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溫?zé)岬拇侥﹃亩? 若即若離。

    江棠棠心頭一顫,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奇特，如夢似幻, 又極其真實。他手把手教她體驗了他世界的一面，從未有過的經(jīng)歷。

    深色原木錘輕輕敲下，有質(zhì)感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里像一顆投進(jìn)湖心的石子蕩出一圈一圈水紋。

    她垂眼看環(huán)在自己腰際的那雙手。

    左手疊在右手上。干燥修長的手指, 指甲修剪齊整，虎口淺淺一道疤痕在白色燈光照射下比平常看上去明顯一些, 袖口隨著他手臂稍稍收緊, 隱隱露出珠串和腕表。

    她用指腹沿著那條疤輕點, 突然問：“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挺幼稚的?！?/br>
    謝申微微弓背，下巴磕在她的肩上，“嗯？”

    “不瞞你說，我今天因為你沒請我來看拍賣會生了一丟丟的氣?！彼鹗直葎?，“就這么一丟丟。”

    “我今天在直播里看到之前碰到的那位林經(jīng)理,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她很有氣質(zhì), 這回看到才知道原來她這么厲害, 發(fā)言專業(yè)又利落。”

    “可我呢？剛剛你給我看那些圖冊, 我這顆貧瘠的腦袋里只會蹦出哇塞這個配色真好看，哇塞這個看上去就很貴，哇塞哇塞哇塞。”她說到急處，咽了咽口水才繼續(xù)，“這樣真的一點兒都不酷。我還暗自為你沒請我來生悶氣。那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很幼稚？”

    謝申聽完, 懶聲應(yīng)：“嗯?！?/br>
    江棠棠：“嗯？！”

    他從喉間發(fā)出一聲輕笑，“怎么，我說實話你又不高興?！?/br>
    江棠棠甕聲甕氣，“幼稚的人就是這樣，聽不得實話?！?/br>
    “那你倒是別問，我也說不得謊話?！?/br>
    江棠棠去扒拉他的手，“拿開你的臭爪子。”

    謝申八風(fēng)不動，手臂反而又收緊一些，“某些人最近天天吃宵夜，我?guī)退蜒鼑考?xì)點。”

    “誰說的，我沒吃。”

    “朋友圈的照片怎么解釋？”

    “盜圖的?！?/br>
    “哦，那還真高清?！?/br>
    “……沒有吃很多?！?/br>
    謝申哼笑一聲，“幼稚上頭多加一條，愛撒謊。”

    “你看！”江棠棠梗著脖子，“你嫌棄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和我提分手？沒想到我萬人迷小江也有被人嫌棄的一天。好了，這位霸道總裁，拿出你的五百萬支票吧。我已經(jīng)活動好腳關(guān)節(jié)，一拿到錢就滾出你的視線范圍！”

    謝申冷道：“帶你來當(dāng)一次拍賣師，你還演戲演上癮了？”

    江棠棠不好意思，“就那個，趁你剛剛賺了那么多錢，機會難得嘛?！?/br>
    “你想多了。在沒有建立婚姻關(guān)系的前提下，別說五百萬，一毛錢你都分不到。所以，”他抬了抬眼皮，循循善誘，“你再熬一熬，看看我哪天枸杞吃少了眼一糊，沒準(zhǔn)讓你得到個分五百萬的機會。”

    這話繞得很，江棠棠琢磨半天，終于大致理解。

    臉燒得熱。

    她訥訥道：“你剛才還嫌我幼稚?！?/br>
    “我只是認(rèn)同，沒有嫌棄?！?/br>
    “有區(qū)別么？”

    “沒什么區(qū)別?！?/br>
    “……”她兩手一伸，往后捧住他的臉，“說正經(jīng)的。”

    謝申被她捏得兩頰變形，掰開她的手扣到她身前，“這些話憋一晚上想說了是不是，嗯？”

