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迅速別開眼，站起來，用小碗盛了塊兒排骨給他端過去。

    再回來時，她臉上已經(jīng)帶著笑：“久路阿姨平時很少做飯，所以不要嫌棄哦?！?/br>
    小沐眼睛明顯亮了亮，握著勺子舀起排骨，張嘴就是一大口。

    久路有些忐忑：“好吃嗎？”

    馳沐陽皺著眉頭沒說話，小嘴兒一噘一撅的品嘗著，咽下肚后，他眉眼舒展開，很捧場的大聲說：“簡直太好吃啦?！?/br>
    “真的嗎？”

    他舔著嘴唇：“真的，小沐能再吃一塊嗎？”

    “當(dāng)然?！本寐芳绨蛞凰?，暗自吐了口氣。

    這晚的飯菜九點鐘才做好，但馳沐陽在廚房已經(jīng)吃飽了。

    他坐在桌邊玩，沒多會兒，碗里的飯粒被他不小心揚了一桌子。

    小沐立即抬頭看老爸，見他注意力沒放這邊，用手偷著撿起飯粒，默默往嘴送。

    一轉(zhuǎn)眼，見久路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小沐登時警鈴大作。

    久路卻一笑，食指壓住嘴唇，朝他做了個保密的動作。

    小家伙眼睛里住滿閃亮的星星，一縮脖子，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

    一頓飯安靜吃完，馳見沒挑剔，也沒評價。

    久路收拾好碗筷，出來時已經(jīng)十點半，院子里沒人，馳見可能在哄小沐睡覺。

    她猶豫片刻，到底控制住進(jìn)去看一眼的想法，見他遲遲沒出來，她準(zhǔn)備先離開隨后再發(fā)信息。

    剛轉(zhuǎn)身，馳見插著兜走下臺階：“現(xiàn)在沒船了?！?/br>
    久路停住，抬腕看了下表，想片刻：“你游艇應(yīng)該修好了吧？”

    他點頭。

    “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送我一趟?！?/br>
    “我喝了酒?！瘪Y見一笑：“怎么，打算讓我酒后開船？”

    久路沒搭理他，想想不太可行，沒理由讓小孩子獨自待在家里。

    這時候馳見已經(jīng)走過來，他手指觸了觸眉心，向后隨便一指：“要不在這兒住下?！?/br>
    久路抬頭看著他。

    “別想太復(fù)雜，你住另一間房?！?/br>
    “不麻煩了?！本寐氛f：“鑰匙借我吧，游艇我也會開?！?/br>
    馳見：“……”

    他倒是沒想那么周全，又問：“不是想聽馳沐陽小時候的事兒？”

    李久路猶豫幾秒，還是說：“今天太晚了，改天吧?！?/br>
    第59章

    馳見把李久路送到村外棧道上，鑰匙遞給她，“停在最后面。”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小沐自己在家呢?！?/br>
    他兩手本收在褲袋里，抬起來，揮了揮后腦的頭發(fā)，“視線不好，你注意。”

    久路點頭。

    他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往回走。

    沒過多久，身后傳來游艇啟動的聲音，他還是駐足回頭，內(nèi)艙亮起燈，卻看不清里面站著的那個人，只見水面劃開白浪，她cao作游艇似乎很嫻熟，眨眼功夫，不見蹤影。

    馳見吸了半根煙才邁步往回走，到家時，剛好剩下那半根也吸完。

    他開鎖進(jìn)屋，發(fā)現(xiàn)馳沐陽又從床上爬起來，正盤腿坐那兒翻看童話書。

    “你怎么不睡覺？”

    “爸爸，我可能失眠了。”

    他時常蹦出那么幾個驚人詞匯，逗人發(fā)笑。

    馳見揉著他臉蛋兒：“這話跟誰學(xué)的？”

    “干爹?！?/br>
    “那我問問你，什么叫失眠？”

    小沐掰開老爸的魔掌，一抹鼻子：“吃好飽，不想睡覺?！?/br>
    “那你想干什么？”馳見躺下來，把小朋友往身前一拉，幫他按摩肚子：“我問你，今晚久路阿姨做飯好吃么？”

    “好吃呀。”他仍不停地翻著書。

    馳見很懷疑他說話的可信度，把童話故事拿開，讓他跨坐在身上：“說說，哪個好吃？”

    “rourou好吃。”

    “排骨？”馳見心中一動，輕笑：“一點味道都沒有，你要求可真低?！?/br>
    馳沐陽不懂老爸的嫌棄，忽然說：“這個阿姨其實挺好的?！?/br>
    他兩手枕在腦后，不禁挑眉：“為什么這么說？”

    馳沐陽支支吾吾半天，當(dāng)然不能說自己弄掉飯粒，她替他保密，不像張凡叔叔一樣愛告狀。但又不能撒謊，便絞盡腦汁去想她的優(yōu)點。

    馳見一顛肚子：“問你話呢。”

