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眉峰一挑：“你也去，往后你端盤，也得出力氣?！?/br>
    翠翠：……

    清溪笑著鼓勵心腹丫鬟：“別怕，賺錢了多發(fā)你工錢?！?/br>
    翠翠只是不想跑步，去面館端盤，她還挺期待的呢。

    “對了，隔壁王婆家的看家狗下了四只小狼狗，還剩兩只沒送，我去給清溪抱一只，早上陪她跑步，多少壯壯膽。”楊嫂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然后不等清溪有所表示，楊嫂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門了，很快，抱了一只小狼狗回來。

    小狼狗有兩個月大了，一身黑毛，只有脖子一圈、四條腿是土黃色，放到地上，顛顛地圍著眾人繞了一圈，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挨個瞅。楊老抬腳逗它，小狼狗渾然不怕，撲過去咬住楊老褲腿，歪著腦袋撕扯。

    楊嫂得意道：“我專門挑了只壞的！清溪快起個名字。”

    清溪頭次養(yǎng)狗，一時沒有頭緒。

    翠翠靈機(jī)一動，樂著道：“叫富貴吧，小姐要開面館，這名字吉利！”

    清溪嫌土，小狼狗卻好像很滿意，翠翠一叫富貴，小狼狗便松開楊老，回頭看翠翠。

    清溪蹲下去，也試著喚了聲。

    小狼狗·富貴耳朵一翹，顛顛地跑過來，追著清溪小手要舔手心。

    第18章 018

    拜完師父，感情不同昨日，楊老將清溪叫到后院的老槐樹下，以師父的身份，關(guān)心徒弟的身世。

    清溪沒有任何隱瞞，談到傷心處，又哭了一鼻子，小手拿著帕子幾乎沒離眼睛，如梨花帶雨。

    師徒交心，楊嫂等人都沒跟過來，只有富貴貪玩地來后院巡視領(lǐng)地，溜達(dá)一圈回到清溪身邊，清溪低低地哭，富貴就蹲坐在新主人面前，圓圓的黑腦袋一會兒往左歪，一會兒往右歪，疑惑地瞅著主人。大概也是被某種情緒感染，富貴試探著湊到主人跟前，前爪搭在主人膝蓋上，討好地舔主人因?yàn)椴翜I露出的一小截雪白腕子。

    清溪慢慢止了哭，摸摸富貴腦袋，她吸吸鼻子，安靜了下來。

    楊老長長地嘆口氣，徐望山死于匪徒之手也好，冤死同行嫉妒之心也罷，一地神廚就這么沒了，讓他這個同在餐飲行的老頭，實(shí)在惋惜，難怪清溪小小年紀(jì)就要租鋪?zhàn)咏?jīng)商。

    楊老沒本事幫徒弟報(bào)仇，他只能幫徒弟打好重振徐慶堂的根基。

    清溪平復(fù)的時候，楊老雙手插袖，閉著眼睛靠在樹干上。清溪調(diào)整好情緒望過來，就見師父好像睡著了。清溪沒出聲，默默地等著，時不時揉揉富貴腦袋。

    “清溪啊，師父有個想法，你聽聽可行不可行。”

    過了不知多久，楊老終于睜開眼睛，看著可憐的女徒弟道。

    清溪洗耳恭聽：“您說?！?/br>
    楊老慢悠悠地說了他的計(jì)劃，清溪便如醍醐灌頂，腦海深處前所未有地清明起來。

    “師父……”她紅著眼圈，激動地?zé)o法表達(dá)心中的敬佩與感激。

    楊老擺擺手，笑：“師父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出主意再不周全，豈不是白活了？”

    清溪破涕為笑，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一句“師父真好”。

    楊老意味深長地看了徒弟一眼，發(fā)完糖，又添了一把辣的：“三十天，學(xué)會百種南菜面?！?/br>
    當(dāng)天上午，楊老領(lǐng)著清溪去了面館，師徒倆仔細(xì)敲定了新面館的裝飾風(fēng)格，接下來鋪?zhàn)臃陆唤o工匠，清溪一心跟楊老學(xué)做菜。

    天黑了，清溪、翠翠在楊家用的晚飯，飯后主仆倆領(lǐng)著富貴一起回家。晚飯是楊嫂做的，富貴分了幾塊兒rou，肚皮吃得圓滾滾，開開心心跟著能給它做美味狗糧的新主人回了新家。

    在廚房待了半天，清溪筋疲力盡，簡單跟母親、meimei們聊了幾句，便托著疲憊的身軀回房洗澡。

    “小姐，這是老太太送您的。”小蘭抱著一個木匣子過來，獻(xiàn)寶似的打開蓋子。

    清溪低頭，看到一支印著外國女郎頭像的漂亮玻璃瓶，還有兩個粉彩瓷盒，雪白的瓷底，牡丹花的彩釉，一眼就贏得了年輕女孩的心。

    “今天小姐出門不久，老太太就出去了，這些都是老太太特意給小姐買的?！毙√m將匣子放在桌子上，分別給清溪介紹：“這個玻璃瓶是香水，法國進(jìn)口的，老太太知道小姐喜歡玫瑰香，挑的玫瑰味兒，讓您以后從廚房出來洗臉過后，每次都用一點(diǎn)?！?/br>
    清溪擰開香水蓋兒，輕輕聞了聞，好香。

