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賈政心里悠悠嘆氣,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才發(fā)現(xiàn),錢、權(quán)有時候都容易,只有真誠,實(shí)在是太難得了! “過完年,我會讓珠哥先緊著辦宅子的事,你說年輕點(diǎn)的秀才……”他猶豫了一下,本來是想找個年老積厚的學(xué)究的。 “當(dāng)然要年輕活潑點(diǎn),寶玉跟美玉才多大年齡,他們能懂得了什么,對著他們說知乎者也豈不是對牛彈琴,要不是我手頭上的事太多,我自己也能教呢?!逼鋵?shí)是怕她自己一不小心教歪了…… 還是找本地人保險點(diǎn)。 賈政笑了下,按住她的手拍了下,“我又沒說不肯?!彼f的也有道理,又不是教賈珠,他是長子要辛苦些。 “工匠……你又想做什么了嗎?” 王桂枝看被她弄得一把亂草的頭發(fā),正拿寬梳輕輕通著,要不然上點(diǎn)兒頭油?對了,上回嫂子給她了一些玫瑰油,用一點(diǎn)點(diǎn)沒關(guān)系吧? 她一邊轉(zhuǎn)身去拿東西,一壁說著,“我有好多東西想做呢!我看現(xiàn)在那個傳菜實(shí)在是太過于麻煩了,你能不能讓工匠做些小的滑輪出來?上面可以吊東西的,不用很重,能把一些布幔拉起來就行。”舞臺有時候是需要布置場景的,沒有點(diǎn)神秘感總是覺得不太好,呀,找到了,這是玫瑰油吧,怎么上面的簽子不見了?她打開聞了下味兒,淡淡的味道跟夜來香有點(diǎn)像,不管了,就用這個吧。 “這,應(yīng)該不難吧……”看夫人要的急,看來不能等他自己試驗,得找?guī)讉€專職的工匠,他鼻頭微動,這是什么味兒? “我想也不會很難?!?/br> 王桂枝是一竅不通所以賈政一說就信了,她倒了一點(diǎn)兒油抹在他頭發(fā)上,再梳起來果然順滑多了。 “我知道兒媳在準(zhǔn)備下人們的福袋,送回家里的年禮準(zhǔn)備了嗎?” 臘八一過,賈政就催著賈珍趕緊回家,免得誤了過年的時辰,他可是族長長子,過年祭祀祭祖都不能少了他,再說他都快樂不思蜀了,再不趕緊把他送回家里讓敬大哥哥管起來,又鬧出事來了怎么辦! “備好了,前兩天已經(jīng)讓人往家里送呢。”雖然是山西的醋還有一些酒等當(dāng)?shù)靥禺a(chǎn),加上賈政賈珠親手寫的福、壽字,李紈元春做的衣裳香袋等,但總歸要有這個意思。 兩人說著話,漸漸賈政就覺得暗香浮動,夫人的話尾都像帶了把小刷子似的,弄得他心癢難耐,想想也有好些日子沒有了,他便干脆站起身來,抱起夫人就往床上去…… 京城 “唉,不是下官不肯,而是,真的不能再參了!” 御史馮平塵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束著竹節(jié)冠,神情凝重且愁苦,“別說皇上沒有親賜下生意興隆這四個字明示要護(hù)住賈家,就是沒這四個字,我也不可能再總是針對官員內(nèi)眷夫人的生意屢次發(fā)難!這可是犯了忌諱的啊!” 哪個當(dāng)官的沒借著夫人或者親戚做點(diǎn)生意,誰不這么干呢?他自己的內(nèi)弟也幫他管著個糧鋪呢。就是這樣,因為王爺要求,他也拼著參,又以利讓別人參上二三次,已經(jīng)是很過份了! 就跟下官不聽話,輕易不能用貪污受賄這四個字為由是一樣的! “再說,賈家還欠銀,那也是沒辦法,欠債還錢,理所應(yīng)當(dāng),便何況他家賈政被皇上親點(diǎn)了山西布政司,就是讓他去催補(bǔ)虧空的,那賈家不還,怎么要求山西的官員們還,那是皇令是正理!”所以雖然一開始大家有些意見,可以推波助瀾一下,但大家都開始漸漸還銀了,就不能再以此為借口發(fā)難。 他這個御史不能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哪怕是豈有此理),他上的折子,參的話,就會變成廢話! “還有收□□稅……人家是收了,不過只收十個人的稅,人家是自愿而且奮勇繳稅的,別說當(dāng)?shù)匕傩諞]有意見,就是以后,您只看看,明年別的地方省絕對也有這個稅出來,一年三萬兩銀子?。」