    “長得好看。”小沐終于想出來：“比朵朵mama還好看吶。”

    “膚淺?！彼蛔杂X勾唇：“還有么？”

    小沐想了想：“一點兒都不兇，看見我總是笑瞇瞇的?！?/br>
    “嗯，繼續(xù)?！?/br>
    “……做飯好吃。”

    馳見撇嘴：“這個不算?！?/br>
    馳沐陽實在想不出來，忽然覺得老爸好煩，苦著一張小臉：“爸爸，你放過我吧?！彼季S跳躍，忽然問：“我明天可不可和壯壯說，mama也給小沐做了排骨吃？”

    馳見樂不得：“當(dāng)然?！?/br>
    “真的？”小沐眼睛亮晶晶，又忽然有些失落：“可是老師說撒謊不是好孩子?！?/br>
    “兒子，這次不算?！?/br>
    “為什么不算？”

    馳見停頓幾秒，看著他，再次暗示：“你可以把久路阿姨當(dāng)成mama。”

    馳沐陽立即低下頭，馳見光著上身，他拍拍老爸的腹肌，小胖手爬上來，捏著他胸前的敏感點：“今天俊俊說，他是他爸爸充話費得來的?！?/br>
    這話題轉(zhuǎn)得……一點兒都不生硬。

    馳見沒有強行灌輸，跟上他的節(jié)奏：“然后呢？”

    小家伙兒從老爸身上爬下來，滾到旁邊，又往上面蹭了蹭，和馳見枕著同一個枕頭：“爸爸，我是哪里來的呢？”

    馳見曾經(jīng)看過一份報道，幾乎所有孩子都會問父母類似的問題，有些家長羞于同孩子談兩性，會直接說撿來的或是贈送的。這種做法其實很愚蠢，會使孩子內(nèi)心產(chǎn)生挫敗感，其實他們并不是非要追問兩性關(guān)系，只是探求和好奇而已，專家建議，父母可以根據(jù)孩子的認(rèn)知程度正確引導(dǎo)。

    馳見兩手交握于腹部，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說：“你是爸爸和mama相愛以后，在一種親密交流中形成的。爸爸身體里有許多小種子，其中有一顆最勇敢最聰明，我把它放到了mama肚子里，與另外一顆種子結(jié)合，那就是你?！?/br>
    馳沐陽很高興的樣子：“我最勇敢最聰明嗎？”

    “那是自然?！彼宽?，聲音低緩，似乎跟著這個話題陷入回憶：“你開始只有豌豆粒那么大，在mama肚子里一天天成長，很久很久以后，才會變得和現(xiàn)在一樣?！?/br>
    “爸爸，有多久？”

    多久呢？馳見沉默下來。

    那似乎是個漫長卻無比幸福的過程。

    小沐還是個胚胎的時候就很乖，他從不折騰李久路，很安靜，很懂事，所以她早孕癥狀基本沒有過。

    馳見隨著小生命的來臨漸漸振作，從失去外婆的悲痛與愧疚中慢慢走出來，但那時候他內(nèi)心十分糾結(jié)，一面期盼著新生命的到來，一面又擔(dān)憂這個決定會給久路帶來什么樣的傷害。

    兩人認(rèn)真談過，馳見非常婉轉(zhuǎn)地問她有沒有改變想法，她一時沒說話。

    等待答案的幾秒變得很難熬，那一刻，他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多么懼怕她點頭或是不經(jīng)意展露出猶豫的神情，他是那樣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不單單因為他即將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還因為懷了他寶寶的人是李久路。一道血脈，會將三個人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永遠(yuǎn)不分開。

    久路看著他的眼睛，十分堅定：“沒改變。”

    那時是午后，陽光充沛。

    秋日微風(fēng)掃起天臺上的落葉，空氣清冷，天澄凈。

    馳見緩慢移動，輕輕抱住了她。

    他將腦袋埋入她頸側(cè)，使勁兒蹭了蹭。

    久路高昂起頭，輕拍他的背：“馳見，你不會是哭了吧？”

    好一會兒，馳見聲音很悶：“路路，我會好好保護(hù)你們?！?/br>
    “我知道。”久路從來不曾懷疑過。

    那是他人生當(dāng)中最重要的轉(zhuǎn)折點，沉浸在甜蜜與期盼中的同時，肩上的重?fù)?dān)和責(zé)任也變得愈發(fā)沉重。

    后來，久路的肚子一天天隆起來。

    孕中期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碰到馬小也和梁旭，他挨了一拳，但顧忌著久路的身子，生生忍下來，沒有還手。

    當(dāng)天夜里久路腿抽筋，他翻身起來幫她按摩。

    一時沒了睡意，她連續(xù)換了幾個動作，仍是不順意。

    馳見盤起雙腿，抱過久路，讓她置身其中，他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晃動著身體：“不舒服？”

    “有一點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