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也送她到樓下：“真不跟我們?nèi)ゴ蚯?？?/br>
    久路搖搖頭：“我不喜歡那個莫可焱?！?/br>
    “……什么？”

    “沒什么?！?/br>
    細(xì)雨霏霏，夜間氣溫驟降。

    道路兩旁聚起幾汪雨水，燈紅酒綠的招牌，在水里倒映出一個背道而馳的世界來。

    “久路，”馬小也忍不住說：“你其實(shí)，是不是應(yīng)該跟同學(xué)多說說話，開朗一些……可焱人挺好，比較直爽，也比較講義氣。”

    “是嗎？”

    她抬頭看他，黑亮的瞳仁在夜色里閃閃爍爍，那目光十分純凈，卻讓人無所遁形。

    “莫可焱這樣的女生要比我討喜很多，這我知道?！本寐仿恼f：“如果什么時候，你喜歡她比我多了，請一定事先告訴我。我接受得了分手，但很難原諒背叛?！?/br>
    “……怎么會?！瘪R小也有些冤枉，也有些心虛，他緩了緩，兩手搭著她肩膀，視線與她齊平：“你最近怎么了？總是疑神疑鬼，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彼跉庠囍泡p松：“不聊這些。我的生日禮物呢？”

    久路緊緊肩上的書包帶：“早上起晚了，忘記帶，等回頭拿給你?！?/br>
    “好?！彼纯唇值溃骸罢娌挥梦宜?？”

    李久路搖搖頭。

    “那你路上小心?！瘪R小也掃一眼周圍，把久路拉離門口，站到相對僻靜的墻根下：“等我電話。這回多晚我都打?！?/br>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

    男孩身上獨(dú)有的氣息伴隨酒氣飄過來，路燈下，他眉眼十分悅目。

    “走吧。我也上去了?！?/br>
    “好?！?/br>
    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門口，久路回頭看向街道，這才想起雨傘忘在樓上了。

    正考慮要不要拿一趟，對街一陣急促又連貫的車笛聲。

    李久路看過去，陳舊陰暗的矮房前停著一輛摩托，車燈在雨幕里打出暖黃明亮的光，車上坐一人，朝街一側(cè)的腳掌穩(wěn)穩(wěn)踩著地面，膝蓋微彎。

    他穿著黑色外套和黑褲子，沒有戴頭盔，見久路不挪步，又按兩聲喇叭。

    李久路回頭看看樓上的某扇窗，放棄回去拿雨傘的念頭。

    她避讓開行人，雙手遮在額頭上，挑著干凈的路跑過去。

    馳見沒握車把，手臂松弛的搭在兩腿間：“你是不是傻？”

    “……”

    “喇叭快按半個小時了?！彼鋸埖恼f。

    “我沒注意聽?！?/br>
    “太投入，可以理解。”

    久路：“……”

    馳見有幾秒沒說話，從上到下看了她一遍。她穿一件青藍(lán)色粗毛線休閑連衣裙，黑色打底褲，一雙淺口運(yùn)動鞋——顯得腿很細(xì)，腳腕一彎就折。

    李久路挪步，及時打斷他的視線：“你叫我有什么事？”

    他目光抬上來：“你去哪兒？”

    “回家?！?/br>
    馳見：“那正好，我們同路，稍你一程。”

    “現(xiàn)在去看你外婆？”李久路從袖口撥出腕表：“已經(jīng)八點(diǎn)多了，老人院七點(diǎn)就關(guān)門，要明天早上才能探望?！?/br>
    “本來想碰碰運(yùn)氣?！瘪Y見很是隨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一抬眸：“這不碰見你了么?！?/br>
    李久路抿抿唇，轉(zhuǎn)身走開。

    “哎——”馳見愣了下，從車上跳下來：“你等會兒。”

    她書包上的鯨魚鎖扣被雨水洗得黑亮，不斷晃蕩。

    久路側(cè)頭：“我為什么要幫你？我們好像也沒多熟吧。”

    “不熟嗎？我可幫過你兩次?！?/br>
    她看看他，又轉(zhuǎn)回視線，依舊避開水坑往前走。

    沿途轎車、摩托飛馳而過，車燈下，雨仿佛下得更加綿密了。

    馳見手插著口袋，腿長，跨開大步就能跟上她。

    “不記恩也行。”他說：“江主任好像知道我們是同學(xué)，上次聊得挺開心，她還要我去家里找你玩兒呢。剛才你從飯店出來，旁邊還有一個人，你們……”