饷髡笄灏赘蓛舻娜f兩!” 馮平塵搖頭道,“賈政才去山西,今年末月最后一個折子,雖然只彌補(bǔ)了三萬兩的虧空,可只要想想,皇上能不開心嗎?他穩(wěn)住了局面,張顯了手段!還有……王子騰您也是知道的……皇上那么倚重他,別說賈政這次有薄功,就是犯了些小錯,看在他的面子上,最多也就是口頭申斥一番。” “話,下官都說清楚了,您請回吧?!?/br> 馮平塵端起茶示意,“桌子上的東西,您也拿走吧,沒辦成的事,我馮某,不收錢。” 看著那人走了,他又站起來悠悠轉(zhuǎn)了一圈,臉上泛起苦笑,他參真味館,還得罪了一位老王爺,而且就連他跟自己的親戚,真味館也恕不接待,可算是得不償失?。?/br> 除夕一到,御上封筆。 皇上愛好節(jié)省,仍念著要為大行皇帝守孝,只與老太妃與皇后們一起吃了年宴,便由她們自去消遣,怕有他在她們反不自在,便自己獨(dú)自一人回到殿中,寫了幾筆字丟下筆,又想去看折子,就被身邊的太監(jiān)德昌勸著,“皇上,您都辛苦了這么久了,好容易過年封筆是祖宗的規(guī)矩,您也給自個兒放松放松,要保重龍體啊?!?/br> 誰也沒有像皇上這樣的勤政的!可皇上雖是龍子卻也是凡人,總這樣,怎么能受得了呢。 “好,就依了你這老奴?!?/br> 皇上也想給自己放下假,那些倒霉槽心的破爛事,反正一下子也解決不完,他由著德昌及更衣們給自己換上常服,又披上大毛衣裳,手里捏著個手爐,就轉(zhuǎn)悠到了城門樓上,看著城里城外不時有家里燃起煙火,給予靜謐的夜空帶來絢爛的亮色。 又看了一會兒,他不由瞇起眼又瞧了瞧,“那頭兒,怎么那么多火光?”城內(nèi)不少皇親貴族,加上一些百年大戶,燈光簇簇過除夕是正常,可那邊不是城外嗎?怎么也有陸續(xù)不斷的燈流?難道是不小心失火了嗎? 想到這里,皇上的心情就槽糕起來,不論是哪家失火,少有不連累旁屋的,到時候又是家破…… “皇上,奴這就讓人去查?!?/br> 看皇上微有不悅,德昌退下去兩步,讓人趕緊去問。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七夕節(jié)快樂! 明天見啦~祝福我的小天使們有情人一生幸福,沒找到情人的盡快找到自己心愛的人~ 第109章 有喜 回到燒了地暖的殿中, 皇上打開佛經(jīng), 捻起佛珠輕輕念了一遍,德昌見皇上燃了香,才出聲道。 “皇上,奴問明白了?!?/br> “說?!?/br> “那是賈府分派給賈家族人及家中服侍仆人的年禮。” 皇上一聲冷笑, “他賈家就那么多人?才不過幾個主子,有那么多的人?能有燈海光流?” 德昌心里一咯噔,想了下, 還是回道, “那倒不全是賈家的人?!?/br> “噢?這又怎么說?!?/br> “請皇上讓奴細(xì)稟。” “講?!?/br> “皇上您也知道真味館是如今咱們京都城中有名的館子, 除了它特別貴之外,它的美名味佳也是遠(yuǎn)揚(yáng),故此每逢年節(jié),他們會制做一些普通點(diǎn)的菜干、醬菜、咸菜及下飯菜送給那些常客,自然賈府自己主子也會受用?!钡虏钪踝域v送的銀票還有賈家時不時送給他的送粥菜,更何況皇上正要賈政追回虧空, 這時候就不亂扯攀咬了。 “因這東西真味館也不賣的,偶爾有時候某些菜品因為收成做得多了才有剩下的, 這東西又不像別的東西能一直放在那里, 賈家榮國府的二太太就想了個主意, 專門制做了一些紅紙糊了袋子,除了這些小菜之外,一等的加上一些賈府針線房做的香袋、荷包,有時候還有手帕衣裳, 他們自己府里出的香皂胭脂還有些府里大夫精選的藥材,另有本來到了年底就應(yīng)該給的小銀果子小首飾……” 其實(shí)這是一種很巧的私下送禮方式,賈府就給他送了一個跟其它人沒什么區(qū)別的福袋,除了他最愛的脆黃片之外,最多是金的銀錁子是金的,還有一小盒極難得的云南煙絲,可惜那味道實(shí)在是太香了,他不敢多用,怕讓皇上聞了出來。 皇上端起茶碗,看他說的細(xì)心,看來是打聽清楚了,漸漸也覺得有些意思來,“你是說,那么多人在那里,是有人拿不到這福袋想買,又有些人在那里等著拿東西換?” “是啊……這福袋都是有數(shù)的,賈家多少人賈府的老太太就讓自己兒媳婦做多少份,可擋不住真味館的名頭響啊!