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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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疏半喜半憂, 喜的自然是不歸劍失而復(fù)得, 憂的, 是何人為他將劍奪回,又送至此地? 小心翼翼地將劍抽出,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無恙后才將其佩于腰間。 轉(zhuǎn)向宋離問道:“宋公子, 我的劍——” 宋離蹙眉搖頭:“并非晚輩奪回,也無人知曉你我在此養(yǎng)傷?!?/br> “宋公子的友人——” “他并不知前輩在此?!毖哉Z篤定坦蕩, 不似說謊敷衍。 杜言疏淡淡點了點頭, 不再多問, 琢磨著究竟是誰在暗中助他, 對他的行蹤還了如指掌。 末了只松了口氣道:“失而復(fù)得,總是好事?!?/br> 一旁的宋離雖附和著點頭,面色卻越發(fā)晦暗,待發(fā)現(xiàn)杜言疏疑惑的視線時, 才稍稍緩和了些。 “前輩兩日未進(jìn)食, 我去準(zhǔn)備些粥罷?”屋外寒涼,兩人已從院落行至屋中,宋離試探著問道。 杜言疏微微一怔:“這屋中可有下人?” “并無” “靈奴?” 宋離搖頭一笑:“也沒有?!?/br> 杜言疏微微歪著腦袋:“所以, 宋公子打算……親自下廚?” “廚藝不佳, 還請前輩多多包涵?!彼坞x莞爾。 杜言疏有些莫名不知所措:“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煩你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被人救了命無微不至照顧著,杜言疏真覺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前輩大傷初愈,外邊的吃食太過油膩,還是仔細(xì)些好?!边@話說得太有道理, 杜言疏無法反駁…… “那就有勞宋公子了?!倍叛允栉⑽⒋怪^,無所適從地別開眼。他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總不能對人家說以后我也親自下廚做一頓飯答謝你罷。 頓了頓,似終于開竅了,揚起嘴角道:“那只能挑個日子,請宋公子到觀津城吃頓便飯了?!?/br> 宋離笑:“一定?!?/br> 說著正欲轉(zhuǎn)身去廚房,杜言疏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很輕,卻不含糊:“眠蟬……有勞你暫且?guī)臀冶9??!?/br> 眠蟬一事僵持著也不是辦法,末了,杜言疏終究妥協(xié)了。 “晚輩明白?!蔽惨粑⑽P起,宋離沒有回頭便往廚房走去。 …… 尋常人說熬粥,圖省事也就一鍋白米搭咸菜,可宋離卻不然。 上了桌,五六道粥品盛在杜言疏面前,咸的甜的,冰的熱的,五顏六色應(yīng)有盡有,且沒有一樣是觸了他的雷,可以說是樣樣合口味…… 杜言疏愣住了,半晌才開口道:“這也……太隆重了罷?!?/br> 宋離端正筆直地坐著,溫雅一笑:“我不知前輩口味,故多做了一些,前輩挑著吃便可。” 杜言疏謝過,端著碗舀了一碗咸蛋芥菜粥,趁熱入口,十足驚艷。杜家莊兩位公子嘴挑,家廚都是手藝頂尖的名廚子,可即使這般,平心而論,都不及杜言疏捧在手里這碗粥美味。 “宋公子好手藝。”杜言疏端端正正放下碗,不禁贊道,這一點,倒是比引之強(qiáng)多了,在他記憶力,引之除了是個燒烤好手外,別的料理可以說一竅不通。 宋離笑:“得了這聲夸獎,晚輩這些年勤練廚藝當(dāng)真值了?!?/br> …… 吃罷飯,宋離讓杜言疏躺回榻上,再次為他探查靈脈。 屋中爐火燒得暖烘烘的,安息香騰起的煙霧依依裊裊,與冬日淡泊的日光纏繞在一起,宋離的靈流趟過杜言疏四肢百骸,溫暖又安寧,杜言疏不知不覺又有些犯困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在這宋公子面前,不是受傷就是犯困,成什么樣子…… “靈脈已無大礙,前輩再歇一會兒罷?”聲音軟軟地纏在耳畔,杜言疏胡亂地點了點頭,意識變得輕飄飄軟綿綿的……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依舊能感覺有人守在身側(cè),似在自語。 “你在任何人面前,都這般毫無防備的么?” “如果換了旁人瞧見你這副樣子,我會殺了那人的?!?/br> 炙熱又柔軟的事物覆蓋在他眼皮上,杜言疏濃長的睫毛顫了顫,早已失去了意識。 夢回蜃炎島,熔淵翻涌,熱浪將一切化為灰燼,那人站在巖漿里,對他笑:“小叔,我說過不會再傷害你。” 醒來時一頭一臉的汗,被子捂得嚴(yán)實,驚魂未定,夜半時分寂寂一片,杜言疏抹了把汗,再無法入睡,輾轉(zhuǎn)片刻索性披衣穿鞋,打算到園子里吹吹風(fēng)。 他還未推開房門,便聽到院子里有聲響,頓了頓,心下疑惑,下意識斂了氣息,從門縫往外瞧去。 這夜月色朗朗,清透的光將院落照得分明,斑駁的枯樹影中站著一個人,蒼白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直延伸到游廊里。 杜言疏也瞧得分明,此時宋離身上所散發(fā)的靈息,與白日里很不一樣,怎么說,周身彌漫著一種冰冷的肅殺之氣。 宋離側(cè)對著他站了片刻,便有信靈來訪,除了信,似乎還送來了別的什么東西,宋離掂在手里,片刻仰頭服下。 站在杜言疏的位置看不大清信靈的族徽,只見宋離眉頭越擰越緊,面色晦暗,草草回了信,便揮袖讓信靈捎了回去。 看到此,杜言疏忙轉(zhuǎn)身輕手輕腳回到床榻上,褪下外袍中衣按原先的位置擺好,不動聲色再度縮回被子里去。 