    剩下兩個瓷盒，都是護(hù)手防皺的，一瓶白日用，一瓶睡覺前凈手抹上，據(jù)說保養(yǎng)效果特別好。

    清溪看著三樣禮物，有些分不清祖母到底是單純地心疼孫女cao勞，還是更怕她手粗了影響與顧家的婚事。但想這些有什么意義呢？祖母罵過她，也在匪徒面前護(hù)過她，祖母有不好的地方，也有疼愛她們姐妹的時候，終歸都是一家人，清溪不信她生意失敗了，祖母會真的不管她，她自己也是，有錢沒錢，都會為祖母養(yǎng)老。

    洗澡水已經(jīng)備好了，清溪卻摸黑去后院找祖母道謝。

    后院的燈黑了，徐老太太身邊的春雨出來道：“老太太睡了，大小姐也早點(diǎn)休息吧?！?/br>
    清溪看眼窗戶，只好先回去。

    清溪泡澡時，翠翠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哈欠，小蘭便叫她先去睡覺，她服侍小姐就好。

    翠翠心思簡單，困倦地走了。

    清溪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顧家送來的四個下人，李叔夫妻、王媽她可以當(dāng)成是顧世欽孝敬祖母的，輪不到她使喚，但顧世欽單獨(dú)送了個小蘭給她，這就是準(zhǔn)兒媳的待遇了，清溪推辭不了，只好盡量不安排小蘭做重活兒……

    只是，她學(xué)廚，翠翠跟著學(xué)燒火、記賬、端盤，回家再伺候她，也太辛苦了。

    “小蘭，現(xiàn)在翠翠跟我一起學(xué)面館里的活計(jì)，將來生意賺錢了，我會多給她一份工錢，如果你愿意幫忙，我也會給你加工錢?！北犻_眼睛，清溪笑著問小蘭。

    小蘭今日閑了一天，雖然輕松，但她特別羨慕翠翠，也想被小姐當(dāng)自家丫鬟看待。一聽清溪的話，小蘭立即歡喜道：“我愿意幫忙，小姐明天也帶我一起出去吧，不過工錢就不用給我加了，大爺提前預(yù)付了我十年的……”

    清溪仰頭，看著小蘭道：“顧叔叔是顧叔叔，我是我，你收我的工錢，我才好使喚你做事?！?/br>
    小蘭一怔。

    清溪澡泡的差不多了，撐著浴缸站了起來，水珠沿著凝脂般的嬌嫩肌膚滾落，恍了小蘭的神。

    不跟著清溪，她這輩子都是大爺別院的一個普通丫鬟，跟著清溪，無論清溪最終成為顧家的少奶奶還是面館掌柜，她的生活，都會比普通的丫鬟精彩。

    “既然小姐給我工錢，那我明日去把大爺預(yù)付的工錢都退了。”扶住清溪，小蘭自然而然地道。

    清溪意外地看她。

    小蘭雙眼清澈，從今以后，她就只是徐家大小姐的丫鬟。

    第一天晨跑，沒有任何長跑經(jīng)驗(yàn)的清溪干勁兒十足，五點(diǎn)起來，換上短衫長褲，洗把臉就領(lǐng)著哈欠連天的小蘭、翠翠出發(fā)了，富貴屁顛屁顛跟著，跑跑停停，出門玩似的。

    南湖是杭城的瑰寶，市民們閑暇都喜歡來這邊休閑，或是沿湖漫步，或是坐船游玩，周邊的公共設(shè)施自然最為齊全。清溪三女過來時，湖邊一圈路燈已經(jīng)亮了，昏黃柔和的燈光均勻散布在黑暗中，亦是一道朦朧風(fēng)景。

    四周靜悄悄的，清溪按照楊老的囑咐先舒展舒展筋骨，準(zhǔn)備工作做好了，這就緩緩跑了起來。

    三個姑娘穿的都是薄底繡鞋，腳步輕，離得遠(yuǎn)都聽不見聲音。

    “小姐，我跑不動了?！辈排芤话倜装桑浯湮嬷亲?，第一個叫苦。

    清溪還沒她體力好呢，早就開始喘了，沒好意思吭聲而已。她也想休息，但楊老說過，跑得再慢也得跑下來，盡量不要停。

    “你們倆能跟就跟，跟不上走會兒也行。”清溪艱難地說，自己堅(jiān)持往前。

    翠翠看看小蘭，繼續(xù)撐著。

    南湖中間有道長堤，將湖水分為兩部分，跑一大圈有十好幾公里，只跑東邊的大半圈也有十公里左右。楊老還算憐惜徒弟，沒讓跑最大的圈。

    十公里也夠清溪受的，跑到長堤上，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了。景色優(yōu)美？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哪有心情欣賞景色？唯一想看的就是遠(yuǎn)處的寶塔，跑到寶塔便意味著一圈只剩四分之一，然而對于剛剛跨上長堤北頭的清溪來說，最南頭的寶塔仿佛遠(yuǎn)在天邊！

