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實(shí)故作猶疑地征詢駱華，“要不，我們把小的也收了？”駱華忍笑，跟著一塊兒演戲般繼而勉為其難道：“也行吧。反正徒弟不嫌多，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br>
    “謝謝貴人，咳咳咳，謝謝貴人！”老頭子立馬跪了下來連連道謝。

    “那我阿爺呢？”小孩反倒不見喜意，他再次問道，“能不能帶上我阿爺？”

    李實(shí)裝模作樣地打量了老頭子一眼，嫌棄道：“這般大年紀(jì)，還病秧子似的，干不了什么活不說，指不定還得我們花錢治病。你當(dāng)我們開善堂呢？你這問個不停的，是要跟我們走還是不跟我們走？”

    老頭子連忙擺手：“跟跟跟！咳咳咳，貴人愿意收養(yǎng)阿寶兩兄弟，已是莫大善心。我老頭兒半只腳都踏入棺材的人，哪兒敢污了貴人的門庭？小孩子童言無忌，貴人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阿爺！”

    “快去，趕緊把阿寶抱出來，別讓貴人久等了?！?/br>
    李實(shí)也催促他：“趕緊的，這天都快黑了?！?/br>
    小孩看看急切的老頭，再看不耐煩催促的李實(shí)，咬牙：“我不跟你們走！”說完，他反倒像是松了口氣。

    “你！”老頭子大驚失色，“你說什么傻話？”說完他就是一陣激烈地咳嗽。

    小孩卻不搭他的話茬，抬頭看著李實(shí)：“你們走吧。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李實(shí)皺起眉頭：“你這小子想清楚了？你還要繼續(xù)留在這兒乞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你是不是傻？”

    駱華想了想，蹲下來跟小孩細(xì)細(xì)地介紹：“你要是跟我們走，每天都能吃白米飯，隔幾天還能吃雞蛋吃rou。年年有新衣服穿。還能跟著我讀書識字。你真的不跟我們走嗎？”

    小孩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抿了抿唇：“我要養(yǎng)我阿爺?！彼蹘＜?，“要不，你們把我弟弟帶去吧。我阿弟一定比我聰明，能學(xué)得更快的?！?/br>
    剛止住咳嗽的老頭子眼睛都急紅了，想說話卻又是一波咳嗽襲來。

    駱華抬眼看李實(shí)。

    李實(shí)搖頭：“我是看中你，你弟弟不過是順帶的。你要是跟我們走，你弟弟也能享福。怎樣？”

    言下之意，要么兩兄弟走，要么一個都不要。

    小孩果斷拒絕：“不去?！?/br>
    這下，連駱華也禁不住要對這小孩改觀了。

    老頭嗓子眼里堵得慌，狠狠拍了幾下小孩，：“你走不走？走不走？咳咳，趕緊帶著你弟弟滾蛋，養(yǎng)了你們這么久，咳咳，我看到你們倆就煩，別留在這里礙我眼?！?/br>
    小孩不為所動，朝李實(shí)倆人說了句：“你們走吧?！狈瞪矸鲎±项^子準(zhǔn)備回草棚。

    老頭子眼淚都出來了：“你這傻孩子……”

    李實(shí)還不死心，揚(yáng)聲道：“我們今晚會在縣城呆一晚，明天午后才走。你要是改變主意，就帶著你弟弟到聚?？蜅Ｕ椅覀?。”

    老頭子想回頭，可體力實(shí)在不支，被小孩子推攘著進(jìn)了草棚。

    李實(shí)駱華倆人就這樣被扔在外面。

    陸續(xù)歸來的乞丐們躲在暗處打量著他們，李實(shí)冷冷地掃視一圈，眾人紛紛收回視線。

    李實(shí)倆人隨后離開這味道愈發(fā)濃烈的荒宅。

    “如何？”路上李實(shí)問起駱華的觀感。

    “是個重情義的?！瘪樔A點(diǎn)頭，“小小年紀(jì)，還挺有主見?！?/br>
    李實(shí)得意：“我眼光不錯吧？”

    駱華失笑：“是是是。”頓了頓，他好奇，“現(xiàn)在就等他明天上門？”

    李實(shí)搖頭：“他要是過來，我反倒不要?！碑吘惯@小孩是真做了些陰損事，雖說是迫于生存，但他要收為徒弟，總要看看有沒有長歪。

    如果連撫養(yǎng)自己的老人都舍棄，他就沒必要為了這小孩費(fèi)心思了。

    駱華一想，確實(shí)也是這個理。

    李實(shí)摸摸下巴：“如果真過來了，我就把他送去別的地方吧。年紀(jì)這么小，再不教，以后鐵定長歪。”就當(dāng)是自己日行一善吧。誰讓這小孩讓他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呢？

    駱華自然不會反對。

    倆人在這邊考驗(yàn)著小孩子的品性。

    那廂草棚里的老頭子邊咳邊勸小孩。

    可惜小孩子一意孤行。

    “阿爺，你不用勸我了。你省吃儉用把我跟阿寶養(yǎng)大，現(xiàn)在你老了生病了，我跟阿寶不會扔下你不管的?！?/br>
    老頭子又感動又氣急，還想在勸，小孩兒直接躺下：“阿爺，我今天跑了好多地方，累了，我想睡了?！?/br>
    老頭子只得悶悶住口——阿壯才那么點(diǎn)大，正是缺覺的年歲，平日里早出晚歸的討生活已經(jīng)不容易了，還是讓他多歇會兒吧。