他頭剛沾枕巾,就聽到極輕的推門聲,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在床榻邊停下,一道黑影壓了下來,氣息逼近,杜言疏閉著眼不動聲色,呼吸勻長,儼然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樣。 宋離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替杜言疏擦去額角的汗,指腹蜻蜓點水般掠過眼尾的淚痣,在榻邊坐了片刻便又起身離去了。 待腳步聲消失,杜言疏驀地睜開眼,松了一口氣。 他不明白,宋離這樣百般討好接近自己,究竟圖的什么,自己如今也沒什么可讓外人眼饞的了。 而且,這位宋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 翌日,杜言疏將自己打理妥當(dāng),便去與宋離辭行。 這一趟來無兮鎮(zhèn),已過了六七日,且貓鬼已調(diào)服干凈,鎮(zhèn)中失魂患者也都似做了一場夢,記憶恍恍惚惚又回來了。 此時說要回去,順理成章,也不會讓人起疑。杜言疏雖覺得自己身上沒啥可圖的,但這宋離舉止行事詭秘令人琢磨不透,修為靈力不可估量,絕不簡單。 他從不信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宋離接近自己必是有目的的,杜言疏也沒想過自己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碾x去,既來之則安之,先探探口風(fēng),自己這命是宋離救的,大不了賠給他便是了。 “前輩為何如此倉促決定離去?”宋離面上毫不掩飾的失落。 對方如此坦誠地表現(xiàn)出失落,讓杜言疏一時不知所措,定了定神道:“我傷已經(jīng)好了,麻煩了宋公子這么久,怎好再叨擾下去?!?/br> “不麻煩?!彼坞x脫口而出。 “……這……”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現(xiàn)讓杜言疏不曉得該如何接。 “是否晚輩招待不周,得罪了前輩?”望向杜言疏的眼神可憐巴巴的,讓他一時恍惚以為是引之在與他撒嬌。 杜言疏不善于應(yīng)對死纏爛打,對方曾救了自己的命,又是外人,不能像待引之裴勻一般以圓寂臉相對……正在思索如何作答既不失禮又讓對方無法挽留—— “既然前輩已經(jīng)決定,那晚輩替前輩收拾收拾行李罷?!?/br> “……有勞了。”萬沒想到對方突然這么爽快,杜言疏一時愣愣的。 其實杜言疏沒有行李,卻被宋離收拾出了一個小包裹,拿在手里掂了掂,還真有些分量。 “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請前輩笑納。” 瞧杜言疏面有困惑之色,宋離咧嘴道。 “多謝宋公子?!倍叛允鑼г趹牙?,一時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給這宋公子的,且不知宋離的底細(xì),又不敢貿(mào)然請他去杜家莊做客…… 宋離面上雖笑得和氣,一雙眼睛卻定定地看著杜言疏,似能看穿對方的心思:“前輩可否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 “宋公子請講?!?/br> “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晚輩正好有事去一趟觀津城,可否邀前輩到觀月津喝杯燈會酒?” 杜言疏心中雖有疑慮,面上卻云淡風(fēng)輕:“好,一言為定?!?/br> …… 離開宅院不遠(yuǎn),杜言疏便在街市上瞧見面色陰沉的唐文清,與此同時,唐文清也朝他揮了揮手,急急的走了過來:“杜前輩,這幾日我尋遍無兮鎮(zhèn)各家客棧,也尋不見你?!?/br> “……唐公子,出什么事了么?”杜言疏瞧他面色焦急,微微蹙眉問道。 “前幾日易家死了個女修士,易家人說……是前輩你……殺的……” “……易家?”蜃炎島易家,如今已大不如前,這些年易家人背井離鄉(xiāng),一直記恨著引發(fā)熔淵異動的杜言疏杜引之。 杜引之早已魂飛魄散,杜言疏又一向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他們也尋不著找茬的理由,一直將那股怨念怒火壓在心里,不得發(fā)作,沒想到今兒倒是爆發(fā)了。 “前輩,斂息!”唐文清突然面色一滯,拉住杜言疏的手腕將他拖到身側(cè)的一個巷子里。 猝然被觸碰,杜言疏寒毛都立起來了,可當(dāng)下的狀況卻由不得他顧及自己的小毛病,兩人隱了氣息,貼墻站立,便瞧見六七個穿著易家標(biāo)志性紅衣的修士從大街上走過。 “方才我明明感知到杜言疏的靈息,怎突然消失了?” “在附近找找罷?!?/br> 眾人提著劍,氣勢洶洶,正是一副要將他碎尸萬段的形容。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唐公子,手,松開引之:唐公子,眼神,移開 引之:唐公子,整個人,滾開 唐文清:瑟瑟發(fā)抖 小叔:……唐公子為何怕我? …… 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呢~ 引之:沒關(guān)系下一章又可以裝嗶救小叔啦~ ☆、相救 唐文清其人, 屬于那種自小乖巧從不撒謊的好孩子, 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沒經(jīng)歷過什么風(fēng)浪,此番躲避那幾名易家修士,緊張得只顧著拽住杜言疏的手腕忘了放,額角滿是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子。 眼看那幾位紅衣修士漸漸走遠(yuǎn), 杜言疏總于忍無可忍,晃了晃被唐文清握得生疼的手, 面上客客氣氣道:“唐公子,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