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到店里，蘇顏就見蕭丹從樓梯上下來，穿著挺修身的黑色裙子，黑色稱得她皮膚很白，十分窈窕，蘇顏忍不住笑道：“媽，你今天這是特意打扮？”

    “沒有，我就是隨便穿穿?！笔挼つ樇t了一下，她假裝低頭整理裙子，蘇顏偷笑，也不拆穿。

    蕭丹推著她說：“去換衣服，穿著校服見人，多不好啊?！?/br>
    “知道了?！?/br>
    蘇顏應(yīng)了聲，隨后上樓。

    蕭丹站在樓梯口，看著女兒消失在樓梯口的，她松一口氣，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微微出汗，女人都習(xí)慣性地，會對有本事的男人產(chǎn)生依附感，產(chǎn)生想要被保護(hù)的欲望，這段時間，她每每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停留在她腦海里的就是他擋在她面前，手腳俐落地將蘇厲壓制得無法還手的畫面。

    蕭丹捂著臉，坐在椅子上。

    只覺得自己想太多，也很羞澀，她已經(jīng)這把年紀(jì)了，帶著孩子，不該想太多的。

    這時電話響起，她起身去接，來電的人是蘇厲的母親，她語氣很輕地說，“蕭丹，蘇厲去了?！?/br>
    蕭丹握著電話的手一頓，她看著桌子上的賬本，一圈圈的賬本好像成了一個螺旋似的，在她眼里轉(zhuǎn)著，蘇梅在那頭，低聲道：“對不起，蕭丹，這些年因?yàn)槲彝鹊膯栴}，沒辦法去金城找你們，我知道你過得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蘇梅說著，就落淚。

    細(xì)細(xì)的哭聲從那頭傳來。

    蘇梅跟蘇厲，不是親生母子，蘇梅早年因?yàn)樗嗔送攘耍瑳]法談到對象，拖到三十五歲，她后來也就放棄結(jié)婚了，索性就找人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正好就領(lǐng)養(yǎng)到了蘇厲，一開始蘇厲是很乖巧聽話的，干點(diǎn)農(nóng)活什么的都很勤快，蘇厲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好幾次跑去找他親生父母。

    他那對父母為了不讓他來找他們了，就說了一些難聽的話，后來蘇厲的性格就開始變了，小小年紀(jì)就挺愛喝酒的，但蘇厲挺會賺錢的，蘇梅家的日子就越過越好了，日子好了，蘇厲又變得厲害了，他喝醉了，偶爾會毆打蘇梅，但次數(shù)不多，蘇梅忍了一次就忍了。

    后來蘇厲生意失敗了，他性格中的一點(diǎn)暴虐就出來了，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藏起來了，蘇梅隱隱覺得蘇厲不大對勁，在蘇厲要娶蕭丹的時候，她就強(qiáng)烈反對過，導(dǎo)致蕭丹的父母以為蘇梅看不起蕭家，于是收了彩禮以后，把女兒嫁出去后，也跟蘇梅沒來往了，蕭丹其實(shí)什么都不知道，蘇梅跟她提醒過要小心蘇厲。

    但那個時候蘇厲嘴巴很厲害，甜言蜜語的，人長得也不差，蕭丹對蘇梅的提醒，沒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蘇厲第一次打她，她茫然無助，給蘇梅打了電話，蘇梅很是心疼，當(dāng)晚蘇梅就打電話給蘇厲，講了這個事情，提醒他，別太過分。

    誰知道，這個提醒，卻讓蘇厲更變本加厲。

    從那以后，蘇梅對他們的事情，不知道該怎么管，想管不敢管，她一個婦道人家在老家，腿腳不能動，一開始蘇厲還會寄錢回去，后來也就沒再管蘇梅了，蘇梅只能幫別人做串珠過日子。

    蘇厲倒是成天往他親爹媽那邊湊，蘇洲就是那邊的孩子，也算是蘇厲的親弟弟。

    蕭丹跟蘇梅一直有電話來往，只是來得少。

    打這通電話，可以聽得出蘇梅她也松了一口氣，蕭丹低聲道：“媽，你別難過。”

    “不難過，我就是后悔當(dāng)初領(lǐng)養(yǎng)了他。”蘇梅在那頭小聲地說，按理說人死了不該說這些話，但蘇梅卻忍不住。

    蕭丹又跟蘇梅聊了一會，才掛了電話。

    蘇顏換了上衣跟牛仔褲下來，已經(jīng)聽了好一會，她一邊扎頭發(fā)一邊問道，“是蘇梅奶奶嗎？”