    他嘆了口氣，跟著躺下來。

    可他心里擱著今兒這事，哪里睡得著？

    看著身邊躺著的面黃肌瘦的阿壯，再看看另一邊睡得正酣的乖阿寶。

    這么好的倆孩子，又孝順又聰明，怎么就淪為乞兒呢？

    他們要是生在好人家，說不定、說不定將來也能有一番大作為！

    不不，現(xiàn)在也不晚！

    只要阿壯明兒帶著阿寶過去找那倆貴人……

    可是阿壯不愿意去！

    竟然不去！這傻孩子！

    想到阿壯不愿意去的緣由，老頭子抹了把眼淚。這傻孩子喲。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捂著嘴低低咳了幾聲，老頭子翻來覆去。

    阿壯已經(jīng)睡過去了。勞累的一天讓他在睡夢中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要是他身體好些，阿壯就能放心地離開了吧？

    都怪他，年老不中用還病怏怏……

    突然，老頭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瞬，繼而又猶豫起來。

    左思右想了好久，他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輕輕地?fù)崃藫岚毜哪橆a，再給阿壯掖了掖破舊的薄被，他不舍地來回看了兩個孩子好幾眼，才忍著咳意，輕手輕腳地鉆了出去……

    第二天，駱華拉著李實(shí)去買了些果子跑回去書鋪給店老板致謝，然后通過店老板分別給昨天幫忙的幾位書生留了禮，再然后他們才提著店老板幫著留下的調(diào)料施施然逛起了縣城。

    溜達(dá)了一個上午，再美美地吃頓午飯、歇個晌——咳咳，倆人還沒羞沒臊的白日宣yin了一番——完了倆人點(diǎn)了茶點(diǎn)坐在聚?？蜅＠锏群蛑?。

    跟小孩阿壯說的是午后走，眼看已經(jīng)要過午了，這邊連小孩的人影都沒見著。滿意得不得了的李實(shí)拍板：“就他了?！?/br>
    駱華也覺得此子可教。

    倆人遂再次直奔荒宅。

    誰知竟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倆人面面相覷。

    駱華頓時自責(zé)不已：“都怪我們……”

    李實(shí)臉色沉肅，眼底也是帶著懊悔。

    按著其余乞丐的指點(diǎn)，倆人來到城西外的矮山下。

    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幼童的哭聲傳來。

    繞過一塊大石頭，前面土坡上的情景一目了然。

    昨日里的那位小孩阿壯跟在幾名老乞丐身邊挖著土坑。

    旁邊一塊草席仿佛裹著什么，一名兩三歲大的幼童跪在邊上哇哇地哭著。

    還沒等倆人靠近，其中一名老乞丐就看到他們。

    低頭奮力用木塊刨著土的阿壯被老乞丐推了下，才遲緩地抬起頭來，露出紅腫的雙眼。

    一看到李實(shí)倆人，他立馬把手上的木塊扔下，隨手扒拉了塊石頭，跳起來就往他們沖。

    駱華看他的眼睛腫如核桃，更是懊悔歉疚，看到他過來，下意識就先道歉：“對不——”

    一顆幼兒拳頭大的石頭迎面飛來，啪地一聲李實(shí)拍開。

    駱華還有些怔然，那阿壯已經(jīng)跑到李實(shí)面前，一言不發(fā)拼了命地就往李實(shí)身上拳打腳踢。

    李實(shí)默不作聲輕輕格擋。

    “哥哥——”那邊的幼童阿寶看到阿壯的舉動，停下哭叫，懵懂地喚了聲。

    不知道這聲喚戳到了阿壯哪里，他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張口就是嘶啞而凄厲的哭嚎：“都是你們！都是你們！你們賠我阿爺！賠我阿爺！嗚嗚嗚——”

    第85章

    駱華戚戚然。

    李實(shí)體諒小豆丁的悲傷，并沒有制止他，還輕手輕腳的化開他的招式，防止他傷了自己。

    阿寶抬手抹掉眼淚鼻涕，噠噠噠地跑到阿壯邊上，揮著小拳頭就打算加入：“不要打我哥哥，壞人！”

    駱華連忙把他抱開。

    阿寶被抱住了還不停掙扎：“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阿壯錯眼一看發(fā)現(xiàn)弟弟居然被挾持了，立馬住手轉(zhuǎn)過來：“放開我弟弟?！睅е鸬募t眼睛狠狠瞪向駱華。

    李實(shí)趁機(jī)從后邊一把將他也抱了起來。

    ！

    阿壯大驚，急忙掙扎。

    可惜他再怎么說也只是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在李實(shí)手上跟小雞崽似的，別說掙脫，連動彈都頗為困難。

    駱華安撫著小阿寶：“阿寶乖，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來送你阿爺?shù)?。?/br>
    阿寶停下動作，抬頭看他：“你們認(rèn)識阿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