    江棠棠被他猜中心思，一時無言。

    他鮮有的耐心，“你看了直播應(yīng)該也看到，今天來的媒體記者很多。我不帶上你，是不想你被人追著問東問西。你想好要怎么回答他們沒有？還有，我也不希望首場專拍被模糊焦點。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集團(tuán)上下幾個部門合作計劃很久才完成的工作?！?/br>
    “要是把你帶來，又把你安排到別處裝作不認(rèn)識?！彼鬼此谎?，“那有的人恐怕想得更多?！?/br>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謝知行一向?qū)δ信P(guān)系秉持嚴(yán)謹(jǐn)態(tài)度，他還沒帶人到家里作正式介紹，如果讓老爺子從其他媒介得知這個事情，自己先揣測上，難免更多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有秦緲的事情在前，他不得不更慎重。

    這番解釋有理有據(jù)，江棠棠這下不得不承認(rèn)兩人之間的差距，他所考慮的，遠(yuǎn)遠(yuǎn)大于高于她所在意的。

    她扣了扣下唇，輕聲道：“你這樣說，我就懂了?！鳖D了頓，又說：“對不起?！?/br>
    “回回聽你說‘我錯了’，倒是很少聽到你道歉?！敝x申攏著人往胸前靠，“可見態(tài)度還算誠懇。這回就先放過你。再有下一次自己胡亂猜測，洗干凈手心等我打?！?/br>
    江棠棠轉(zhuǎn)身面對他，兩只手搭到他腰上，“我爸都不舍得打我，你敢？”

    “怎么不敢？”謝申挑眉，左手下滑，隔著羊絨裙拍了她屁股一下。

    “老流氓！”江棠棠提聲，“你這個萬獸之王絕版大禽獸！”

    謝申聽完她一通嚷嚷，看著她似笑非笑，“那我要不要坐實一下自己的罪名？”

    “……”江棠棠秒慫，“碰一下屁股其實也沒什么的嘛。那不就是椅子沙發(fā)它們每天對我做的事兒么？我為什么要這么大驚小怪呢？”

    謝申捏起她的下巴，“牙尖嘴利，總有一天治你?！?/br>
    ***

    自這晚之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心照不宣地遞進(jìn)一步。

    隔兩天到周五。程陸最近加入一個球友的俱樂部，每逢周五和周日抽幾小時教一幫社區(qū)大爺大媽打養(yǎng)生籃球，能賺點外快。他這人嘴皮子溜，是老年人鐘愛的那一款，相當(dāng)受歡迎。

    江棠棠在店里整理完東西，剛坐下拿起書看，就聽隔壁向爺?shù)昀飩鞒雎曧憽?/br>
    才下午三點多，向小園沒在學(xué)校上課，正站在店鋪墻壁邊被她媽訓(xùn)斥。江棠棠過去的時候，正巧聽到她們的對話。

    原來是向小園班主任通知說她在考試的時候被抓到用小抄作弊，要進(jìn)行全校通報批評。她們那個學(xué)校考場里都安了半圓監(jiān)控，但凡抓到，證據(jù)確鑿。

    向小園mama氣急：“我說你怎么最近成績突飛猛進(jìn)，也沒見你在家多用功。你居然作弊？還被老師抓個正著，??？你還要不要考大學(xué)了？！”

    向小園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說話！”她mama見她這副態(tài)度，更是厲聲道：“我讓你說話！”

    向小園抬頭，眼里充著紅血絲，“又不止我一個人作弊，其他人只是沒有被抓到而已?！?/br>
    “爸爸mama都沒有要求你一定要考出很好的成績，你干嘛要作弊，??？”

    向小園嘴唇翕動，半晌憋出一句：“不用你管。”

    “你！”

    江棠棠始終是外人，在一旁也不敢多話，見向姨快氣厥過去，才出聲勸道：“向姨，您先消消氣，我來和她說吧，您幫我去看會兒店行嗎？”

    向小園mama兩手叉腰，順下幾口氣，“好好，棠棠你和她說！”

    待她走出去。江棠棠想起程陸說向小園之前找他借錢的事情，問：“園園，我送你的那枚麒麟戲珠的印章你還在么？”

    向小園原本以為她要繼續(xù)剛才的問題，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不禁愣住，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棠棠看著她，“你把它賣了是么？我在東門夜市剛好見到一枚一模一樣的，原來我還不信你為了換錢把東西轉(zhuǎn)賣了，現(xiàn)在看你這樣子是真的了。至于考試作弊得到好成績也是為了問你爸媽拿更多零用錢是嗎？”頓了頓，她直接問：“你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向小園緊蹙眉頭，“我……”

