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而后, 他才念起自己的兒子。 他相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蘇澈的身份遲早會暴露, 蘇喬在爭.權(quán)之前買到了消息,這本身并不令他驚訝,他索性試探道:“阿澈的童年不順利,但是他苦盡甘來了。在座各位,也曾和公司一同經(jīng)歷過風風雨雨,我懇請諸位先以大局為重, 把公司的未來放在第一位。” 好一派場面話。 蘇喬凝神思索, 接話道:“伯父, 除了我們蘇家自己人, 董事會里的其他成員, 都是宏升集團的老朋友啊。我相信在這里,沒人不希望公司的未來一片光明?!?/br> 她回頭,向后望了一眼。 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站起身道:“我是蘇小姐的私人秘書,來自金河律師事務(wù)所。蘇景山先生的遺產(chǎn)分割聲明……” 話沒說完,葉姝把杯子一摔,輕聲細語道:“我爺爺生前最喜歡的孩子,就是我大哥蘇展。他給后輩留東西嘛,首先考慮的,肯定是我大哥。” 此話不假。 事實上,蘇景山確實將蘇展放到了第一位。 可是誰讓蘇展突然重病了呢? 現(xiàn)實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于,它不會按照你的設(shè)想發(fā)展。 蘇喬興致盎然:“jiejie說得沒錯。我知道,大家對我爺爺?shù)臎Q定有異議。不過爺爺?shù)墓煞萑哭D(zhuǎn)移到我爸爸的名下,是有先決條件的——條件就是,爸爸同意加入宏升集團,合并我們的業(yè)務(wù)往來。” 她挑了一個好聽的說法。 “同意加入”,顯得他們掌握了主動權(quán)。 葉姝眉頭一凜,與她爭鋒相對:“小喬,貿(mào)易合并是好事啊,你怎么忍到現(xiàn)在才和大家說呢?” 蘇喬笑而不語。 她故意牽引話題:“我能猜到各位心中的顧慮。我雖然資歷不足,但我父親絕對是優(yōu)秀的領(lǐng)導者……我也明白大家對蘇展能力的看重,等蘇展情況穩(wěn)定,我會第一個探望他?!?/br> 蘇喬說話的口吻,儼然是公司上層。 依照宏升集團的內(nèi)部規(guī)定,倘若蘇喬真的拿到了股權(quán)和管理權(quán),那么總裁的位置,便要由她自己來坐了。 這場會議,可謂石破天驚。 散會后,葉姝靜坐良久,心緒不寧。她拉著伯父說話,沒注意顧寧誠出門了。 顧寧誠仗著腿長,很快追上蘇喬。他沒問遺囑的事,反而問起了蘇展:“小喬,蘇展的康復期,真有三年那么長?” 蘇喬道:“那都是我瞎編的?!?/br> 她瞥他一眼:“我的話你也信?” 兩人間距一尺,足夠相互審視。蘇喬穿著一套西裝,腰身裁剪得當,那細腰不盈一握,偏偏還胸大腿長,看得顧寧誠心潮起伏,沉聲叫她:“蘇總。” 蘇喬單手抱臂,用文件夾擋住了半張臉,壓低嗓音道:“你是在提前恭喜我嗎,姐夫?” 顧寧誠道:“我了解你,你不做沒有把握的事?!?/br> 蘇喬嗤笑,揶揄道:“原來你不是在恭喜我,而是在恭維我。顧總監(jiān),我要是當了你的上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調(diào)離人事部?!?/br> 顧寧誠落落大方地回復:“我以前跟你抱怨過吧,我并不適合待在人事部?!?/br> 他一手插.進西裝口袋,稍微靠近一步,漫不經(jīng)心道:“ 你還記得嗎?” 蘇喬搖頭。 她橫亙著文件夾,擋在她和顧寧誠之間,又說:“葉姝快出來了,你注意一點,不要給我惹事?!?/br> 話音未落,另一個男人的高大身影迫近。 他不在乎蘇喬的“距離威脅”,轉(zhuǎn)眼來到了蘇喬身邊,伸手在她的腰間一摟,把她整個人帶進了懷里。 顧寧誠保持著微笑:“陸明遠?” 他反復打量著對方,目光停留在陸明遠摟緊蘇喬的那只手上。他還發(fā)現(xiàn)陸明遠穿著公司保衛(wèi)科的統(tǒng)一制服——白色襯衫與黑色長褲,布料純棉,款式古板,果然是宏升集團的手筆。 陸明遠瞧見顧寧誠目不斜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回話道:“顧寧誠?!?/br> 陸明遠自認為能和顧寧誠打個招呼,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起。他最煩別人盯上自己的老婆,亦或者自己有老婆還要盯別人的老婆,顯然顧寧誠占全了以上兩點。 顧寧誠不知好歹地與他攀談:“你找不到設(shè)計部的工作,就進了保衛(wèi)科嗎?你……至少是陸沉的兒子啊。” 陸明遠順著他的意思說:“你……也至少是顧家的兒子吧,怎么不回家工作?” 因為他另有所圖。 蘇喬心想。 他們?nèi)硕夹闹敲?,可是誰也不會直說。 