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窮苦百姓的時候,心里頭整日里想著要出人頭地。后來進(jìn)了軍隊里面人人艷羨,自以為這輩子已經(jīng)差不多沒有更多的追求了,也沒有什么好難為的了。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為現(xiàn)在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拷問自己的良心。 古代跟現(xiàn)代社會終究還是不同的。 沒有現(xiàn)代社會那么龐大而又傳遞迅速的信息,古人們的想法要更加淳樸許多,說白了就是大多人都是一根筋認(rèn)定了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才會為現(xiàn)在的情況感到心中難平。 一個用銀簪將花白的頭發(fā)完成簡單的發(fā)髻,拄著一根拐杖穿著青色長衫的老嫗出現(xiàn)在距離兩個侍衛(wèi)不遠(yuǎn)的地方。 她就像是突然出現(xiàn)般無聲無息,微微垂下的眼睛還有彎起的唇角,讓人覺得格外慈和。 她拄著拐杖慢慢走到了兩個侍衛(wèi)跟前,還用拐杖敲了敲地,那兩個侍衛(wèi)才猛然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不說兩個侍衛(wèi)心里頭都暗自嚇了一跳,老嫗看著他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都是好孩子啊?!?/br> 兩個侍衛(wèi)戒備的看著她,高個的侍衛(wèi)喝斥道:“你是哪個宮里頭的人?這里可不是你隨便能來的地方,要是想要活命,就快點從這里離開!” 這個老嫗出現(xiàn)的著實故意,而且看她身上的穿著,并不是宮妃或者侍女的衣衫款式,也非女官衣裳,一時之間竟然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她一身端莊的氣質(zhì),還有那種自然而然的貴氣,不會讓人以為她是從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鉆出來的人。 老嫗呵呵笑著,把拐杖放在身前立著,兩只手搭在拐杖頂,她看了看左邊的侍衛(wèi)又看了看右邊的,然后搖了搖頭,“你們兩個之前不還在說不知道該要怎么幫從寒嗎?我是從寒是皇姑姑,我來幫他啊……你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我放進(jìn)去便好啦?!?/br> 老嫗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diào)非常平和,就跟一個普通的慈和老人一樣,看著她的面容便覺親近。兩個侍衛(wèi)本來想要拒絕的,但在跟老嫗的視線對上后,原本就不太堅定的心更加動搖了。 也許這個看起來古怪的老嫗真的能夠幫到從寒殿下呢? 不知不覺的,等兩個侍衛(wèi)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名老嫗已經(jīng)不在眼前。 他們兩人駭然對望,再扭頭就看見身后的小門——他們?nèi)缃袷刂膶m殿后廚小門——竟然是微微打開的,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從這里走過去了一樣。 “這……這是……我們剛才難道是見鬼了嗎?” “別亂說!”矮個的同伴晃了晃腦袋,“我們什么都沒有遇到也什么都沒有看見不是嗎?這門只是被風(fēng)稍微吹開了一點而已,快點把它關(guān)好。” 說著兩人就偷偷把門關(guān)好,讓它看起來沒有半點不同。 關(guān)上門后兩人又一直想著剛才見到的那位老嫗,是否還會從這扇門這里走出來,可是等了有半個時辰都未曾見到那位老嫗,也沒有聽見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的聲音,兩人一直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 “剛才大概真的是幻覺吧……”矮個的同伴說,神情并不見多高興。 想一想之前看見的那個老嫗,還有老嫗說的話,他倒是希望那老嫗是真的來了,也真的能夠幫助到從寒殿下,只是……那樣的一名老嫗,就算是想做什么都不可能的吧。 還有從寒殿下的皇姑姑這話……那名老嫗的年齡怎么看都不想是從寒殿下的姑姑吧? …… 自稱為從寒皇姑姑的老嫗走在幽靜的宮殿里,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沒有絲毫聲音,就連拐杖落在地上也沒有任何聲響。 不論她走到哪里,都好像是剛剛好一樣避開了巡視的守衛(wèi),走進(jìn)這座宮殿里的老嫗就這么慢悠悠的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從寒所在的地方,而在看清了從寒現(xiàn)在的模樣后,老嫗?zāi)菑堃恢庇迫淮群偷拿嫒葜薪K于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來。 “小寒呀……”老嫗把手里的拐杖一扔,邁開跟她外表年齡看起來完全不相符的矯健步伐來到從寒身旁,一把抓住躺在床上合眼不動的從寒手腕,捏著脈的同時又摸向了從寒的額頭,摸完了還扒開從寒的眼睛看了看,眼睛里的焦急格外明顯,“小寒呀,都說了讓你萬事小心,現(xiàn)在你可栽在了這里……這可如何是好啊?!?/br> 也不知老嫗用了何種方法將昏迷中的從寒弄醒了,剛睜開眼睛,從寒就猛地坐了起來,然后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這一口血仿佛耗盡了他的精氣,從寒的精神頓時萎靡下來。