它過年的時候也不開店,而且醬菜總不能再賣那么貴了吧,就有人想去嘗嘗鮮什么的……還有福袋里東西都不一定的,有時候打開有些自己用不了的,就可以跟別人換,還有做生意,擺攤的見人多都去,所以看起來燈火輝煌的?!钡虏桓移鄄m皇上,老老實(shí)實(shí)說著。 皇上不由一笑,“這個賈家,倒是有點(diǎn)意思?!彼局鄙肀称鹗謥?,“真讓人覺得不平啊,多少人連飽飯都吃不上,可他們隨便弄點(diǎn)什么名堂,就有人如蠅逐臭,哼!” 百年之族留下的子孫,怎么還沒被富貴安逸腐蝕干凈! 這么會守本份懂眼色,讓他有點(diǎn)不忍心了呢。可為什么人家的孩子就能好好聽話,不派活的時候規(guī)規(guī)矩矩地,辦點(diǎn)事立馬就能直得起來,他的孩子…… 可惡! 不孝子!知道大哥隨理朝廷恩考一事,居然聽從身邊人的意見想收買他的隨筆太監(jiān)偷看考題,還想在真味館偷偷得賣順便賺銀子,可惜賣題的那人連賈府的小二都不如,簡直是不知所謂! 皇上想到這里,氣得咳嗽起來,德昌忙上來要給拍背,他輕輕揮了下手,“我沒事,繼續(xù)說?!?/br> 繼續(xù)說什么呢?剛才不是都說完了嗎?德昌拿眼角偷看著皇上被燭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臉一眼,趕緊停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反正不管是什么,接著說就是了,“賈府的人如今個個都擔(dān)著好幾樣差事呢,就怕沒有那個什么勤工獎,還怕家里人跟手底下的人犯錯,要是錯的次數(shù)多了,好像還有個什么怠工缺勤罰……” 偌大的殿里,只有著他一個人的聲音響著。 賈政、王桂枝,賈珠李紈、元春分設(shè)四桌,美玉寶玉圓圓就安排在他們身后擺出來的美人榻上,面前也有一張長條桌,到時候看著有合適他們吃的菜,就拿碟子撿了一些過去。 他們這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在博味樓里過著年,由著博味樓的師傅們上自己今年新想出來的菜品,算是一個內(nèi)部評判,由此決定明年的菜單上要不要添上這道菜,然后才能將要準(zhǔn)備的食材提前跟商隊里下單,也可以說是決定哪位師傅的分紅也要在此一舉了,所以被他們內(nèi)部戲稱為魚躍龍門。 見元春跟賈政正一起品判著香醋熏魚,兩人都挺開心的,王桂枝悄悄走到后邊,彩霞把手籠捧給她,“太太,人已經(jīng)帶過來了。” “先別忙,小丫頭見不見都不要緊,要是能見見那個小子就好了?!蓖豕鹬Π咽址旁诖煞綘t籠上暖著,這一走出來是覺得冷,她臉上滿是好奇,“他真的長的好嗎?” 彩云嘿嘿一笑,“太太,他們說的話,您可只能聽一半,什么貌如潘安,英俊瀟灑,不過十五六歲的哥兒,能比咱們家大爺還俊嗎?” “哎,也許真的生的好呢?”王桂枝早就想給元春相看準(zhǔn)備相公了,沒辦法,這時代結(jié)婚都這么早,她要是拖著,那些好的真會被人家先挑走的,而且定親之后反而可以拖個三四年,讓元春十七八歲的時候嫁!真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再選人,那可真是抓瞎!總不能讓她去榜下抓婿吧,對了,要是這個人可以,等山西大學(xué)院開辦之后,看他能不能進(jìn)業(yè)學(xué)習(xí)也方便…… “長相好性格好就行!” 王桂枝說著,就聽到彩鳳一笑,便問她,“怎么了?” “太太,您這個話,老太太也說過呢。”她們都是賈府的家生子,所以賈府的事差不多她們都知道。 是啊,王桂枝點(diǎn)點(diǎn)頭,書里張道士給寶玉提親,老太太就說過這樣的話,她如今也想著這樣呢,只要人品好,長相合適,門弟差一點(diǎn)兒就差一點(diǎn)兒,不過,俗話說,低娶高嫁…… “太太,您到底是問的候興,還是渠源啊,我聽那個船娘子烏犀說了,她打那個人我們都查明白了,叫候興,是家里長房的么子,而落水的那個,叫渠源,是如今渠家主事的二子?!辈试埔娞辛伺d趣,就說明了。 “哪個長的好?聰明些?”王桂枝不想還有一個。 彩云有點(diǎn)為難,“這個長相,我也沒瞧過,不敢說。