走廊這一帶,人跡罕至。連葉姝都沒有找過來,只有一個監(jiān)控攝像頭,立在頂端,紅光微閃。 顧寧誠交握雙手,與他們告別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碧こ鲆荒_之后,他又回頭凝視蘇喬:“你打算什么時候去見蘇展?叫上我一起吧。” 蘇喬報以一笑:“我可不想牽連您,慢走?!?/br> 顧寧誠消失后,陸明遠才開口:“顧寧誠對你是什么意思?” 蘇喬含糊地回答:“鬼知道什么意思。他那種人,十句話有八句假。” 陸明遠把顧寧誠放在一邊,又忍不住詢問:“你要去看蘇展?” “嗯吶?!碧K喬承認道。 而且是非去不可。 如果搞不定蘇展,那封遺囑……就相當于一張廢紙。蘇展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太重,為了給他洗脫罪名,爺爺幾乎殫精竭慮。 陸明遠聽出蘇喬的敷衍,仍然追問道:“你想從他手里,拿到什么好處?” 用不著蘇喬回答,陸明遠自己猜測道:“說服他同意股權(quán)轉(zhuǎn)讓?” 蘇喬還是沒出聲。 陸明遠喃喃自語:“你在董事會認識多少人?忽然搞出大動作,風險不小?!?/br> 蘇喬當然知道這一點。 她心不在焉,捏了捏陸明遠的手,半開玩笑道:“我要是失敗了,就帶你跑去南方,找我爸爸mama。南方氣候更暖和,哪怕是冬天,你也能去室外釣魚?!?/br> 的確,釣魚是陸明遠的愛好之一。 陸明遠卻道:“我覺得,南方北方,沒什么區(qū)別……” 他說:“你好才是真的好?!?/br> 他自然地流露心聲,讓蘇喬把持不住。 蘇喬垂頭,輕聲應道:“對我而言,你也是最重要的?!?/br> 她拉起他的袖子,略有躊躇:“我經(jīng)常想,因為我認識了你,才讓你換了一個生活環(huán)境。如果我給你帶來了額外的困擾,那就是我的錯。” 陸明遠沒繞過這個彎。 幾秒之后,他才明白,蘇喬的意思是——蘇家的勾心斗角,也影響了陸明遠。 陸明遠反駁道:“跟著你回來,是我自己的選擇?!?/br> 他還學會了逆向思考:“小喬,假如我遇到了困難,你會幫我么?” 蘇喬決然道:“當然了,這還用問么?” 陸明遠連連點頭:“我和你想的一樣?!?/br> 蘇喬報以曖昧的一笑。 他們兩個人好幾天沒有正常生活,由于蘇喬太忙,晚睡早起,陸明遠自覺充當背景板。但他畢竟是有脾氣的——比如現(xiàn)在,陸明遠踹開附近的木門,走進一間無人使用的會議室。窗簾恰好緊閉,室內(nèi)沒有一絲亮光。 陸明遠就將蘇喬扣在門后。她身上真的好香,他特別喜歡那個味道,不知不覺便開始親吻她,粗魯又謹慎,像是干渴的旅人在汲取沙漠綠洲的最后一汪水澤。 蘇喬還戴著耳環(huán),精致耀眼,像銀色的月亮。 陸明遠將耳環(huán)也含了進去,吮著她的耳朵,低微喘息。 蘇喬還有閑心去看表。 ——五點四十,早下班了。 她生出玩鬧的心思,調(diào)戲道:“我要在上面?!?/br> 陸明遠愣了一下,竟有些抗拒。 他說:“這里不行?!鳖D了頓,又解釋:“辦公場所,別鬧得太過?!?/br> 蘇喬沒想到他還挺有原則。她故技重施,用腿彎去蹭他的膝蓋,撒嬌道:“回家行嗎?” 陸明遠心知蘇喬說的“她要在上面”,必然是滾床單的時候,她要占幾次主導地位。他試著假想了一下,低頭和蘇喬談條件:“今晚分兩個小時給我?!彼祜卣T惑道:“保證讓你爽?!弊詈髲娬{(diào)了一句:“爽上天?!?/br> 蘇喬飛快地答應了他。 相比于蘇喬蜜里調(diào)油的生活,蘇展那邊,無疑艱難了許多。 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歲月里,從沒栽過這么大的跟頭。 倘若用兩個字形容——那便是“恥辱”。 第62章 交托 將蘇展受傷視作恥辱的人, 并不僅僅只有蘇展一個。蘇展的狀況剛一穩(wěn)定,他的父親就來到了病床前, 經(jīng)歷一番欲言又止, 父親終歸開口:“阿展,從你出事那天算起,我和你媽, 就沒睡過一天安穩(wěn)覺。” 他伸出手,幫兒子掖了一下被子。 蘇展睜開雙眼,問起了公事:“公司的現(xiàn)狀怎么樣?蘇澈給我打過電話, 他告訴我, 他做上了財務(wù)總監(jiān),做得還不錯?!?/br> “你弟弟年紀輕輕, 見識得少, 心腸又不夠硬, ”父親當著長子的面,數(shù)落自己的小兒子,“比起你吶,他還差遠了?!?/br> 蘇展并未痊愈,無法坐直。他連笑都笑不出來,較之以往, 表情更加淡漠:“蘇喬知道了他的出身。如果她拿阿澈做文章, 十幾年前的事, 就會被人扒出來。他的母親……” 他闔上眼簾, 欲言又止, 疲憊地問道:“你怕嗎?” 父親避而不答。 蘇展忍痛笑了一聲。 父親轉(zhuǎn)移話題:“阿展,我教過你,要對程烈一家手下留情,你不聽我的,非要拿他兒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