    “嗯?！?/br>
    蕭丹接過女兒的橡皮筋，壓著她坐下，幫她扎，低著嗓音道：“蘇厲死了?！?/br>
    蘇顏伸著的腿頓了下，隨即再次伸直，她垂著頭，“死了就死了唄，在哪死的？”

    “他回了老家，死在家里的?！?/br>
    “嗯?！?/br>
    蘇顏沒再吭聲，她也感覺自己心硬得很，因?yàn)榛钸^兩世，對蘇厲的恨意幾乎滔天，之前游玩回來，王嬸就對蘇顏說過，蘇厲得了肺癌，活不長了，她還偷笑來著，現(xiàn)在聽到他死了，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感覺。

    不過——上輩子蘇厲沒那么快死。

    這輩子為什么這么早。

    “好了?！笔挼づ牧伺乃募绨?，蘇顏站了起來，甩了下馬尾，問道：“怎么樣？”

    蕭丹捧著她的臉，點(diǎn)頭，“好看！”

    蘇顏一笑。

    請張啟中吃飯的地方，在文興路的雅閣，是蕭丹選的，蘇顏拍板，她們提前一個小時去雅閣挑選菜單，像是在招待多重要的客人那樣，去招待張啟中，蕭丹好幾次站在雅閣包廂里的洗手間整理衣服。

    蘇顏轉(zhuǎn)頭不見蕭丹，就猜到她去了洗手間。

    她笑了蕭丹兩次，蕭丹不堪被笑，隱隱有些惱火：“蘇顏，媽是很正經(jīng)地要請他吃飯的。”

    蘇顏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br>
    蕭丹瞞著蘇顏，蘇厲那天晚上來找她的事情，只是說張啟中請她吃了好幾次飯，她不好意思，想回請人家，加上蘇顏之前提過想見張啟中，就由她母女兩個做東，請他吃飯，張啟中欣然同意，笑著說，“好啊，我也很想見見蘇顏。”

    這一次，算是很普通的一次見面。

    但蕭丹還是讓服務(wù)員多準(zhǔn)備一個人的碗筷，就怕張啟中帶著他兒子來，然而張啟中并不是這么魯莽的人，他自然是單獨(dú)赴約的。

    臨近張啟中進(jìn)來的時間，蕭丹就有點(diǎn)坐立不安，幾番想去洗手間，蘇顏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你剛才已經(jīng)進(jìn)去過一次了，這會還進(jìn)去??？拉肚子??？”

    蕭丹臉?biāo)⒌卮蠹t，“你說什么呢，沒有，我就是……”

    “坐下！”蘇顏一把將蕭丹拉下，蕭丹有點(diǎn)小狼狽地坐了下去，蘇顏問她，“你平時跟張叔見面也這樣？”

    “沒有。”蕭丹立即反駁。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蘇顏緊盯著她看。

    蕭丹藏在頭發(fā)里的耳朵紅了紅，怎么了？因?yàn)橹八际潜虮蛴卸Y的，而那天晚上在醫(yī)院里他壓著她的手時，兩個人第一次肢體接觸，她感受到他的力量，所以……

    可惜這些話，不能跟蘇顏說，她呼了一口氣，道：“沒事，你去看看他來了嗎？”

    “行。”蘇顏起身，剛起身，包廂門就被推開，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手臂上搭著一件外套，邊進(jìn)來邊扯著領(lǐng)口，沖包廂里的兩個人微微一笑，“抱歉，剛剛有點(diǎn)堵車，我從公司過來的?！?/br>
    看清了男人的臉，蘇顏幾乎僵在原地。

    這張臉，有五分熟悉。

    蕭丹有點(diǎn)緊張，但還是拉開椅子，上前，接過他的外套，張啟中見她這么自然，眼眸里帶著一絲笑意，“謝謝?！?/br>
    “??？不客氣！”蕭丹反應(yīng)過來，才說道，隨即她把張啟中的外套掛了起來，張啟中整理了下袖子，朝蘇顏伸手，“這就是蘇顏吧？跟你媽長得挺像的，都很漂亮?！?/br>
    “張叔你好！”蘇顏伸手，跟他輕輕握了下。

    “好。坐吧?！睆垎⒅行Φ?，“蘇顏要高二了吧？跟我兒子同班?！?/br>
    蘇顏跟蕭丹坐下，聽到兒子兩個字，她猛地抬頭，她頓了頓，遲疑地問道，“叔叔，你兒子是不是叫張越啊？”

