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訕訕地看了舅媽一眼，嘟噥道：“沒有，我mama在這兒呢。”

    “剛剛想跟你姐說什么？說出來大家都聽聽，一家人，沒有什么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的?！?/br>
    狗娃臉都要?jiǎng)e紅了，站在寧疏身后，一聲不吭。

    舅舅也道：“英俊，你有什么話就直說?！?/br>
    “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管你想做什么，家人都會(huì)全力支持?！本藡尩?。

    此番言語，狗娃倒是更加說不出口了。

    寧疏笑了笑：“哎呀，你們都板著臉干什么呢，狗娃有悄悄話要跟我講的?！彼隣科鸸吠薜氖滞螅骸白?，跟你姐回房間說?！?/br>
    外婆卻突然出言：“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想跟你媽去香港了？”

    寧疏皺了皺眉。

    狗娃腦袋更低了：“沒，沒有?！?/br>
    “外婆，別說了。”寧疏出言。

    外婆不依不饒：“你雖然不是你mama親生的孩子，但是這么多年，你爸媽，你外公外婆待你怎么樣，你心里清楚，我們從來沒有沒把你當(dāng)外人，尤其是你mama，那年你得病生疹子，你mama照顧了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你病好了，你媽就病倒了，這些你還記得？”

    “我記得?！惫吠薜吐曊f：“我知道你們對我好，我沒有想怎么樣。”

    “你眼皮子淺，別人家隨隨便便幾樣好東西，就把你的心收買去了?！蓖馄派鷼獾卣f：“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我們家是比不上你那親生的父母，但是我們家這些年，也沒有卻缺你衣，短你的食。”

    “外婆，你不要說了嘛?！睂幨璧溃骸肮吠揲L大了，還不知道這些道理么？”

    她拉了拉狗娃的手腕，壓低聲音：“走了，去姐房里，今晚跟你陸大哥開黑玩游戲?！?/br>
    她拉了拉狗娃，卻沒有拉動(dòng)。

    狗娃終于抬起頭來，憤憤地看了外婆一眼，突然道：“我什么都沒想，你們這樣，你們欺負(fù)人！”

    “喲喲喲，委屈哭著了?！睂幨璨亮瞬了哪?，笑說：“行了，多大的人，走走，玩游戲去。”

    “我不走！”狗娃一把甩開寧疏的手，擦干凈了眼淚，對外婆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不想我走，因?yàn)槲沂歉Ｐ?，我能旺她，旺這個(gè)家！”

    此言一出，外婆身形顫了顫。

    “我都聽到了?！惫吠藜?dòng)地說：“我聽到你跟jiejie說的話，因?yàn)槲沂歉Ｐ?，你才肯要我，你才不想我跟他們回香港，千叮萬囑，讓我跟姐一直在一起，旺她！你們，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只想利用我?！?/br>
    他說完這句話，已經(jīng)是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外婆指著他，手指不住地顫抖：“好你個(gè)白眼病狼，你要走就走，卻說出這番誅心之言，你要?dú)馑牢伊??！?/br>
    外婆氣得差點(diǎn)摔了，還是舅舅眼疾手快，趕緊扶住她，將她扶到沙發(fā)邊上坐下。

    “媽，你別氣，狗娃胡言亂語慣了。”舅媽對狗娃使眼色：“快跟外婆道歉?！?/br>
    狗娃說完那番話之后，似乎也有些后悔，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

    “我，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惫吠捱€想狡辯幾聲，而寧疏立刻阻攔了他，低聲道：“言出無悔，傷人傷己，有話，想好了再說?！?/br>
    狗娃終于住嘴，不再爭辯。

    外婆被狗娃氣得高血壓都發(fā)作了，當(dāng)天晚上住進(jìn)了醫(yī)院，狗娃心里面當(dāng)然也愧疚，一家人沒有隔夜的仇，每天在醫(yī)院跑上跑下，守著外婆，端茶倒水。

    小半月，外婆身體倒是也還算康健了許多。

    那天她把狗娃叫到跟前，對他說道：“你既然聽到我跟你jiejie說的話，當(dāng)初我抱你回來，的確是因?yàn)槟闾焐?，這我不否認(rèn)，但有一點(diǎn)，我既然把你帶回來，是不是親生，你就是我胡英姑的孫子?！?/br>
    “奶奶，我知道。”狗娃咬著牙：“對不起，那天說了不好的話。”

    “我希望你留在寧寧身邊，你能旺她，她也能庇護(hù)你，兩全其美。”

    狗娃還想說話，外婆繼續(xù)道：“但是你jiejie說，你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所以…”她干枯的手牽起了狗娃的手：“你想去香港，就去吧?！?/br>
    “奶奶，我，我不去。”

    “你這心思，明明白白都寫在臉上，你舍得不去？”

    “我…”

    “我在問你最后一遍，想不想去?！蓖馄趴粗骸白詈笠淮螜C(jī)會(huì)，如果真的不想去，我絕不勉強(qiáng)你?！?/br>
    狗娃有些著急，擰著眉頭，抓耳撓腮。

    “到底想不想去?！?/br>
    “我，我…”

    “男子漢大丈夫，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樣?！?/br>
    “我想去?！惫吠尢痤^來，說：“我想去香港！”

