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樽约号c她孩子年紀(jì)相仿，所以也受了她許多關(guān)照。再加上這位阿姨脾氣本來就好，白書又十分擅長和長輩相處，所以現(xiàn)在看上去，說是兩人已相識許多年也差不多。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位保姆不僅會直呼白書的名字，對于白墨父親的態(tài)度也只有尊重之意和因多年相處而積累的熟稔。

    看上去似乎和別人家雇的阿姨沒什么不同。

    唯有面對白墨，或是聽到白墨的名字時，這位阿姨才會顯現(xiàn)出與現(xiàn)在不同的樣子來。

    那種神情和細(xì)微的躲閃態(tài)度，白書并不陌生。

    他畢竟是個演員，最近又接觸了不少演技一流的前輩，對于別人的面部表情也有了一定的認(rèn)識。

    保姆阿姨臉上流露出來的，正是電視劇里炮灰們聽到反派大名時會流露出來的表情——

    畏懼、膽怯。

    其中還有一絲極其復(fù)雜的，白書實(shí)在難以捉摸透徹的神色。

    這態(tài)度不像是對待自己的家人，倒真的像是在對待自己的上司了。

    甚至要比上司更加可怕，好像白墨真的能斷她生死一般。

    一想到白墨，白書自然便想到了自己剛剛掛斷的那通電話。

    他將椅子挪到阿姨身后，看著對方落了座，他才試探著說道：“我剛才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他說他最近要回來?！?/br>
    這里雖然是白家，但是白墨卻似乎并不經(jīng)常回到這邊。這次會決定回來，還是因?yàn)榘讜纳站涂煲搅?，他答?yīng)了要給白書過生日，才決定回家。

    果然，一聽到白書的話，保姆立時便尷尬了神色。

    還未褪去的笑容僵在她的嘴角，代之而生的則是每次聽到白書提及“白墨”時都會產(chǎn)生的畏懼情緒。

    白書疑惑地皺了眉，他稍稍想了片刻，終究將疑問問出了口：“阿姨，你們是不是... ...有點(diǎn)怕我哥啊？”

    對于白墨，白書一直是稱呼為“我哥”的，保姆自然也清楚他說的是誰。

    只是她似乎沒想到白書竟然真的會將這個問題問出口，面上尷尬更甚，嘴角微微顫抖間，竟連句糊弄的話都沒說出來。

    白書也不急，他轉(zhuǎn)身從身后取了自己的茶盞到手中啜了一口，安安靜靜地等待著阿姨的回復(fù)。

    他以前本不是這樣能沉得住氣的性子。

    可自從認(rèn)識了白墨以后，或許是因?yàn)槌绨荩不蛟S是因?yàn)橥蝗欢喑龅摹靶值堋鄙矸輲淼挠H切感，導(dǎo)致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要模仿白墨。

    對于一個演技很好，又能親身近距離接觸到模仿目標(biāo)的人來說，想要學(xué)到模仿目標(biāo)的風(fēng)骨很難，可想要學(xué)到他的神態(tài)卻并不是什么難事。

    而今，白書手中茶杯一起一落之間，便已隱隱有了白墨的影子。

    正是保姆打心底里懼怕的那道影子。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這一個晃神間卻又正對上了白書那雙似笑非笑、淡淡望來的眼眸。

    條件發(fā)射之下，保姆差點(diǎn)將“少爺”這兩個字脫口而出。

    白書見她開口，好奇之色更濃：“阿姨，其實(shí)我一直想問，為什么你叫我都是叫名字，可是叫我哥，卻要叫‘少爺’？這都什么年代了，聽著好別扭啊，現(xiàn)在哪還有叫‘少爺’的啊... ...”

    在白書的觀念里，“少爺”這個詞簡直都快被時代淘汰了，像是只會存在于電視劇里的叫法，還得是那種回顧歷史的電視??！

    可是現(xiàn)實(shí)中居然真的有人還這么稱呼別人，而且這個人，現(xiàn)在還是他哥！

    最重要的是，阿姨卻并沒有這么稱呼自己。

    難道是因?yàn)樽约寒吘故呛髞淼娜耍运涣?xí)慣這么叫自己？

    保姆囁喏一瞬，嘆息著搖了搖頭：“我習(xí)慣了?！?/br>
    說完這話，她又生怕白書想多，連忙補(bǔ)充：“書書，我是因?yàn)楦阌H近才叫你‘書書’的，你在我看來，就跟我的孩子一樣... ...”

    白書笑著點(diǎn)頭，聲音柔和：“我知道啊，阿姨。不過... ...你的意思是說，你跟我哥不算親近？”

    保姆話語一哽，心中暗道：這孩子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單純天真的模樣，這么短的時間里，變化怎么這么大！

    真是和那個人... ...

