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你沒聽我說話嗎？是小紀(jì)去與那個黑衣女人接觸了，不是我?！?/br>
    秦嫣這才明白過來，用美男計(jì)的是二哥紀(jì)傾玦，不是他自己。心里一口氣這才平了下去。但是自己這樣胡亂發(fā)脾氣好似，又有點(diǎn)不好意思：“那個女人長得挺好看的，你就沒動心嗎？”

    “那么惡毒的星芒教徒，我躲還來不及?！钡匀輰⑺膺^來。

    “那個黑衣女人可能就是長清先生說的天字圈刀奴?！钡匀莸溃八荒茌p易死去，我們得在她身上，找到通往星光圣地的線索?！?/br>
    “她會說嗎？寧高山鎮(zhèn)上你不是審訊過莫血，毫無收獲嗎？她這種，肯定更難妥協(xié)?！?/br>
    “審問莫血沒有結(jié)果，那是因?yàn)槲覀冸p方已經(jīng)殺紅眼了。”翟容說，“即使是莫血，那也是有私心的。否則怎么會有長清和你？莫血讓我知道，再虔誠的信仰，也會有松動之處?！?/br>
    “會不會有危險(xiǎn)?。磕莻€女人那么厲害，好像除了你，一般江湖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萬一她逃走了呢？”

    “我已經(jīng)把她打成重傷了。那個地坑有條石縫，通向一處野羊群避風(fēng)處。小紀(jì)會以冬狩獵戶的身份，將她救出來的?！彼?fù)責(zé)出謀布局，紀(jì)傾玦負(fù)責(zé)具體實(shí)施，他們兩個人從很小起，就這樣一起合作了。

    秦嫣想了想前因后果：“郎君，是不是做你的敵人，是一件特別煩惱的事情?！?/br>
    “做我的敵人，當(dāng)然應(yīng)該煩惱。否則，豈不是變成我很煩惱？”

    “我覺得你對付人起來，手段很惡劣啊!”美男計(jì)？太惡心了吧？

    如果不是立場跟他在一起，秦嫣怎么看，他做的事情都是反派才會干出來的事情。利用唐兵做掩護(hù)……把星芒教徒吸引過來……把人家一點(diǎn)點(diǎn)打殘……還……還美男計(jì)……做起事情就沒有多少光明正大的地方。

    他做人做事黑成這樣，有沒有底線？

    “如此難聽的詞句，能用在自己夫君身上嗎？”

    “我以后一定不能與你為敵!”秦嫣肯定道。

    翟容被她逗得嘴角彎起：“你怎么會跟我為敵？我會寵著你，寵完這輩子，寵下輩子?！?/br>
    “我又不是寵物!”秦嫣反對。

    “真的不是？那就試試看，到底是不是？”

    “你不要……”

    “你不是一直希望胸前變大一些，好穿唐國的齊胸襦裙？夫君來幫你?！?/br>
    “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事情還是在蔡玉班呢，她總是撐不起那些表演服，很是煩惱。

    “你不是說我惡劣嗎？難道不要惡劣一個給你看看，免得枉擔(dān)虛名?！钡匀菀呀?jīng)開始動作了。

    “……”

    “好像已經(jīng)大了不少？”

    “是我長大了，好不好？”秦嫣說：“你……你哪里學(xué)來的？”她發(fā)現(xiàn)，他即使不進(jìn)入，也有很多花樣會玩出來。

    “云水居，張娘子……”翟容笑。

    “你跟張娘子學(xué)這種東西？”

    “不好嗎？這兩年跟張娘子學(xué)了不少紙上談兵的本事，什么時候我們來個全套？”

    “……”

    ……

    ……

    兩個人平靜下來，他說：“若若，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很焦慮，或者說焦慮了兩年了……”

    “我得盡快知道，星芒教的天字圈在哪里？地字圈到底還有多少刀奴？我得知道他們蟄伏在天山深處，究竟有什么舉動？我得知道，巨尊尼和星芒教主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他將她的臉拿到自己面前，額頭抵著她，“這些，都是你眼前的陰霾，我得全部幫你都扯掉!”

