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賽場回城區(qū)的這段路并不好走，一條鄉(xiāng)村公路。

    不過事實證明，是她多慮了。一路上，方昱澤的車開的快且穩(wěn)，哪怕遇上迎面駛來的車輛，在稍顯狹窄的山區(qū)公路上，也能輕松避過。

    前面鐘倩跟方昱澤時不時聊幾句，她也插不上話，索性望著窗外的夜景。

    “小澤哥，好看嗎？”

    韋依回眸瞟了一眼，鐘倩纖細(xì)蔥白的胳膊上戴著一條白色手鏈，手鏈接口點綴著兩顆晶瑩剔透的翠色玉石。即使現(xiàn)在是晚上，車內(nèi)沒有燈光，都亮閃閃的，不懂得人也一眼看得出是珍品。

    而且，的確很漂亮。

    鐘倩把胳膊伸到他身旁，遞給他看，滿臉的俏笑。

    方昱澤輕輕的瞄了一眼，視線又回到前方，專注開車。

    “還行。”

    “同學(xué)都說好看，說明你眼光不錯。”鐘倩收回手臂，低頭撫摸著手鏈，樂不可支。

    “方涵選的?！?/br>
    鐘倩笑容微收，問，“你送我的生日禮物，為什么是堂妹選的？”

    方昱澤皺了皺眉，“你們女生不都眼光相似？”

    鐘倩又咕噥，“可你選的意義就不同了。”

    方昱澤沒說話了。

    鐘倩側(cè)眸瞧他一眼，又笑著加一句，“不過我也一樣喜歡?！?/br>
    韋依重新看向窗外，道路兩旁，車流如織。

    *

    很快，到達(dá)李銘請吃飯的那個餐廳地點。方昱澤在餐廳前的露天停車場找了個空車位，把車泊好。

    前邊的鐘倩解開安全帶，忽然又喚了一聲，“小澤哥。”

    方昱澤熄了火，抽了車鑰匙，“嗯？”

    韋依正要下車，放在腿上的手機(jī)滑掉了地毯上，她彎腰撿起，剛直起身，就撲捉到她不該看到的一幕畫面。

    鐘倩傾身到駕駛位，在方昱澤左臉落下輕輕一吻，“謝謝你的禮物?！倍箫w快推開車門下了車。

    方昱澤靠坐在椅背里，手臂懶懶的搭在方向盤上沒有任何動作。也不知是車?yán)餆艄獾脑?，還是其它，他側(cè)臉森白的可怕。

    韋依捏著手機(jī)的手心冒著層層的汗，臉如火燒，一瞬間似乎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怔怔的坐在原地，盯著他緊繃的下頜一動不動。

    一秒？三秒？五秒？

    車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靜到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下一刻，方昱澤突然偏過頭來，兩道黝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第12章

    韋依起先是震驚于他倆毫不避諱車?yán)镉腥?，就做這么親密的動作。

    是當(dāng)她不存在，還是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行為，所以習(xí)以為常？

    同學(xué)之間只是傳言兩人青梅竹馬，一直關(guān)系都很好，其實兩人早就是戀愛關(guān)系，只是礙于學(xué)校的規(guī)章制度，沒有公開罷了。

    應(yīng)該早就猜到是這樣了。

    不然他哪能送她放學(xué)回家，出來玩兒也都帶著她。

    “你——”

    方昱澤突然開口，猶如給她敲了記警鐘。

    他倆談沒談戀愛，又關(guān)她什么事？

    她迅速推開車門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手指微微發(fā)抖。車門砰地一聲，連帶著他未說出的話，一起關(guān)在了車廂內(nèi)。

    *

    吃飯過程中，韋依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李甜甜聊天。只是這飯吃得也是索然無味，她沒有半點胃口。

    方昱澤跟李銘仍舊聊著他們的話題，韋依偶爾聽進(jìn)去一兩句。

    “你不玩賽車是因為家人不同意？”李銘飯間點了一支煙，本要遞給方昱澤一根，又考慮到他還是學(xué)生，笑道，“不能帶壞你。”

    韋依這才看了他一眼，方昱澤似乎也沒什么胃口，慢吞吞的夾著面前那道椒鹽玉米放進(jìn)嘴里，輕輕咀嚼。李銘煙盒遞到他面前時，他懶懶抬手?jǐn)[了一下。

    “不是?！?/br>
    李銘仿佛有什么考慮，試圖旁敲側(cè)擊的勸他，“帕加尼創(chuàng)始人以前就是賽車手?！?/br>
    方昱澤聽完扯起嘴角一笑，那笑容雖然短暫，卻有深意，“我知道。而且他手底下的也都是專業(yè)制造人才?！?/br>
    他吃好了，放下筷子，貌似感覺到有道目光鎖在他身上，抬眸看過來。