但他還是強撐著身體看著老嫗,同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皇姑姑……父皇……快點去救父皇……” 皇姑姑拍了拍從寒的手背,“別著急別著急,皇兄不會有事的,你現(xiàn)在的情況可要比你父皇嚴(yán)重多了,我也只能夠讓你醒過來而已,還能夠站起來走嗎?” 雖然身體中提不起一點兒力氣,但從寒還是逼迫自己提起兩條腿,讓自己的雙腳可以踏在地上??赡_是落在了地上,卻一點兒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皇姑姑沒有催促他,但看著他的眼中滿是擔(dān)憂的神色。 從寒不想讓皇姑姑擔(dān)心,緩緩提起一口氣硬是站了起來,可還沒有邁出去一步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皇姑姑好不容易將他扶了起來坐在床上,看著他嘆息道:“若是你實在站不起來,我便想辦法讓其他人進(jìn)到這里來將你帶走?!?/br> 從寒搖了搖頭,扶著床喘息了好一會感覺稍微好了些,他沉默了一會道:“外面的情況現(xiàn)在怎么樣?還有我宮里的那兩只鳥兒……特別是金色的那只小可愛……” “你還真是喜歡那只鳥兒,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關(guān)心它?!?/br> 從寒有些艱難的勾了勾嘴角,“我也不知是為何,從第一眼見到它起,便覺得親近喜愛,總想要將它留在身邊好好養(yǎng)著,也想要看它平安快樂的樣子。只是可惜,它的身邊早已有了其他的人……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也只能夠在旁邊多看兩眼多喂點東西了?!?/br> 皇姑姑直搖頭卻也不說什么,對于從寒的喜好,在皇姑姑看來只要不觸及原則性的東西都沒有關(guān)系,更何況她對從寒的眼光還是比較信任的,畢竟從寒在他們皇室里面來說也是特別的那個。 他們整個皇室的所有人從出生開始便不可修行,但從寒卻與旁人不同,雖然同樣不能修行仙法,身體中卻有著自然的傳承。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從寒在繼位后,也會成為下一任的天祝也不一定。 可沒有人說過在擁有天子之位的同時不能夠成為天祝。 而她相信從寒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強大的天祝。 只要從寒能夠一直成長下去的話。 “可不要再說這些了,你感覺好些了嗎?” 扶著床坐了一會的從寒身體中雖然依舊感到極為虛弱,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往前走上一步明顯可以看得出來腳下虛浮,但跟方才連走都不能走相比已然不錯。 皇姑姑見他還能行動,便用來時相同的方法,把從寒從這座兼?zhèn)渖瓏?yán)的宮殿里帶了出去。 整個皇宮很大,大到超乎想象。 而在這座龐大的皇宮中,還有許多就連成日來去跑腿的太監(jiān)宮女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只要皇姑姑想的話,她就能夠讓誰都找不到她。 不過方合絕對是一個例外。 在皇姑姑帶著從寒走到一處無人林子的小亭邊休息的時候,方合終于找到了從寒。 皇姑姑用了一些方法,讓那些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們沒有辦法發(fā)現(xiàn)她和從寒兩人的蹤跡,但飛在高高天空上能夠?qū)⒄鶎m殿攬入眼底的方合卻能夠看見從寒兩人。 見從寒與身旁老嫗好似相識,姿態(tài)也較為親近熟稔的模樣,方合便直接從天上落了下去。 他有些擔(dān)心從寒,而從寒現(xiàn)在的情況看起來確實非常不好。 跟被痛苦折磨到失去神智的圣人不同,從寒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極度的虛弱,坐在那里的從寒整個人的精神都是萎靡的,滿身都是不停往外冒的冷汗,而他的雙唇還微微泛著淡紫,看起來猶如中毒。 方合落的非常快,不過他還沒有落到從寒跟前,從寒就突然抬起了頭,看見了半空中的從寒與變成了貓頭鷹的南燭。 見他們兩個安然無事,從寒確實松了一口氣,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笑意,用沒有多少力氣的聲音喚道:“小可愛……你來找我了……” 并不是什么疑問,而是陳述句。 雖然這個陳述句因為從寒虛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特別肯定的樣子。 方合落在了距離從寒不遠(yuǎn)處的石臺上,上下打量了從寒一番,擔(dān)憂的啾了一聲。 你看起來多聰明的一個人呀,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從寒當(dāng)然聽不懂方合的鳥語,但他能夠從方合那雙感情特別豐富的眼睛里面看出他的擔(dān)憂,于是從寒面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一些,“小可愛你沒有受傷吧……看見你沒有事真是太好了,現(xiàn)在還有我的父皇……那梅妃如今已經(jīng)喪心病狂,什么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了。