    李久路猛然停下腳步，馳見閉口，沖出半步，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她。

    “怎么不走了？”他嘴角漫不經(jīng)心挑上去。

    久路眼微垂，目光落在他唇角。

    “……你?！彼D了下，“剛才全都看見了？”

    “你指什么？”馳見明知故問。

    “能當(dāng)沒看見嗎？”

    “你說呢？”他得寸進(jìn)尺：“我這人吧嘴不嚴(yán)，尤其不爽的時候，就愛說廢話?！?/br>
    李久路垂頭想了想，識時務(wù)的問：“現(xiàn)在不爽了嗎？”

    “快了?！?/br>
    兩人在濕漉漉的街頭對站著，今晚百花路格外冷清，不見行人，只剩車輛跟霓虹。

    馳見向后望了眼，說出的話特別大言不慚：“放心，你很安全，我對未成年人不感興趣?！?/br>
    “……”

    “走吧?！彼鹨稽c(diǎn)兒她胳膊上的衣服：“我車要是被人開走，把你賣給我都不夠。”

    “關(guān)我什么事?！彼÷曕絿?。

    李久路不情不愿跟他回到摩托車旁，兩人已經(jīng)澆半濕。

    馳見相對好些，衣服是防雨材質(zhì)，腳上皮鞋不透水，只頭發(fā)被雨打濕。

    他拿肘上布料幫她劃掉后座的水，先一步跨上去。

    這邊嗡嗡響了兩聲，馳見朝后揮頭：“上來?！?/br>
    久路猶豫片刻，剛挪步，他道：“等等?！?/br>
    “早戀了？”

    李久路：“……什么？”

    他忍不住挑撥離間：“我以為，即使是普通女同學(xué)，這樣的天氣也應(yīng)該送一送。如果不送，最起碼遞把傘或者給披件衣服?！?/br>
    他笑了下，客觀的評價：“你這男朋友顯然不稱職?！?/br>
    李久路瞪著他，覺得他那笑容特別礙眼，一臉幸災(zāi)樂禍。

    馳見無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手臂揚(yáng)起，披在她身上。

    久路仍然瞪著他，但那眼神半點(diǎn)殺傷力都沒有，她黑色瞳仁像雨一樣濕潤，比夜還深沉，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怎么，馳見忽然憶起游泳館遇見她那天，她一身黑泳衣，從他頭頂游過，閉緊眼，軀體十分柔軟，像鯨魚歸海那樣自如。

    他深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衣服的帽子一蓋，遮住她的目光。

    “別看了。上車?！?/br>
    帽子很大，兜頭罩了下來。

    久路視線變暗以前，看見衣角在燈火中飛揚(yáng)的樣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落下眼，抓住座位邊緣跨上去。

    摩托開起來，他身體幫她遮住風(fēng)雨。

    這個夜晚，她心是失落的、潮濕的、好像也挺溫暖的。

    第7章

    飯店二樓是有些陳舊的上懸窗，雨滴打在玻璃上，一道道水柱向下流。

    這場雨反反復(fù)復(fù)，好像又大了些，聲音幾乎蓋過屋里的喧鬧。

    馬小也起身給梁旭盛湯，踢到腳邊的東西，低頭看，是一把白色雛菊圖案的雨傘。

    他愣了愣，這才想起傘是久路的。

    梁旭還舉著碗：“盛啊，想什么呢？”

    他驀地撂下湯匙，“我出去一趟。”

    馬小也彎身撿起雨傘，搬開椅子，快速繞過餐桌。他弓腰從窗戶往外看，剛想沖出去時，又飛快退回來。

    瞇眼努力辨認(rèn)，對街停著一輛摩托，旁邊站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褪下自己衣服，披到對方身上，那女孩穿青藍(lán)色連衣裙，背上一個黑書包。

    他們不知說了什么，女生也坐上摩托。

    陣陣轟鳴聲中，摩托飛一般駛了出去。

    速度的確很快。

    李久路本來是扶著座椅的，某個路口，前面的人突然提速，她身體后傾，險些隨慣性甩出去。

    馳見感覺腰間衣服一緊，笑了笑，速度才穩(wěn)下來。

    兩人穿越無人的街道，百花路以外，夜色平添幾分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