    ☆、線索

    江城機(jī)場， 國際航站。

    喬從錫和林曦站在安檢口等待， 林曦戴著墨鏡， 遠(yuǎn)遠(yuǎn)望過來，臉色似有擔(dān)憂。

    舅媽緊緊攥著狗娃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狗娃，給你裝的衣服， 冬天的太大件了，裝不下，等你到了那邊， 把地址給mama， mama給你寄過來?！?/br>
    “媽?！惫吠扪廴σ布t了。

    “行了，狗娃到了那邊， 還怕沒衣服穿么？”舅舅叮囑：“到新家了，要懂禮貌，畢竟不是從小在他們跟前長大的， 凡事多個(gè)心眼， 有點(diǎn)眼色?！?/br>
    “我知道了爸爸?！?/br>
    外婆被舅舅攙扶著，走到狗娃面前， 仔細(xì)叮囑道：“好好學(xué)習(xí)才是正途，將來做個(gè)有出息的好男兒?！?/br>
    林曦終于走過來， 摘下墨鏡，對狗娃說：“時(shí)候不早了，阿景，跟我們過安檢吧?！?/br>
    狗娃看向?qū)幨瑁?nbsp;想說什么，但又不好意思，還是寧疏走上前來，摸摸他的腦袋：“親姐弟，沒什么好說話，各自保重了?！?/br>
    “姐?！惫吠抟话驯ё幨?，終于忍不住大哭了出來：“親姐！”

    “行了行了，多大的孩子，還哭。”

    狗娃哭喪著臉，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跟著林曦進(jìn)了安檢區(qū)。

    在他離開以后，舅媽這才“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剛剛憋著，怕狗娃看了傷心舍不得，此時(shí)此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外婆嘆息一聲，說道：“哭什么哭，因緣聚散，是人生常事。”

    回去的路上，寧疏問外婆：“當(dāng)年外婆把狗娃抱回來的時(shí)候，是不是已經(jīng)料到會(huì)有今天？”

    外婆點(diǎn)頭：“終究是血脈親情，當(dāng)年他們把孩子給我，也是為了孩子，否則誰能舍得自己親生的孩子遠(yuǎn)離他鄉(xiāng)?！?/br>
    寧疏點(diǎn)頭：“他們應(yīng)該會(huì)對狗娃好的，舅媽也不要擔(dān)心了?！?/br>
    外婆說道：“狗娃福厚，旺你多年，現(xiàn)在突然離開，或許會(huì)有反噬，但是沒什么大的問題，憑你現(xiàn)在的本事，應(yīng)該可以對付過去?！?/br>
    寧疏笑說：“沒問題的。”

    外婆說的反噬，很快寧疏就真真切切感覺到了，狗娃一走，她就開始感冒，鼻息不暢，去醫(yī)院吊過水，在家里養(yǎng)病，斷斷續(xù)續(xù)小半月，就連說話都是甕聲甕氣的。

    寧疏索性就呆在家里，基本不出家門，每天跟陸錚電話短信聯(lián)系。

    “中元節(jié)一過，外婆就要回老家了?！彼宋亲樱弥謾C(jī)走到窗邊：“到時(shí)候我們再見面。”

    “感冒還沒有好？這都多少天了?！?/br>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疏說道：“從小到大，基本沒生過病，這一次倒像是要把這一輩子的病都攢在一起了?！?/br>
    “胡說八道。”陸錚說：“能走路不？”

    “只是小感冒而已?！?/br>
    “那你下樓，讓我抱抱，這么久不見，想死老子了?！?/br>
    寧疏驚喜地將腦袋彈出窗外，現(xiàn)在天色已晚，街道路燈下，陸錚拿著手機(jī)，抬頭沖她揚(yáng)揚(yáng)手。

    “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br>
    “我外婆也在家啊！”

    “我給老人家?guī)Я硕Y物?！?/br>
    寧疏無話可說，這家伙，實(shí)在是太磨人了。

    “我外婆讓我二十歲之前不能談戀愛?！?/br>
    “反正你也沒打算乖乖聽話?！标戝P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意。

    “你等一下。”寧疏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動(dòng)著，翻身下床，匆匆洗了把臉，拍了護(hù)膚霜，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她探頭探腦出了房間，舅媽正在客廳看電視。

    “寧寧，感覺好些了么？”

    “好多了舅媽?！睂幨枨穆晢枺骸巴馄潘嗣?？”

    “你外婆在外面跳廣場舞?！本藡屨f道：“你找外婆么？”

    “不不，不找外婆，我要出去買點(diǎn)東西?！睂幨璐掖乙庾?。

    “買啥啊，舅媽去幫你買，你生病就別出去了?！?/br>
    “不用舅媽，你看電視吧?！睂幨枰呀?jīng)換了鞋，不等舅媽說話，匆忙出了門。

    一路狂奔下樓，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陸錚站在燈下，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將他的整個(gè)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澤，他眉宇高挺，眼廓埋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見寧疏下樓，陸錚張開雙臂：“快過來，給我抱抱?！?/br>
    寧疏放緩了步伐，走過去推了推他的手：“能不能別搞突擊?！?/br>
    “這下半月一直在公司實(shí)習(xí)，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閑下來就想你?！标戝P說得認(rèn)真：“特別想?！?/br>
    “那就讓你抱抱?！睂幨枭焓汁h(huán)住陸錚的腰，陸錚直接將她抱了起來，腳離了地，狠命往自己身體里揉。

    抱夠了，寧疏還想跟他散散步，陸錚說：“生病了，就早點(diǎn)回去?！?/br>
    寧疏膩在他懷里，用鼻子蹭蹭他的衣服：“錄取通知書收到了么？”

    “早就收到了。”

    “我也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