    翠翠都快累哭了，斷斷續(xù)續(xù)地抱怨：“這樣能練力氣？我寧可去舉石頭?！?/br>
    清溪沒力氣說話。

    最叫主仆三個絕望的來了，長堤不是普通的堤，上面還分布著幾座拱橋！

    再次來到一座拱橋前，清溪捂著肚子往上望，就在她掙扎要不要放棄的時候，橋頂上方突然竄上來一頭黑色大狗！兩只耳朵又尖又長，黑漆漆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分不清是狗還是狼！

    啊啊幾聲，三個平均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都嚇叫了，扭頭就往回跑。

    富貴瞅瞅橋頂?shù)木奕鲋〔弊余秽环土藘陕?，然后也跑了，識時務(wù)狗為俊狗。

    顧懷修不緊不慢地跑上橋，看見的就是清溪驚慌回望的小臉。

    此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女孩一身白色褲衫兒，長發(fā)隨意在腦頂綁了個丸子，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脖頸。湖風(fēng)吹拂，她面頰紅透，泛著瑩潤的汗光，薄薄一層劉海凌亂地貼在額前，看到他，女孩杏眼中的恐懼頓時被疑惑代替，人也僵在原地。

    顧懷修掃眼女孩腳下的繡鞋，漠然從她身邊經(jīng)過，來福盡職盡責(zé)地陪著主人。

    男人的跑步聲穩(wěn)重規(guī)律，清溪的視線忍不住追了過去，剛剛只顧驚訝這場偶遇，這一看，才注意到顧懷修穿的是一套運(yùn)動裝，黑色背心無袖，緊緊貼著男人脊背，隨著男人身體的晃動，背心下的肌rou線條隱隱若現(xiàn)，宛如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清溪急忙垂眸，沒敢多看。

    “哇，他胳膊好粗啊，之前都沒看出來。”小蘭掩著嘴驚呼。那天飯館偶遇，她差點(diǎn)誤會這位三爺是瞎子，直到對方取下墨鏡吃面，她又猜想三爺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有錢公子，哪想到男人筆挺西裝下的身軀，竟然如此勁瘦強(qiáng)健？

    小蘭、翠翠都多看了幾眼。

    清溪自小接受傳統(tǒng)閨秀教養(yǎng)，不習(xí)慣看男人手、臉脖子以外的地方，徑直往前跑了。

    跑著跑著，日頭出來了，第一縷晨光穿過垂柳枝條，湖面波光粼粼。

    或許是過了最累的階段，又或是即將跑完一圈，清溪好像沒那么累了，也有心情欣賞湖景。

    然后，在寧靜優(yōu)美的湖邊，她再次遇見了那位三爺。

    對面就他一人，黑色的運(yùn)動裝，黑色的大狗，離得再遠(yuǎn)，清溪也知道是他。

    “我舅舅住在花蓮路……”

    陸鐸的聲音浮現(xiàn)腦海，清溪恍然大悟，老柳巷在南湖東畔，花蓮路則位于南湖最西側(cè)，顧懷修出來晨跑，繞湖是情理當(dāng)中的選擇。

    男人很白，胳膊腿被晨光一照，越發(fā)扎眼。

    清溪放慢速度，故意落在小蘭、翠翠身后，借二女擋住不想看的。

    一個冷漠俊美的男人，翠翠、小蘭也慌呀，齊齊往外側(cè)退，讓出最佳地段。

    清溪咬唇追著二女，偷瞟一眼，卻見那人慢慢停了下來。

    第19章 019

    清溪這一圈還是沒能堅(jiān)持跑下來，中間走了幾段，越往后速度越慢，還不如普通步行快。

    當(dāng)她們?nèi)晕伵０愕乃俣嚷拷檻研薜臅r候，顧懷修已經(jīng)坐在湖邊一條長椅上了。從清溪的角度看過去，男人懶懶靠著椅背，雙手都插在運(yùn)動褲口袋，不過右手時不時往外丟些什么，大黑狗停在主人面前，顧懷修手一動，大黑狗就低下頭，好像在吃東西。

    晨跑結(jié)束喂喂狗？

    清溪下意識往后看，她也有只小黑狗。

    結(jié)果一回頭，之前一直跟著她的富貴卻沒影了，清溪心一驚，往更遠(yuǎn)處看去，身后長長一條幽靜的湖濱道，并看不見任何狗影。就在此時，前方突然傳來兩聲熟悉的狗崽兒吠叫，汪汪的，清溪立即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