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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升官發(fā)財死后宮在線閱讀 - 第111節(jié)

第111節(jié)

    第122章 夙沙的過去

    花幺幺送走了陸池冰后, 便匆匆卸去了偽裝,又從侯府里一路回到了剛剛那間酒肆。

    陸池冰說了要娶她的,一會兒她要怎么說才好?是先答應, 還是拒絕?

    答應了,以后要怎么辦,宗主會不會殺了他?若是拒絕了, 他會不會傷心?

    心如亂麻, 一連喝了三杯老酒才平靜下來, 好不容易將滿腹愁思編作了合適的言辭, 卻又見燈市街上, 行人漸漸稀了。

    ——他不是說要來找我求娶的,怎么過了這么久,還沒有來?

    ——是路上被公事耽誤了,還是不愿意來?

    ——他反悔了嗎?

    聲停酒冷, 花幺幺撐著臉坐在桌旁,眼中映出街上的最后一對有情人說笑間離開視線, 熠熠的眸光暗了下來。

    他不會來了。

    花幺幺把臉埋進臂間, 眼圈兒發(fā)紅。

    直到有人敲了敲桌面, 抬起頭見了來人一臉慍怒,她連忙擦了擦眼淚站起來低頭道:“師父?!?/br>
    “世間之人, 不守約者多是薄幸人, 何必在意?”

    一襲黑衣,面上煞氣更重三分,夙沙無殃見她瑟瑟不語, 道:“你若執(zhí)意,我也無妨,只惱你首鼠兩端,不像我門下所出。你管他愿是不愿,從則罷,不從便擄來做成毒人長伴身側(cè),有什么好躊躇的?”

    花幺幺搖了搖頭道:“我已害了他jiejie,不能再傷他了,何況……何況剛才,我被宗主發(fā)現(xiàn)了。”

    提到宗主,夙沙無殃眸中一冷,道:“你怕他?”

    “是……我不敢?!?/br>
    夙沙無殃冷笑一聲,道:“因為怕他,便要克制自身所思所想,和死了有什么兩樣。你不必擔心,他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我已破了他那張妖皮,他死期要近了?!?/br>
    花幺幺愕然道:“師父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殺了他?!?/br>
    夙沙無殃想殺宗主,在易門內(nèi)無人不知,但他從未在清醒的時候這樣說過,至少花幺幺是第一次聽。

    花幺幺見他不像是在作偽,愕然道:“沒有人殺得了宗主,師父,你又不是不知……”

    易門天演師是個妖人,之所以說他妖人,并非僅僅因他心機詭譎莫測,指的更是他的易術。曾有人欲殺他,派出數(shù)十名頂尖高手,那些高手還未見到他人,卻都或溺水、或失足,死于意外,唯一一個沒有死的,逃到了西秦另一周易之宗門“天機道”,讓其門主出手,才勉強保下一命。

    試過的人無數(shù),卻連他半片衣角都沒有摸到過,是以人人稱妖。

    “葉扶搖到底是個人,若他真能消災躲劫,七年前怎會被東楚皇室抓了?”說著,他放下一只竹簡,道:“七年前,我想要刀尊寧長纓做毒人,險些讓寧長纓殺了,垂死同日,本該在那日發(fā)作的欲癮并未發(fā)作,而他在東楚便被抓了?!?/br>
    “師父想說什么?”

    夙沙無殃目光冷下來:“他拿我解了這么多年魔障,也是時候該還了?!?/br>
    ……

    十二年前,西秦大邯山。

    街上嫁娶的車隊剛過,地上還留著一地用紅紙包好的糖人兒點心,苦水巷子里的乞兒爭相搶奪,個個都把破衣爛衫塞得鼓鼓囊囊的。

    “哎,那個瘸子怎么沒來撿?”乞兒里有人指著苦水巷里的一個少年,向同伴問道。

    “拉不下臉唄,原來是哪家宗門的少爺,偷了師父的東西,被打斷了一條腿扔出來了。先前西城有個好相公的老爺看他長得好,想帶他走,讓他咬傷了手,就把他另一條腿也給打斷了。”

