(tài)? 想起那夜高赤崖讓他們不準將梟衛(wèi)地牢被劫的事傳揚出去,陸棲鸞心中起疑,轉過頭問道:“你知道高大人以前都是什么出身嗎?” “高都尉是京中高氏世家嫡系的人,梟衛(wèi)建立前一直在做南郡宣撫使,大概是……”蘇閬然回憶了片刻,道,“八年前,梟衛(wèi)內(nèi)部被肅清過一次,一府之人都涉進叛國案被殺光了,只剩下作為告發(fā)者的趙玄圭,即現(xiàn)在的趙府主,承上令重立梟衛(wèi),高都尉便是從那時調(diào)任來梟衛(wèi)做了副府主?!?/br> 往后的事陸棲鸞也聽說過,趙府主和高赤崖表面上雖然一團和氣,但因趙府主時常在外奔波查地方上的案子,京城里的梟衛(wèi)實際上是惟高赤崖之命所從。 府里經(jīng)常有人暗地里說高赤崖不滿趙府主行事溫吞,想取而代之已久,可不管怎么活動,圣上從未有要松口的意思。 梟衛(wèi)與其他衙門不同的是,雖然大權在握,想抓誰抓誰,但卻是有進無出的,其他衙門的可以調(diào)進來,已經(jīng)成了梟衛(wèi)的卻是決不能調(diào)出去的,坐不到一品統(tǒng)領的位置,仕途只能到此為止。 眼前莫名又出現(xiàn)了周弦那句梟衛(wèi)里出了叛徒的話,串聯(lián)起失蹤的犯人里有近日和敵國有所勾結的聶元,陸棲鸞一時清醒了起來。 說了這么多,蘇閬然也察覺出了陸棲鸞的不對勁:“高都尉和你說的梟衛(wèi)府的麻煩有什么牽連嗎?” 握著酒壺的手一松,酒壺落在臺階上,滾落入階下的打濕的草叢里。 “我懷疑梟衛(wèi)里出了叛徒……” ……至少要把叛徒抓出來,讓她知道,是誰把陳望殺了的。 …… 天氣暖和了,那些文官們的嗓子就越發(fā)有勁了,每每上朝,都把那些慣例要拿出來說的論題反復鞭尸撕上一通,打醬油的中立官員們稱這些論題為老三腔,分別是“廢儲”、“哭窮”、“罵污吏”。 這三樣菜都有一個特色,那就是假。廢儲廢儲,廢不了儲;哭窮哭窮,一個比一個肥;至于罵污吏,其實皇帝每天往那龍椅上一座,放目望去沒有幾個不污的,大多都是在拿地方官出氣,仿佛每天不罵兩句就襯托不出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一般。 但今天變了風向了,戶部哭完窮,御史罵完污吏,該輪到廢儲的事時,那些左相的門生今天不牽頭了,改罵女官了。 皇帝聽得新鮮,問那官員女官又沒犯什么事,有什么可罵的。 那牽頭帶節(jié)奏官員先是跪了下來,潸然淚下地醞釀了好一會兒,方道——上州別駕家的女兒在公主立府的宴上得罪了左相的嫡孫女和梟衛(wèi)府的陸司階,上州別駕聽說了,把女兒好一頓教訓,便帶女兒上門道歉去了。 皇帝心想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有什么好罵的,那官員又哭了,說因懼怕上一任別駕是死在梟衛(wèi)手里的,現(xiàn)上州別駕是先帶著女兒去梟衛(wèi)陸司階府上道歉完,才去的左相府上道歉,如此先后順序實在是藐視官品等級,難道堂堂一品宰輔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司階嗎? 躺得十萬八千里也中槍的陸爹當即就懵了,他以為后宮里的娘娘才會在意這么點尊卑順序,沒想到這胡子一大把的老官兒也這么小心眼。 女兒控哪能沒脾氣,正要跟那找事兒的官員在朝堂上頂一回合,那官員馬上口風一轉,自比鄒忌以小見大,說事雖然是小事,但梟衛(wèi)yin威在此事上可見一斑,長此以往,滿朝官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尊卑有序都不知道了,最后順便懟了一句太子和女官過從甚密,不成體統(tǒng),建議廢儲。 隨后左相一黨的國學寺、禮部、部分御史出來響應,一片附議之聲下,那官員最后總結陳詞——不削梟衛(wèi)的先斬后奏之權,這官沒法做了,日子也沒法過了,臣要撞死在御階上都別拉著我。 上面聽政的太子聽得毛了,站起來就罵有本事你撞,撞不死我?guī)湍阕病?