    大圓桌坐了五個人，韋依正好坐在他正對面。她察覺到他的動作，匆忙轉(zhuǎn)過頭去跟一旁的李甜甜講話，討論剛剛在電影院看得那部電影。

    李銘說，“你以后要是有意向可以來找我?！睂I(yè)方面，他肯定比方昱澤懂得多。

    方昱澤單手托起手邊的一杯茶水，跟李銘輕輕一碰。

    因為待會兒要開車，以茶代酒。

    大家吃飽喝足，大晚上男孩們肯定不會讓一個女孩子單獨回家，起先李銘準(zhǔn)備送韋依，問她家地址。

    韋依沒有說出教職公寓這個位置，就隨便報了個離教職公寓挺近的一個公園名。

    “巧了，我就住那附近?！狈疥艥烧f。

    韋依一愣，他也住那兒？

    方昱澤從e中轉(zhuǎn)過來后，就在a中附近買了套校外公寓，剛好就在那公園附近的小區(qū)。

    韋依其實不想坐他車，至于為什么，可能是怕又見到那種尷尬的場面。可剛剛李銘說送她，又沒拒絕別人好意，現(xiàn)在換成方昱澤，就找理由推托的話，好像又有點莫名其妙。

    最后，韋依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車。

    回程路上出乎意料的安靜，包括鐘倩也沒刻意找話題纏方昱澤講話，氣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韋依無心關(guān)心他倆這一小會兒時間是不是鬧了什么小別扭，只專心欣賞窗外的夜景，華燈璀璨，漂亮極了。

    跑車駛出燈紅酒綠的市中心大街，又穿過馬水車龍的沿江大道，最后停在一方靜謐的歐式豪華別墅小區(qū)外。

    韋依擔(dān)心鐘倩下車時會不會跟方昱澤又來個吻別，這讓她這個外人在場情何以堪。想到這，她干脆從包里掏出手機(jī)低頭玩，非常自覺的將自己屏蔽起來。

    但是就算捂住了眼睛，耳朵也還是聽得見聲音。

    鐘倩解開安全帶，回頭叫了聲方昱澤，“小澤哥？”

    估計兩人鬧的矛盾不小，剛才明明還挺親熱，此刻卻聽得出方昱澤語氣很冷淡，而且對她后面要說的話有種有意避之的感覺，“累了，不送你進(jìn)去了。”

    鐘倩也不在乎他的疏冷，依然輕柔道，“那晚安，回家早點休息?！?/br>
    方昱澤沒出聲了。

    鐘倩又回頭跟韋依打招呼，“我到家了，拜拜?！?/br>
    韋依趕緊從手機(jī)屏幕抬頭，“拜拜。”

    鐘倩下了車之后，方昱澤調(diào)頭離開。

    車廂內(nèi)繼續(xù)延續(xù)著沉默，誰也不跟誰主動說話。

    行到半路，方昱澤手機(jī)鈴聲響了。他戴上藍(lán)牙耳機(jī)，話出口時態(tài)度就很不好，“什么事？”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似乎觸到了他的怒點，“能不能別他媽整天煩我？就他那點毛病死不了。——行了，我開車?！?/br>
    韋依納悶他這是跟誰說話呢？這態(tài)度也是沒誰了。她沒忍住回頭瞟了一眼，方昱澤手機(jī)夾在中控臺的手機(jī)架上，屏幕上顯示‘他兒子’。

    ......

    應(yīng)該是他哥哥或是弟弟吧？

    “掛了?！狈疥艥沙断露鷻C(jī)，“前面哪里？”

    車子已經(jīng)從幽靜的別墅區(qū)重新駛進(jìn)繁華街道，窗外夜景又重現(xiàn)流光溢彩的霓虹燈和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車流如織，方昱澤放慢了車速。

    韋依正望著窗外出神，隔了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后面這句話是跟自己講的，回頭望向他后腦勺，“??？”

    “你說的地方快到了?！?/br>
    韋依伸著頭朝前方看看，“我在前面公交站下就行了?！?/br>
    方昱澤頓了一秒，又開口，“這條路人少，你不怕？”

    怎么不怕，她每次晚上放學(xué)回去最怕的就是走這條路。

    因為這里是一個人造公園，旁邊的建筑樓少，附近小區(qū)居民到了冬天大晚上也不會來公園散步。道路沿著這條湖邊而鋪，繞過公園湖過去那頭，就到了教職公寓小區(qū)。

    韋依卻答，“還好。有路燈?！?/br>
    “有多遠(yuǎn)？”

    韋依聽他這話意思，肯定是因為有車方便想送她到家樓下，有點感動于他的悉心，還能考慮到她害不害怕。

    但她一方面覺得她跟吳文輝關(guān)系，學(xué)校同學(xu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想自己家里的事被人當(dāng)茶余飯后的話題講，能避免則避免。而另一方面，剛剛聽他跟鐘倩說很累，所以也不想再麻煩他，“不遠(yuǎn)了，幾分鐘就到?！?/br>
    方昱澤也沒再多說，打了個方向盤，靠邊停車。

    韋依背好包，客氣的說了聲，“謝謝?！遍_門下了車。

    方昱澤坐在車?yán)?，沒有立即啟動車離開。目送著女孩朝公園里小跑著離開的背影，眼里的焦距有一瞬的渙散，然后又聚焦在她后背，沉思著什么。

    直到她的身影隱沒于黑暗，他才收回視線，靠近椅背，望向車頂，半響后又深呼出口氣。

    車窗外的路燈光照進(jìn)車內(nèi)，光線昏暗，車廂內(nèi)寂靜無聲。

    韋依？

    他無意識的吸緊了臉頰，擰了擰眉心。

    那天在教室，第一次看她學(xué)號牌知道她名字時，始終沒想起來。

    可剛剛一通電話，讓他突然回憶起這個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