    “嘻嘻……本就鬧著饑荒呢,餓死活該?!?/br>
    少年倚坐在灰色的土墻下,腿上的碎骨片扎得rou疼,比起疼更難熬的是饑餓。

    ……好像五臟六腑都是互相吃起來了。

    前日里那被他咬傷了手的富貴人家又來了,看了他這模樣,略顯嫌棄,卻由舍不得他姣若好女的面貌,滿臉堆笑道:“可考慮好了,做我干兒子,你再也不用跟著這些個臟孩子挨餓了?!?/br>
    所謂干兒子,是做什么的,連這兒七八歲的小孩兒都知道,看著他的目光里頓時充滿了嘲笑。

    “生得好就是好運氣,還能給別人做干兒子,有口飯吃,我們只能餓死了?!?/br>
    他們嘲笑不斷,少年面色淡淡地聽著,卻又輕聲笑起來:“有水嗎?”

    那富家老爺見他松口,連忙道:“有、有,快給他拿水?!?/br>
    少年喝了水,精神好了些,那富家老爺正想去拉他的手,他卻把手指送到唇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道:“可以啊,就是忘記說了,前日煙花巷有個得了麻風的女人找我解悶,我想那好歹是個女人,就陪了她一宿,也不知道染沒染病,老爺不嫌棄,今天就可以帶我走。”

    西秦正在鬧饑荒,疫病自然也發(fā)得厲害,那富家老爺雖然色欲熏心,卻也不敢沾疫病,道:“你敢騙我!”

    少年無賴似的笑道:“我是誠心誠意的,老爺不信就算了?!?/br>
    富家老爺大怒,拂袖而去:“去找個大夫來!看看有沒有病,有病就讓官府趕緊把他抬走燒了!”

    少年道:“慢走不送?!?/br>
    口快是逞過了,但腹中叫囂聲不斷,周圍的乞兒吃飽了點心,壞心一起,就抓著他的傷腿,一路拖到后面一個垂死的患了風寒的老乞丐那兒去。

    “嘻嘻,我們天天看你在這兒等死,哪兒來的麻風女人,你想得病糊弄過去,就跟這老乞丐一起去死吧!”

    那些乞兒把他扔進老乞丐身邊,便嘻嘻哈哈地走了。

    好餓啊……

    少年摸著懷里的那最后一包藥粉,那是從門中帶出來的,足以讓人為他所控。

    他看了看身邊垂死的老乞丐,手摸上旁邊的碎瓷片,在老乞丐頸部懸停著……機會一半一半,放了老乞丐的血,用秘藥控制他,把外面的年輕乞丐都殺光,搶了他們的吃的,活下去。

    殺心欲起不起時,卻又聽那老乞丐喃喃道:“囡兒,爹來陪你了……”

    老乞丐要死了,要下去找他那被饑荒帶走的女兒了。

    少年沉默,丟掉了瓷片,躺下來道:“你也是個可憐人,我雖然沒有爹,也不想讓我爹死后還要被人侮辱遺體?!?/br>
    想著,他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次日一早,腿上便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

    “滾開!別耽誤我們燒疫人!”

    是官府醫(yī)署的人來了,他們不管治病,只會把得了疫病死去的人、或者將死的人拖去燒掉。

    少年人爬到一邊,看著那老乞丐被人折起來粗暴地塞進草席里丟上一架板車拖走,心里莫名涌起一絲恐懼,仿佛那是他自己。

    有乞兒拿石頭砸他,惡劣地笑著:“今天板車不夠拉的,下一個就到你了!”