不過聽說候興挺聰明的,四五歲的時候就能將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倒背如流,就是真跟了他的家的候姓,真跟猴似的,總是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定性比較差,家里也沒有狠拘著他,微有些放蕩不羈。而這個渠源呢,因為是老來子,家里疼的更厲害,渠家又有錢,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他好像就特別喜歡問問題,據(jù)說他八歲的時候開始,就連續(xù)問跑了三個教書的先生,性格恬靜,也愛湊熱鬧,他家里的生意做的廣,每個渠姓子弟還要學(xué)蒙語還有什么俄語?!?/br> 什么! 王桂枝頓時驚喜萬分,難道這渠家還有外交官的潛質(zhì)不成,“真的嗎?他會說幾國的話呀?”唉喲喲!要是渠源這家伙能考上個探花,精通蒙英俄語,到時候怎么也要想辦法cao作一下,讓他成為皇朝的外交官,讓元春跟著他,不就可以天南海邊,四處交際游歷! “啊,這個好像三國的話……”彩云不知道太太突然興奮是為什么。 “好好,派人偷偷跟著他,打成他的一切事務(wù)行蹤……”等下,這不成了私底調(diào)查了嘛?“還是,還是算了,不用派人跟著,偷偷打聽一下就行了。” 王桂枝這頭還沒完,就有小丫頭過來叫她,“老爺問太太呢?!?/br> 是啊,她借著小解出來時間也太久了些,王桂枝讓她們都不許亂說,“只許悄悄地,再讓別人知道一點(diǎn)兒,我真剝了你們的皮!”事關(guān)她女兒的一生幸福,真讓小人給破壞了,到時候她可真不會留情的。 “是。” 四彩忙蹲下應(yīng)是,王桂枝這才回到席上,賈政左手摸了下夫人微寒的衣袖,將要送到他嘴邊的暖酒遞給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看她眼角眉梢又帶著喜意,難道是夫人又有喜了?不禁又后悔喂了她酒吃,可想著她自然張口接了,要真是她定然會避開,還有什么別的喜事不成?噢,也許是兒媳婦有喜了。 賈政便又端杯朝著正給李紈解釋這菜是怎么做的賈珠邀祝一杯,賈珠不明所以,但還是高興得舉杯與父親同飲。 還是跟自己家里人吃飯痛快,這段時間跟著那些官員富商們會宴,除了博味樓有人偏幫照顧,別的地方他簡直是不想去,不然鐵定是被灌醉的下場。 就在他們樂呵呵要過完這個年的時候,在山西的他們跪接了四百里加急的皇令。 “山西虧空的銀子,限期三年必須全數(shù)追回,如若未能追回,立時撤換官史,上自督撫節(jié)度將軍,下至道府州縣參游,一律清查,凡徇情者,與貪者同罪,欽此?!?/br> 作者有話要說: 賈政:……我又招誰了??! 第110章 婦人 賈政恭敬得雙手捧起圣旨, 賈珠自然送上打賞荷包給來人, 那人面不改色得收了,然后就一拱手道,“賈大人,我還另有差事, 告辭?!闭f完就出去翻身上馬。 “請便!恕某未能遠(yuǎn)送……” 賈政追了兩步,退了回來。 回到屋內(nèi),由丫環(huán)們脫下官服又換上常服, 賈政的眉頭皺得死死地, 三年!三年三百多萬兩啊!一年要填一百多萬兩, 這可怎么填!這樣大的數(shù)額!唉,原本他想著,先維持不增加虧空,每年漸往里面填三十萬兩左右,給他十年的功夫,說不定能將虧空如數(shù)補(bǔ)回, 可是三年!三年的時候怎么能夠呢…… 皇上,皇上您怎么能如此急功近利!逼迫下臣!這錢從哪里來, 這不是要逼他暴征嗎? 王桂枝卻沒覺得有多可怕, 畢竟是山西一個大省, 全省上下三百多萬兩,又不是讓賈家要交出三百萬兩,那她肯定就著急了??煽粗Z政苦惱憂心如斯,心里頭就想著這皇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賈政能來到任上,平平穩(wěn)穩(wěn)不就應(yīng)該夸獎了嗎?怎么突然對他要求這么高起來,三年整治一方,到時候真完成了,這業(yè)績不要太牛逼噢。 接過她們泡好的茶,王桂枝就讓她們下去,留兩個人在外間守著,免得再有誰突然想聽他們夫妻倆說話就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