/br> 文官最是玻璃心,吼了一聲臣來生報國,一腦袋撞在御階上,頭破血流,嚇得朝堂大亂。 雖然事后太醫(yī)來一查,說沒事就是蹭破了皮,但皇帝還是震怒了,下旨奪了太子聽政之權,讓他回東宮禁足一個月反省,并讓三皇子代太子聽政。 左相一黨本想著壓一壓太子已經(jīng)是莫大的成就了,沒想到皇帝竟然直接讓三皇子替太子聽政,簡直是天降之喜。 次日,皇帝下令,整肅梟衛(wèi)府,凡有仗權濫殺官吏者,一經(jīng)查實,殺無赦。 “……近日的事你們也知道了,陛下并非是聽了文官的話才下令整肅梟衛(wèi)的,是在表達對日前地牢失守一事的不滿?!?/br> 梟衛(wèi)府中,趙府主少有地親自將屬下召集起來訓話,話雖說得不溫不火,但每個字都是在打當日負責府中戍衛(wèi)的高赤崖的臉。 “陸司階,先說說你查到的當日地牢里失職者吧。” “是?!?/br> 陸棲鸞攤開一卷名錄,道:“廿九日,負責地牢正門的牢頭是許羅、孫順二人,許羅與孫順分別持第一層與第二層鑰匙,事發(fā)前巡邏的衛(wèi)隊看見許羅提了一壺酒入牢中,便去阻止說府中不許飲酒,與之爭執(zhí)了兩句,許羅聽從,隨后又說牢中生蟲,怕染疫病,喊了數(shù)名府中仆人進牢打掃。亥時三刻,巡邏隊換崗,見到孫順慌張跑出地牢,身上有血,換崗的衛(wèi)隊抓他盤問時,地牢中火起?!?/br> “那孫順怎么說?” “孫順的供詞與巡邏隊描述吻合,說是許羅帶進來的奴仆是劫獄之人假扮,一進來便沿途放火,他急忙裝死才躲過一劫,但第二層的鑰匙卻是被他們搶走了?!?/br> “哦。”趙府主略作思忖,道,“這么說來,是這許羅串通賊人將牢門打開的了,此人是誰調(diào)來的?” 地牢的牢頭五日一換,每一層拿鑰匙的更是要由府主和副府主親自批下,如果不是趙府主,那就只有…… 下面的人噤聲不語,旁邊一直聽著的高赤崖臉色微冷,寒聲道:“是我從虎門衛(wèi)調(diào)來的。” 空氣一時凝固,陸棲鸞掃了一眼趙府主的神色,道:“恕下官多言,此事有其疑點,事后經(jīng)葉大夫調(diào)查,許羅尸體雖被燒毀,但依傷口看并非是梟衛(wèi)的兵刃所為,反倒是在門口就被賊人所殺,而且是從背后割喉殺害,這種手法更像是偷襲,未必是他叛變。” 趙府主頷首道:“我便知赤崖非是那等包藏禍心之人,既然許羅可能并未叛變,便將那孫順再審一審吧。陛下有令,一個月內(nèi),梟衛(wèi)禁全城搜捕令,盡管劫獄之事要暗中調(diào)查,但還是不能輕忽,都明白了嗎?” 下面一陣應聲,隨即便各做各的事去了。 高赤崖一句話都沒說,與趙府主也一樣,只略點了點頭,便帶著陸棲鸞走了。 陸棲鸞跟在他身后一直沒說話,半晌,高赤崖方道—— “你可知,府主為何針對于我?” “下官不知?!?/br> “因為第二層被劫走的人里,有‘原梟衛(wèi)’的人,你知道‘原梟衛(wèi)’里大多是什么人嗎?” 陸棲鸞垂眸道:“是聽說過,陛下擢拔人才不問出身,大多是些江湖武人。” “不止是江湖武人,”待陸棲鸞疑惑地抬頭,高赤崖漠然道—— “他們還是西秦人?!?/br> 第43章 先把你定下來 天下之大,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數(shù)十年前,前朝大越末代帝君昏聵,篤信五斗米道,九州盡起青煙,令百姓為捐“五斗米錢”苦不堪言。各地紛紛殺道起義, 義軍氣勢如虹, 不過兩三年,便直入帝都,當時的義軍首領便是大楚的開國大帝。 而大越皇族分支并殘軍敗將西逃至西匈奴, 軍中嘩變, 一與匈奴王女混血的郡王殺死大越嫡系皇裔,自封為帝, 借住西匈奴力量將追擊而來的楚軍于太荒山擊潰,自此天下兩分,因地理不同, 又分別稱為“東楚”、“西秦”。 東楚自本朝皇帝繼位后,曾有數(shù)年軍事上節(jié)節(jié)敗退之日,至十年前,楚皇突然開始勵精圖治,不論國籍招徠天下有識之士與勇武之人,建立梟衛(wèi)并賦予極大整頓吏治之權,兩年內(nèi), 殺國之蛀蟲上萬,京城處刑臺日日血流成河。 與此同時,皇帝推行新政,擢拔新血,與周邊各國通商,終于在兩年后,軍事力量迅速超過西秦,漸有一統(tǒng)之勢。 