    石塊砸中了額角,血液流了下來,帶著一絲死亡的氣味……有毒人秘藥也沒用了,沒人能被他做成毒人,他要死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時,少年人心里那一絲驕矜與自持隨著饑餓的燒灼感消失殆盡,滿心都開始轉(zhuǎn)起了惡毒的念頭,直到巷口走進來一個大夫打扮的人。

    這年頭的大夫,殺人的比救人的多。

    乞兒們沒人敢說話,那大夫似乎喃喃掐算著什么,走到少年人身側(cè)時,淡色的眼眸略略掃過,旁邊有乞兒連忙跪求道:“我們都是流民的孩子,三天沒吃飯了,先生施舍施舍吧。”

    這個乞兒,昨天搶點心就屬他搶的多,街上的搶完了,就去搶更小的小孩兒的。

    大夫似乎是個好人,聞言笑道:“稍等?!?/br>
    說著,他走出去,不多時外面一個婦人帶了一大籠蒸好的饅頭,往地上一倒,乞兒們頓時都像瘋了一樣上去撲搶。

    “你為什么不去?”大夫注意到了墻邊的少年人。

    少年指著腿道:“你看我這樣子,能搶得過嗎?”

    大夫笑了笑,拿出一只匕首,一個饅頭,道:“你想活,就爬過來要?!?/br>
    少年看著他啞聲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道:“沒什么意思,想看看你,是不是我想要的人?!?/br>
    旁邊的乞兒還在撲搶,有沒有搶到的,看見大夫手里有饅頭,雙目泛出綠光,伸手欲搶,剛一搶到手,脖子上就是一涼,隨即熱血濺出。

    “殺人了!”乞兒們奔逃出去,苦水巷子里頓時一片寂靜。

    少年把刀收回來,撿起地上的饅頭,撕去了沾血的面皮,咬了一口,對著面露滿意之色的大夫說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大夫道:“我想要你做‘我’?!?/br>
    他最終還是和這個大夫走了,那大夫找人幫他治好了腿,隨后有人把他帶到一處地牢里。

    那里沒有窗,只有有人來時,才有一盞孤燈,并列的三四個牢房里,似乎都有人。起初還好,三四天后,一群巫醫(yī)一樣打扮的人來了,把他綁起來,在他四肢上刺著詭異的圖紋。

    “……公子不必害怕,過了這一關,就是人上人?!?/br>
    起初還好,直至那些巫醫(yī)刺完后,他便漸漸開始失去了神智,每日里昏昏沉沉的,隱約間有人偶爾來看他,與他講起了一個故事。

    那似乎是一個極其動人的故事,講故事的人,也十分耐心,深情時將故事里的姑娘每一剎巧笑倩兮都描繪得惟妙惟肖,甚至于親手畫了張畫像給他。

    后來,地牢里什么人都沒有了,連送飯的人都是在他睡著時送來的,少年每天只能看著那畫像。

    然后,就愛上了那張畫像里的人,日日夜夜都要看著那張畫像,輕喃細語,連關他的人來看過他,少年也好似沒有發(fā)覺一樣。

    直到有一天,地牢的門開了,刺眼的天光掃進來,少年害怕地抱著那畫像,那些人卻把畫像搶走。

    “把她還給我!”少年人瘋了一樣,卻被死死按住。

    帶他來這兒的大夫自人群后面走出來,接過那張畫像,眼底最后一絲關于前世的繾綣化作一片淡薄。

    “多謝。”他這么說著,將那畫像在少年人絕望的哭喊里燒了。

    ……

    “后來,那個少年人怎么樣了?”

    陸棲鸞已是半醺了,聽故事聽得出神,扯了扯葉扶搖的衣袖,讓他繼續(xù)講。

    寫著贈亡妻的河燈飄遠,葉扶搖將酒倒進映著星子的河水里,道:“后來,少年就醒了,自己罵自己傻,跟著那燒了畫像的人為非作歹去了?!?/br>
    陸棲鸞嫌棄道:“你這故事虎頭蛇尾的,一點也不好聽?!?/br>
    “是嗎,那請你說個好聽的。”

    陸棲鸞正在想是不是要把街市上的話本照搬一套,身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個身背赤羽的騎士從她身后飛馳而來。

    “當心?!?/br>
    葉扶搖一把把她拉到一側(cè),那騎士飛馳而過,驚得其他百姓往旁邊擠,竟把陸棲鸞頭上的帷帽擠掉了。

    陸棲鸞連忙把帷帽撿起來,一邊拍著帽子上的灰一邊問道:“那是什么?”

    葉扶搖眼底浮起一絲莫測神色,道:“……這傳信之人從東門來,多半是南夷進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