    “是啊?！睆垎⒅惺州p輕搭在桌子上，應(yīng)道。

    “你是張越的父親？”蕭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嗯？蕭丹也認(rèn)識張越？”

    蕭丹可以說很驚訝，她說，“張越經(jīng)常上我們家來?！?/br>
    “哦？”這下?lián)Q張啟中詫異了，“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個?！?/br>
    蘇顏腦袋有些亂，她手搭在桌子上，問道：“叔叔，那你也沒跟他說你跟我媽的事情？”

    張啟中含笑看了眼蕭丹，搖頭：“沒有，我打算等你媽肯答應(yīng)我了，我再正式介紹你們認(rèn)識?！?/br>
    蘇顏沉默了，她咽了下口水，突然想笑，又笑不出來，心情有點(diǎn)復(fù)雜，她捏著手。

    “我給他打個電話，這小子，之前一直說要幫同學(xué)補(bǔ)習(xí)，沒想到是幫蘇顏。”張啟中拿起桌子上的手機(jī)，蘇顏驚了下，喊道，“張叔，先別打?！?/br>
    “怎么說？”張啟中偏頭看向蘇顏，眼神帶著詢問，姿態(tài)也很溫和。

    蘇顏被他這樣一看，臉有點(diǎn)紅，果然成熟男人的殺傷力真的很大，將來張越也會成為這樣的男人吧。

    她低聲道：“叔叔，張越不是說今晚要跟周朗他們出去玩么，我們突然叫他過來，也不太好，再說，你跟我媽也不是那個關(guān)系啊?！?/br>
    張啟中一聽，放下手機(jī)，“你說的有道理?！?/br>
    他看向蕭丹。

    蕭丹很喜歡張越，她一聽到張越是張啟中的兒子，心里就打鼓了，張越性子是什么樣的，她多少了解一點(diǎn)。

    她一點(diǎn)都沒有做好要當(dāng)人家繼母的準(zhǔn)備，更何況那個人是張越。

    她沒有回視張啟中，只是站起來，說：“我去叫他們上菜?！?/br>
    推開包廂門，蕭丹吩咐上菜。

    返回來坐到蘇顏的身側(cè)，蘇顏看著蕭丹，大概也猜到蕭丹心里的不安，她握了握蕭丹的手，連蘇顏都看出來蕭丹的心情，張啟中又怎么看不出，他給蕭丹夾菜，輕描淡寫地說，“張越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些年，我們家，確實(shí)也冷清。”

    整整十年，張家來來回回只有他跟張越。

    那種冷清，從不習(xí)慣到習(xí)慣，如果不是碰上蕭丹，大概會維持到張越成年，娶了喜歡的妻子為止。

    張啟中手輕輕搭在蕭丹放在桌子上的手，蕭丹猛地要抽回，張啟中壓低嗓音道：“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

    “你別這么說?！笔挼び悬c(diǎn)慌，她怕男人這樣。

    蘇顏在一旁，什么話也搭不上，她也沒說話，就沉默地吃飯，張啟中語氣輕輕，特別會說話，蕭丹幾乎潰不成軍，蘇顏咬著筷子，看著張啟中的側(cè)臉，見他那認(rèn)真的樣子，還有蕭丹閃躲的神情。

    但兩個人在飯桌上，菜倒是夾來夾去的。

    蘇顏又想到張越，突然一陣頭疼。

    這時包廂的門推開，飯桌上的三個人齊齊抬頭，就對上張越沉著的臉，他沒走進(jìn)來，站在門口，手插在口袋里，就這么安靜地，看著他們，跟他們對視。

    蘇顏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

    蕭丹下意識地要站起來，被蘇顏一把抓住。

    沉默了沒一會，張啟中含笑著道：“怎么來了？既然來了就別站在門口，進(jìn)來，給你介紹一下?！?/br>
    “不用介紹?！睆堅酱驍鄰垎⒅械脑?，“我認(rèn)識她們。”

    他走進(jìn)來，走到桌子的那頭，手依然插在口袋里，他說，“爸，我說句話。”

    張啟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張越不對勁了，他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道：“你說?！?/br>
    張越視線落蘇顏的臉上，帶著鋒利，后勾唇冷笑，“我不會同意你找蕭丹阿姨的，她進(jìn)不了我們家的門?！?/br>
    “張越！”張啟中不敢置信。

    張越又看了眼蘇顏，轉(zhuǎn)身離去。

    第52章

    包廂里安靜了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