但梟衛(wèi)勢大,因殺孽過重,最終引起眾怒。有梟衛(wèi)告密稱,梟衛(wèi)中出身西秦之人私蓄甲士意欲謀逆,皇帝密詔禁軍與雁云衛(wèi),突然殺入梟衛(wèi)府,將滿府上下血洗一清,其中無論是草莽江湖武夫,還是出身百家的神算異人,無一幸免。 高赤崖似乎顧忌什么,并沒有與陸棲鸞多說過去的事,留她滿腹疑惑。 “陸司階,可要聽一聽余下那證人的提審?” 作為調(diào)派任務的司階,這也是分內(nèi)之職務,其他的梟衛(wèi)這么一說,陸棲鸞自然要去。 梟衛(wèi)的地牢已無那日般狼藉,取證完畢后都已收拾干凈。饒是如此,陸棲鸞也在一側關罪官的墻上發(fā)現(xiàn)了犯人被燒死前抓撓求生的痕跡。 新的牢頭見她站著沒動,問道:“陸司階?” 陸棲鸞閉上眼緩了片刻,復又睜開,問道:“那些死的人,要多久才能把遺體或骨灰還給他們家人?” “這說不好,一般被抓緊府牢里的犯人,他家里人唯恐被牽連,都當他死了,便是通知他們來領遺體,大多也是不會再來領的?!币婈憲[神色一暗,牢頭有道,“不過兄弟們也知道做梟衛(wèi)少不得陰德有虧,每逢中元清明,鬼門大開時,都會去郊外鬼葬山燒點紙。” “今年中元時……也叫上我吧?!?/br> 牢頭不知她為何有此感觸,心想大約是女人心軟,嘆了口氣便點頭答應。 陸棲鸞跟著牢頭繼續(xù)向里走,遠遠地聽見鞭打聲與慘叫時,方重新整理了神色,面容冷淡地走入了刑房。 梟衛(wèi)的刑房足有五丈見方,一共上下兩層,下層正中間燒著一只火鼎,鼎里隨時燒著烙鐵,四面懸垂著帶著倒鉤的鎖鏈,下面站著四個膚色青黑、面色木然的獄卒。八面刑架沿著墻壁排開,皆鑲嵌著精鐵獸環(huán),尋常犯人一見這刑房,多半還沒說話,魂就先去了一半。 “陸司階,這邊請?!?/br> 下到了第二層,只見被審的孫順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旁邊的獄卒拿著細藤鞭沾了水,往犯人身上一抽,便是皮開rou綻。 “先等等?!?/br> 陸棲鸞叫停了拷問,問正在負責審問孫順的梟衛(wèi)道:“都一上午了,別吧人打死了,先說說他招出什么了嗎?” “他只說自己是裝死躲過一劫,絕沒有跟賊人串通。”那梟衛(wèi)皺眉道,“陸司階,這孫順在地牢里當了一年牢頭,尋??絾査姸嗔瞬环旁谘劾铮率且洗笮??!?/br> “屈打成招沒什么意思,你歇一歇,我先問問?!标憲[翻看著孫順的供詞,讓人拿布巾浸了冷水把他擦醒,方才問道—— “孫順,你說你當夜是聽見許羅在門口被人殺害,等到起火后,又見他獄卒被殺,一時害怕才裝死求生是嗎?” 孫順有氣無力道:“……是?!?/br> 陸棲鸞合上供詞,道:“既然賊人是從你身上拿走了鑰匙,你至少也聽見賊人說話了吧,他們是什么口音,京城口音還是外地口音?” 孫順費力地抬了抬眼皮,道:“牢里太亂了,四處都是犯人呼救的聲音……小人沒聽清他們說什么……” “好,當時情況混亂,無論是你裝死沒被賊人發(fā)現(xiàn)還是聽不清他們的口音,我暫且當你情有可原。那我再問你,他們奪了你的鑰匙后,他們是先放火還是先救人?” 孫順回憶了片刻,道:“是……先放火。我趁他們?nèi)サ谝粚託⑷藭r,才勉強跑了出來……” “胡說?!?/br> 陸棲鸞臉色冷下來,道:“犯人是為了劫囚,不是為了殺人,放火?萬一燒到他們要劫走的目標怎么辦?” 旁邊負責刑訊的梟衛(wèi)皺眉道:“還不老實交代,先卸他一只招子!” 孫順慌忙道:“大人!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啊!他們的確是先去放的火,等他們折回來下到了第二層,我才連忙跑出來報信的!” 獄卒提起一塊燒紅的烙鐵面色冷凝地走來,陸棲鸞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們先等等,我去一趟燒毀的牢房,回來再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