    越來越像了。

    “和白墨越來越像”的白書笑意不減：“阿姨，您就告訴我吧。您不是說了嘛，我在您心里，就跟您的孩子一樣。您總不至于連自家孩子都瞞著呀！”

    “我當(dāng)然沒想瞞著你什么... ...”阿姨被他看得沒法，只好實(shí)話實(shí)說，“只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

    白書皺了眉頭，若有所思：“難道，我哥他不是好人？”

    “怎么可能！”不料，保姆卻反應(yīng)激烈地打斷了白書的話，看上去甚至有幾分不悅。

    見她神色，白書就知道自己猜錯了方向，只好又換了個說辭，想緩和一下氣氛：“那就是，我哥小時候淘氣，總?cè)悄銈兩鷼?，對嗎？?/br>
    可這次保姆臉上的嚴(yán)肅卻仍然分毫不減，她搖了搖頭，幾乎是一字一頓。

    “白墨少爺，從不會犯錯?！?/br>
    從不會犯錯？

    白書一個挑眉，抱臂愣在了書桌前。

    這話也說得太滿了吧？從不犯錯！這么高難度的事情，誰能做到??？

    震驚了的白書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他試探著問：“那... ...那之前的白書，是個什么樣的人??？”

    聽到這個名字，保姆的嚴(yán)肅表情才算是緩和下來，她想了好一會，才微笑著嘆了口氣：“普通人?！?/br>
    這答案算是在白書的意料之中。

    然而阿姨說完這句，卻又補(bǔ)充了一句完全在白書意料之外的話。

    “是個很可憐的普通人?！?/br>
    很可憐的普通人？

    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提示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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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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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可憐的普通人？什么意思？

    茶葉在碧波之上浮動一遭，保姆卻沉默了下來。

    白書也不催她, 抓過桌上的九連環(huán)就玩了起來。

    這九連環(huán)還是他哥——白墨同學(xué)小時候的玩具, 前幾天被他無意中從柜子里翻了出來, 后來他就索性問白墨要了過來。

    保姆看著他玩著九連環(huán)，眼神中的緊張和復(fù)雜卻都慢慢緩和了下來。

    “這是少爺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保姆見他望過來, 又補(bǔ)充了句，“白墨少爺?！?/br>
    白書“嗯”了一聲，手中連環(huán)被他擺弄了半天, 卻也沒有要破局而出的意思。

    “這東西果然不是誰都能玩得了的。”白書愁眉苦臉地將九連環(huán)放回了暗黃色的精致盒子里, 這才看回了保姆, “阿姨，我還有個問題。您是不是... ...只稱呼我哥為‘少爺’??？”

    保姆一愣, 似乎有些不解：“這問題, 您剛才不是問過... ...”

    她話說到一半, 卻忽然明白了白書的意思。

    “你是說, 以前的... ...書書？”

    白書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從這句話就已經(jīng)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保姆不僅對他直呼其名, 對原來的白書也是一樣的。

    果然, 只有白墨一個人是特殊的。

    保姆緊抿嘴唇, 這下也不再隱瞞, 遲疑著開了口。

    “其實(shí)一開始, 我沒想叫少爺?shù)?，就像您說的，這個稱呼... ...其實(shí)挺別扭的?！?/br>
    但倒不是像白書所想, 是因?yàn)槟甏脑颉?/br>
    事實(shí)上，即便是在現(xiàn)在，也有不少保姆傭人會這樣稱呼自己所在家庭的小主人。

    可是白家卻沒有這樣的習(xí)慣。

    所以自保姆開始在白家工作的第一天，她就一直是直接稱呼家中人的名字，只有在稱呼白墨父親的時候會喚一聲“先生”，而對于白墨早逝的母親，她也是稱其為“云姐”。

    只有白墨是不同的。

    因?yàn)樗?.. ...確實(shí)有些害怕這個孩子。

    而且自己并不是從一開始就害怕這個孩子，一切的轉(zhuǎn)折出現(xiàn)在這個孩子去而復(fù)回的時候。

    在她的印象中，白墨雖然話少了些，卻和其他孩子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在他小的時候，還經(jīng)常賴在自己懷里，纏著自己給他講故事。

    雖然聰明，可這聰明也還在“普通聰明”的范疇，并沒有什么讓她覺得不對的地方。

    可后來，白書出生，白墨就被送回了他親生母親那里。直到這個孩子的親生母親去世了，白家才再度把他接回來。

    而當(dāng)這個孩子再一次返回白家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

    最開始，她本以為是孩子經(jīng)歷了拋棄和失去母親的痛苦，所以性情才有了變化。

    可卻并不是這樣。

    這個孩子的性情根本就不是“遭遇艱辛，性情大變”那么簡單。

    那種甚至能讓見過許多大人物的先生都感到畏懼的眼神和氣勢，又豈是普通的孩子可以擁有的？

    也正是因?yàn)檫@個緣故，先生和云姐把這孩子接回來時雖然是出于對于自家名聲的考慮，可也確實(shí)有心疼這個孩子、想要好好培養(yǎng)這個孩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