    江棠棠斂起神色，“你叫我一聲jiejie，我就得管你。你作弊的事情輪不著我教訓(xùn)，但關(guān)于錢的問題我一定要知道原因。你現(xiàn)在不告訴我，我也會想辦法弄明白。”

    向小園沉默半晌，怕她真的去追究，訥訥道：“我給主播打錢送禮物了……”

    “什么？”

    “就是這個?！彼f出手機，“這個游戲主播最近很紅。我們學(xué)校好多人喜歡，有的就給他刷禮物什么的，我就……”

    江棠棠心下了然，接過話頭，“你就跟風(fēng)是么？”

    向小園聳著嘴，僵硬地點了點頭。

    江棠棠接過她的手機看。

    真特么的冤家路窄，屏幕里的人，正是上回在街上跟綠毛一伙堵謝申和她的那個男的。

    油頭粉面也擋不住隱隱透出的兇相。

    第30章

    江棠棠的太陽xue隱隱作跳。

    原來覺得向小園雖然性格歡脫, 倒也挺讓父母省心。在學(xué)校成績平平, 但沒聽說惹過什么麻煩。向爺夫婦對她沒寄托望女成鳳的希望，不出岔子順順利利考個大學(xué)混個文憑, 二本三本都行。

    向小園心虛著，“棠棠姐……你別和我爸我媽說行么？”

    江棠棠看她一眼，“你這還沒掙錢, 花錢倒是不手軟，還是給別人花錢。”

    她話出口, 才頓覺自己語氣挺嚴(yán)厲。一方面是擔(dān)心她沉溺此間, 另一方面也實在疑惑, 現(xiàn)在的學(xué)生都什么品位啊，就這樣人丑心惡的二流子，還給他刷禮物？刷他一臉綠漆還差不多。

    向小園垂著頭不言語，嘴角撇著。平時和江棠棠程陸相處融洽，哥哥jiejie叫著, 其實心里頭當(dāng)他們是平輩?，F(xiàn)下冷不丁被她用這樣的話教訓(xùn), 想到她也沒比自己大幾歲, 一時間挺不怯氣。

    可自己出紕漏在先, 這會兒不服軟事情只會越鬧越大。她爸是那種特別傳統(tǒng)的人，上兩回瞧見她看直播就訓(xùn)了兩句，要是知道自己靠作弊和倒賣別人送的東西換錢給主播刷禮物，還不得氣死。

    江棠棠補了句，“能耐?！?/br>
    向小園抬起頭，“我以后不會了。棠棠姐, 你別把這事兒告訴我爸媽，真的?！庇值溃骸霸僬f往后他們肯定扣我花銷，我哪還有錢去刷禮物啊？”

    江棠棠沉著聲，“你路數(shù)不是挺多么？”

    向小園聽出她意有所指，說的是自己倒賣印章的事情。那個印章她本來沒動過賣掉的心思，是他們班上一個女同學(xué)攛掇的，就是那個女同學(xué)帶她入的直播坑。兩人為這事還爭執(zhí)一番把印章?lián)尩舻降厣峡某隽鸭y壞了品相，最后也沒賣出多少錢，倒被江棠棠輾轉(zhuǎn)又撞破。

    結(jié)合作弊被抓的事，她覺著自己這是流年不利特別倒霉。那點兒懺悔的念頭被這個想法碾壓得所剩無幾。

    “棠棠姐，對不起?！彼植坏貌坏皖^，“我這就刪了app，真的不看不刷了，真的！”

    她急切地作保證，把江棠棠手里的手機拿回去立馬刪了直播程序，“你看，都刪干凈了！”

    “刪了還可以再下?！苯奶牟焕磉@茬，“園園，我不想和你擺什么大道理。我就說你追的這個什么主播，我還真知道一二，簡而言之就不是個好人。你要是哪天自己掙錢了愛給誰刷給誰刷，但現(xiàn)在這樣我挺看不起你?！?/br>
    她這話說得重，沒留多少情面。

    向小園眼眶泛紅，“棠棠姐……其實我也是到了高三壓力大，就靠這個緩解緩解。你別看我爸我媽不太管我成績，但是整個班整個年級那個氛圍，在里邊就覺得壓力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