父皇終究還是太過心慈,明明知道今日的梅妃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梅妃卻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最后……落得如此地步……” 子不言父之過,更何況還是皇宮里這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從寒的生母乃是已經(jīng)過世的皇后,梅妃也是在皇后過世后才入的宮。 皇后歿后六宮無主,圣人也沒有再選一個皇后出來的打算,只是將鳳印交由讓自己放心的妃子保管,讓那個妃子幫自己打理后宮。 要說從寒有多恨梅妃卻也是不存在的。 畢竟當(dāng)年的梅妃還是圣人口中所言的“與世無爭”的梅妃,對于圣人托福的管理后宮之事也都做到了一絲不茍。從寒不討厭梅妃卻也說不上多喜歡,只是將她看做一個非常普通的后宮妃子而已,特別的地方大概是……他的父皇真的喜歡這個女人。 愛對一個君主來說是極為奢侈而又令人感到痛苦的東西,這一點在很久很久之前從寒就已經(jīng)明白,所以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父皇竟然愛上了梅妃后,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有些可憐父皇和梅妃。 他的父皇…… 并不是一個會沉迷于所謂個人情愛的人,不論是他愛上了別人亦或者別人愛著他,都不會獲得最為他們所希望的全心全意只有你的幸福。 可是他對父皇終究還是不夠了解,又或者說……父皇這一輩子終究是唯一心軟了一次,算是給自己一個機(jī)會也是給梅妃一個機(jī)會。 只是如今的梅妃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梅妃。 如今的梅妃能夠做出來的事情,也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瘋狂。 而他作為已故皇后獨子,對于父皇跟梅妃之間的這些事情卻也沒有多少言說的位置。但有一點他卻是可以開口和插手的,那就是為了父皇的安危。 也許他的父皇不能算是一個好丈夫,但除此之外,他已經(jīng)竭盡所能。 即使是換做自己,從寒也不認(rèn)為自己能夠把皇帝這個位置坐的比父皇更好了。 “啾啾啾……”方合抬起自己的小胸脯,神情有些驕傲。 你的父皇沒有事情啦,他現(xiàn)在非常健康,所以你也不用擔(dān)心。 從寒對于方合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這種信任感就跟他對方合的喜愛一樣毫無緣由。在看見方合挺起小胸膛還有這略微有些得意的神色后,從寒的眼中閃過驚喜的神色。 “父皇……沒有事嗎?” “啾!”當(dāng)然沒有事情啦,不但沒有事情他還吃了仙杏呢……想到這個方合就稍微有一點點心虛,不知道這位皇帝會不會也跟雷震子一樣長出風(fēng)雷雙翼來。 從寒直到方合能夠聽懂自己說的話也能理解和做出回應(yīng),所以他見方合如此模樣心里頭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看來父皇沒有多少危險?!睆暮χ鴩@息著這么說。 而在他旁邊的皇姑姑在看見方合后,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為震驚,震驚到魂兒都飛出去了的狀態(tài)。 一直無聲站在方合身旁的南燭抬起圓圓的占據(jù)大半張臉的眼睛扭頭盯著皇姑姑,在看見皇姑姑無意識的想要想著方合伸手時,他張開翅膀格外熟練的就把方合罩在了自己的翅膀下面。 南燭的翅膀非常寬大,突然被罩住的方合眼前一片漆黑。不過方合對于這種情況已經(jīng)非常熟悉,他特別自然的把頭往前鉆去,在從南燭的翅膀下面鉆出來還略微有些不滿的小小啾了一聲。 但考慮到現(xiàn)在有外人在的情況,所以方合并沒有把這種不滿完全的表達(dá)出來。 他只是略微抬起一只爪子往南燭身上小小踹了一腳表達(dá)自己的不滿,當(dāng)然這一切都在被南燭罩起來的翅膀下面發(fā)生,其他人是看不見的。 皇姑姑伸出去的手被南燭毫無波動的眼神所制止,總覺得若是自己碰到了方合,好像會發(fā)生極為可怕的事情。 這樣的直覺讓皇姑姑回過神來,但她心中的激動卻無法抑制。 他看著方合胸膛欺負(fù),兩只眼睛也變得濕潤起來,口中呢喃著旁人聽不清的含糊的話語。 因為她表現(xiàn)的有些過于激動,所以方合忍不住的把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盯著她看。 而一旁的從寒就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趴在那里昏了過去。 皇姑姑見此面色突變,沖了過去摸向從寒的額頭。 明明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皇姑姑的手卻瞬間被燙得縮了回來,整個掌心都被燙得通紅。 也是在她把手縮回來后,便看見從寒的身體上浮現(xiàn)出許多紅色的“花紋”來。 說是花紋其實就是從寒的血管。 這些在皮膚下的血管一根根都變成了赤紅的顏色,猶如被放在爐火上燒紅的鐵散發(fā)出紅色的光芒,即使是隔著一層皮膚看起來也非常顯眼。 這些發(fā)出紅光的血管自從寒的額頭一路往下,繞過他的兩頰最后聚集到從寒的胸口。 即使是站在旁邊,方合都可以感受到那種guntang的溫度。 這絕對不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在方合想要上前探身好好看一看從寒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時,南燭直接就用翅膀?qū)⒎胶侠搅撕竺妗?/br> 皇姑姑看著從寒這種模樣,兩只手都顫抖了起來。但她還是口中默念著猶如咒語又或者是聽不懂的歌謠一樣的東西,兩只手放在了從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