    秦嫣覺得臉上發(fā)燙，無論多少次跟他如此貼近的時候，她都覺得很羞澀。

    他惡劣就惡劣罷，長得那么好看……嗯，她可以忍。

    ……

    ……

    搖晃著無數(shù)星點(diǎn)……

    深藍(lán)、淺藍(lán)、光點(diǎn)交錯……冰冷的湖水……

    施搖光只覺得頭痛欲裂，仿佛滿身都有無數(shù)箭矢和碎石在落下來……她在狹窄的坑洞中拼命翻來滾去……她渾身都是傷口……她在心里不斷默念《光明垂地經(jīng)》……她希望星芒大神能夠帶著他的無限神力，來給她一點(diǎn)喘息的余地……

    星光圣地。

    浩瀚銀河，從天空向湖底傾瀉下來……茫茫灑灑……萬點(diǎn)繁星……

    星光漸漸黯淡，她開始沉入深黑的湖底……

    一抹濃艷的血光，如蓮花一般盛放……

    褐色的蓮花在七彩重水中，密密麻麻……

    眼前重新變得明亮……

    華光萬丈的龐大冰室……她看到教主向她伸出手……搖光，以后你叫施搖光吧……教主……

    施搖光抱著自己的頭部，里面似乎有尖刀在鉆，有烈火在燒燎……

    地字圈的深黑泥土，仿佛又將她掩埋了……什么東西在鉆入身體……褐色蓮花……似干涸的血液……必須出去！必須出去！施搖光痛苦地尖叫著……

    一只男子的手，撫上她的額頭，一塊浸透清涼雪水的麻布被放在她的發(fā)際上。

    施搖光如同即將溺死的人，一把握住河邊的長草一般，一把握住了那只手：“疼……”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你在發(fā)燒，再睡一覺，燒退了就會好了?！?/br>
    那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似乎有一股穩(wěn)定的力量，讓施搖光的躁動慢慢平緩了下去：“你是誰？”

    打扮成獵戶的紀(jì)傾玦，笑容很溫暖：“我叫小紀(jì)，是赭洛山的獵戶。放心，你會好起來的?！奔o(jì)傾玦有一張輪廓溫柔的臉。一雙圓而柔亮的眼眸，并不是純正的黑色，而是深褐的琥珀色，仿佛清泉邊飲水的鹿眸，令人忍不住親近。

    施搖光用力睜開眼睛，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睡吧?！毙〖o(jì)輕聲安慰著她。

    施搖光重新閉上眼睛，睡著了。

    ……

    ……

    唐國的軍營中，翟容聽著遙遠(yuǎn)處的動靜：“若若，我們可以開始準(zhǔn)備起來了?！?/br>
    秦嫣坐起來，再沒說什么。

    翟容重新將自己臉面以黑色油膏遮住容貌，以布巾掩面。

    秦嫣也一聲不吭地將自己上下都穿戴齊整，大小武器都佩戴好。她伸手問翟容要了那遮面的油膏，她來秦都督的軍營沒有遮蓋容貌，那是因?yàn)樗诖苏J(rèn)回自己的父親。如今她要離開此處了，自然也該隱藏一下自己。

    翟容知道她善于偽裝，遂看著她如何做。

    只見她與他的做法不同，他只是隨意畫幾條黑色橫線便算了。

    她以指尖蘸了一點(diǎn)油膏，在臉上涂抹著，不需要銅鏡，數(shù)息之間，便將自己的臉上，涂得仿佛是長期滾爬在西域道上的小乞丐，滿臉蒼灰塵土色。多余的抹在牙齒上，一排雪白珍珠便缺了牙。

    翟容稱贊她：“還是你偽裝得更自然一些，我倒是顯得刻意了?！?/br>
    “我來幫你畫幾下?！鼻劓贪膺^他的臉，添補(bǔ)著。

    “接下來，若若，再遇到那些對手，你還是跟昨日一樣主動出擊。你我之間的配合需要多磨合。”翟容說，“不用多久，你便能戰(zhàn)勝那黑衣女子……嗯……”

