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睡不著？”

    周克腳步微頓，點(diǎn)點(diǎn)頭：“畢竟事兒不小，心里總會有些影響?！?/br>
    又過不久，天色一點(diǎn)點(diǎn)打開。

    李久路生物鐘一向準(zhǔn)，不用鬧鐘，按時(shí)起床。

    扎辮子的時(shí)候眼睛盯著日歷牌，今天的日子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兒，她手放下來，在床邊呆坐了會兒。

    樓下江曼又在催。

    久路應(yīng)一聲，從柜子底層翻出一個服裝袋子，把衣服拿出來卷了卷，塞進(jìn)書包里。

    出門時(shí)，她回頭望向?qū)懽肿溃涯枪拚酆玫男切琼樖秩舆M(jìn)垃圾桶。

    樓下的氣氛很特殊，今天江曼和周克都在餐桌旁，除此之外還多出一個人。

    馳見腳腕搭在大腿上，邊喝粥邊抬眼看她下來。

    “早。”

    久路摸了摸頭發(fā)：“早。”

    江曼招呼她：“快坐下吃飯，一會兒跟馳……”

    “馳見，阿姨?！?/br>
    江曼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總記不住別人名字。你們快吃，待會兒上學(xué)該晚了?！?/br>
    久路在馳見旁邊坐下，拿半截油條，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送。

    江曼攪粥的動作頓了頓，看向馳見，繼續(xù)剛才的話：“總之昨天的事情阿姨很抱歉，也希望你到學(xué)校不要隨便說，我怕會對路路有影響?！?/br>
    馳見笑得無害：“放心，不會說。”

    “那就好?！苯煽跉?，斟酌片刻，又加一句：“你們就好好學(xué)習(xí)，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外婆我會交代護(hù)工多多照顧的?！?/br>
    馳見又笑：“謝謝?！?/br>
    兩人裝模作樣的混過去。

    對于江曼的誤解，最初李久路懶得解釋，但現(xiàn)在想解釋似乎更麻煩，單單問起隱瞞的原因她就啞口無言，所以索性閉緊口。

    出了院子，馳見的摩托還停在墻根下，他用手套拍打座椅：“送你？”

    他今天精神煥發(fā)，頭發(fā)還沾著清爽水汽，昨晚坐在臺階下的頹落樣子好像不是他。

    久路說：“不用麻煩了，我走過去?！?/br>
    馳見點(diǎn)點(diǎn)頭，跨上摩托，也沒強(qiáng)求。

    流言傳播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預(yù)料，這次和上回情況相同，根本不用馳見開口，人們?nèi)匀话炎蛱斓氖虑橹v得天花亂墜。

    久路進(jìn)班級引起不小sao動，梁旭那煩人精又要過來，半路被馬小也攔下。

    恰巧這時(shí)打了上課鈴，梁旭才悻悻作罷。

    中午時(shí)，和往常一樣去食堂吃飯。

    兩人找了個僻靜角落。

    馬小也把自己碗里的雞翅分給她，關(guān)切的問：“昨天老人院發(fā)生的事情，你沒被嚇到吧？”

    久路搖搖頭；“沒有啊?！?/br>
    “沒有就好?！彼砸豢诓耍骸澳阕罱€在孟老師那里補(bǔ)數(shù)學(xué)？”

    她嘆氣：“嗯，補(bǔ)呢。”

    “那老師教得不錯，他退休以后輕易不收學(xué)生的，你要好好珍惜。”

    久路沒什么表示，點(diǎn)一下頭。

    馬小也今天食欲不太好，飯菜只動了幾口：“那……今晚你還有時(shí)間去吃飯嗎？”

    “有的?！本寐诽痤^，一臉不解：“怎么了？”

    “沒，沒事兒，那放學(xué)等你?！?/br>
    久路說：“你先走，我再過去找你們?！?/br>
    第16章

    她放學(xué)專門去了趟孟老師那里，扯了個謊，說家中有事，晚上沒人接，所以必須提前回去，不能補(bǔ)課了。

    老人院的事情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孟老師多少聽到一些，并沒懷疑，也沒給久路家里打電話，當(dāng)即點(diǎn)頭同意。

    她到黑龍飯店的時(shí)候晚了一刻鐘，沒直接進(jìn)去，先在衛(wèi)生間把衣服換了，束頭發(fā)的皮繩解下來，用手撥散，又沾些水隨意抓了抓。

    她平時(shí)沒有化妝的習(xí)慣，手上口紅是剛才路過小店隨便買的，對著鏡子輕點(diǎn)兩下，一抿嘴，顏色淡淡暈開。唇的色澤飽滿自然，臉更白凈清透，眼烏黑。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目光有些直。鏡中的人是陌生的，穿著彈性良好的一字肩黑色連衣裙，肚臍的位置連接裙子，兩側(cè)腰部是菱形鏤空的設(shè)計(jì)，一大片皮膚露在外面，手掌蓋上去都不能完全遮住，百褶裙擺，長度只到大腿中部——這衣服倒是很符合莫可焱的審美。