    秦嫣也同樣將多余的油膏，涂在他的牙齒上，對他道：“郎君如今跟我一樣，也是缺了牙齒的老公公！”

    翟容捻著她的面頰，笑道：“你對長清先生也這般頑皮？”

    秦嫣皮厚道：“哪能呢？哥哥可不是一個可以隨意開玩笑之人?！彼粗溃袄删攀沁@個世間與我最親密的人?！?/br>
    翟容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昨晚跟你說的話，你要好生記著?！?/br>
    秦嫣立即反應(yīng)過來：“牢牢記在心中呢。今生今世，只對你一個人說那種親密的話?！?/br>
    “錯！”翟容嚴(yán)肅地板著臉。

    秦嫣奇道：“哪里錯了？”

    “你自己答應(yīng)我的，生生世世都這樣?！?/br>
    “啊，你不嫌太長久了，彼此生厭？”

    “橫豎你自己說的話，就得作數(shù)?！?/br>
    “好嘛，作數(shù)就作數(shù)?！鼻劓毯逯瑢⒆詈髱坠P偽裝畫完。她退開去，將自己的衣襟扎好。

    軍帳之中光線越來越暗，翟容的面部輪廓在微弱的燭光中顯得明暗交輝。她看著他堅(jiān)毅的側(cè)臉，對翟容道：“郎君，有句話我一直挺想模仿你們的？”

    “哪一句？”翟容抬起臉。

    秦嫣弱聲弱氣，很沒底氣地道：“與子偕行，同行不退。”

    她還舉起自己的細(xì)胳膊，仿照夕照城下，翟容和聶司河他們的軍禮，右手握拳，捶于左胸三下。只是她平日里就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柔軟小女子形象，做出來半分氣勢全無，只讓人覺得可笑。

    翟容被她那不協(xié)調(diào)的動作，給逗笑了。他伸開五指，用力揉揉她的頭：“聽那盧五郎所言，你好歹也算是個將門虎女。怎得被你家長清哥哥教出這般的小家碧玉模樣？”

    秦嫣無奈揉頭：“我時常要作奴役裝束，哪能有你們的軍人氣概？”

    翟容扶著她的肩頭，眼神微偏，顯然已經(jīng)被軍帳外的動靜吸引走了注意力。俄頃，他陡然弓背站起來，說：“若若，他們來了?！?/br>
    秦嫣也再次聽到了軍帳外傳來一陣陣武器相撞的聲音。她問道：“我們出去迎戰(zhàn)嗎？”

    翟容搖頭：“我們準(zhǔn)備離開軍隊(duì)了?！?/br>
    秦嫣遙遙朝秦都督所在的中軍大帳，位置看了一眼，翟容知道她擔(dān)心自己的父親，道：“我們走了，他們就安全了。秦都督會將平安帶出去，讓長清先生照顧于他的。”

    “好，那我們就盡快走吧?！鼻劓萄凵癜盗税?，她確定無法再見平安了。她說：“那就招呼也不用打了。”

    “他們會跟我們打招呼的，以我們約好的方式。”翟容握一握她的手指。

    秦嫣凝神聽著小軍帳外的動靜，她能夠聽出，這一回，是一批非常正規(guī)的部落軍隊(duì)在聯(lián)合圍攻軍隊(duì)。

    秦都督的這支軍隊(duì)，被數(shù)次用來抵擋星芒教強(qiáng)敵，死傷過半，只有幾百軍卒了。

    這樣的兵力在西北戰(zhàn)線上已經(jīng)沒有了立足之地。秦嫣聽到了軍中響起了突圍的號角。

    翟容道：“我們先跟著一起撤退。你要跟緊我，萬萬不能在此時與我失散?！?/br>
    秦嫣依言跟著他來到了軍帳外的馬圈旁，翟容幫她選擇了戰(zhàn)馬，騎了上去。

    放眼軍營之中，一片人喧馬嘯，喊殺之聲四起。只是與昨夜的軍備充足、兵強(qiáng)馬壯不同，秦都督的兵馬一個個，都顯出了強(qiáng)弩之末的虛弱疲憊來。

    翟容道：“他們好像引動了西圖桑帝國的兵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