    久路拉了拉過分裸露的肩頭，今天穿得比往日少，即使在屋里，也禁不住打個冷顫。

    她又看一眼鏡子，才穿上羽絨服，拿著書包出去。

    包間的菜已經(jīng)上得差不多，知道她要來，馬小也和梁旭都沒讓人先動筷，梁旭更在自己旁邊留出個位置來。

    在座七八個人，有男有女，久路平時(shí)跟他們玩不到一塊兒去，所以大多只是眼熟而已。

    她進(jìn)去，原本吵鬧的環(huán)境安靜片刻，大家目光都投過來，然后再若無其事轉(zhuǎn)開，接著嚷嚷。

    她坐在梁旭旁邊，和馬小也中間隔了一個位子，莫可焱坐對面，左右兩個女生是她朋友，關(guān)系好像還不錯。

    幾人看看李久路，然后湊頭嘀咕著什么。

    梁旭偷瞄她幾眼，然后湊近了問：“你頭發(fā)散開了？”

    “……是啊?！?/br>
    梁旭撓撓腦袋，笑得傻氣：“挺好看的?！?/br>
    久路莞爾，沒有接話。

    一頓飯還算順利，大家聊的歡，他們?nèi)烁髯哉紦?jù)一方，所以也沒有機(jī)會過多交流。

    吃完都鬧著去唱歌，梁旭最積極，先騎著自行車去ktv定房間了，其余幾人在餐館門前商量著，打算散步走過去。

    馬小也問她：“唱歌你去嗎？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久路出其不意地勾住他手指，輕輕晃了晃：“反正今天不補(bǔ)課，就去玩會兒吧?！?/br>
    馬小也怔住，本身她一同去就反常，在人前這么親密的舉止更是從來沒有過，幾人擠在門口，有眼尖的已經(jīng)將視線投過來。

    他低聲問：“回去的晚，怎么和你媽說？”

    “我坐會兒就走?！?/br>
    馬小也猶猶豫豫：“那要不……”

    “你們到底走不走？”莫可焱從后面沖過來，狠撞他一下。

    她口氣沖，一腳將臺階上的易拉罐踢出幾米遠(yuǎn)，看他們的眼神藏著憤怒，強(qiáng)壓住火兒。

    其他幾個男生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只有那兩個女生上來勸說莫可焱，前呼后擁將她拉下臺階。

    氣氛劍拔弩張，李久路站在高處淡淡的看著她。

    馬小也輕咳一聲，趁機(jī)抽出手指，抵了抵嘴唇，這邊招呼一聲，率先邁下臺階。

    梁旭已經(jīng)在ktv門口等候多時(shí)，見他們磨磨蹭蹭走過來，抱怨了幾句。

    小泉鎮(zhèn)的歌廳很少，這一家在條不算寬敞的胡同里，久路驚奇發(fā)現(xiàn)，這地方竟然與“文人天下”只隔了兩三個商鋪，而且裝修風(fēng)格幾乎相同。

    幾字頂門面房，外面墻上畫著性感女人涂鴉，一道窄門，上面只靠一個黃燈泡照明，里面房間并不多，分居在走廊兩側(cè)，盡頭是衛(wèi)生間和后門，門開著，有幾個年輕人倚在旁邊吸煙。他們見一群人走進(jìn)來，沖其中幾個女生吹口哨。

    莫可焱心情本來就不好，比了個中指，引來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聲。

    馬小也拉她一把，將幾人趕緊招呼進(jìn)包間里。

    包間也不大，勉強(qiáng)裝下八個人。久路跟在馬小也身后，緊挨著他坐進(jìn)角落。

    不知是誰點(diǎn)的歌，變調(diào)的吼聲響徹房間，樂鼓咚咚，燈光變幻莫測，有人大聲喊叫，也有人跟著節(jié)怕亂扭亂跳，瘋狂忘我的氣氛輕易營造出來。

    馬小也稍微貼向她，大聲說：“你唱不唱，要我?guī)湍泓c(diǎn)一首嗎？”

    李久路也是湊近的姿勢，聽完搖了搖頭。

    “也行，那我過去唱一首?！?/br>
    他起身，雙腿邁過久路時(shí)，被她輕輕扯住衣角：“別唱了，能陪我坐會兒嗎？”

    聲音太吵，但馬小也還是從口型中看出來。

    她臉孔被燈光分割成不同顏色，眼卻黑亮，盈盈的望著他，好像她現(xiàn)在無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無法拒絕。

    馬小也抬眼，下意識往另一側(cè)角落看過去，莫可焱眼里的情緒他看得懂，他朝她露出為難表情，站了幾秒，又坐回去。

    北方城市，冬天暖氣足，兩三首歌的時(shí)間就感覺熱起來，臉頰是凍過之后回緩的燙。

    李久路脫掉羽絨服，稍稍整理裙擺，身體裹在彈性自如的黑色裙子里，更顯瘦小，暗淡的燈光下，她肩頭和腰部一片雪白。

    感覺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久路側(cè)頭看過去。

    馬小也被抓個正著，他目光呆滯，明顯在走神。

    久路問：“衣服好看嗎？”

    他飄走的思緒集中回來，卻并沒聽清她說了什么。

    李久路笑笑，也沒重復(fù)再問。

    另一個方向的視線仍舊具有殺傷力，就這么直白敵意的盯著她，忍耐力已到爆發(fā)邊緣。

    久路向后靠著椅背，看她一眼，又將視線轉(zhuǎn)向屏幕。

    二班趙輝用沙啞的嗓子吼一首經(jīng)典情歌，他手掌捂著胸口，彎下腰，唱得撕心裂肺。

    梁旭聽得興起時(shí)，被另兩個男生踢出去買啤酒。

    不多時(shí)，他拎進(jìn)來六瓶啤酒和四瓶統(tǒng)一紅茶，屁股沒坐熱，又跑腿兒去對面的小賣店買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