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第63章 王寅從夢中驚醒,天亮了,陸鶴飛不在他身邊兒,他忙不迭的爬起來悄悄的又記錄上一天,然后仔細(xì)回憶是不是《云笈鑒》已經(jīng)上映了。 不知道票房如何,不知道口碑如何,更不知道因為這一部電影而導(dǎo)致的風(fēng)起云涌的戲碼究竟有沒有消停。 忽然他意識到,陸鶴飛沒在。 王寅穿上衣服,躡手躡腳的往外走,一樓也不見陸鶴飛。他不知道陸鶴飛去哪兒了,可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跑! 他因為太興奮導(dǎo)致快跑的兩步都有些踉蹌,打開門的一瞬間卻停在了門口。外面會不會很危險?是不是陸鶴飛在玩他?茫然跑出去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熱帶的陽光猛烈,王寅抬手遮了一下,自由的氣息吸引他往前踏了一步,腳踩在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地板上發(fā)出猶豫的咯吱響聲。 “你去哪兒呀?”陸鶴飛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王寅一驚,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回頭,自然地說:“我一睜眼就沒看見你,出來找你。” 陸鶴飛撇了他一眼,抓著他的手腕往回走:“叫我就可以了。” “哎……”王寅故意嘆道,“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你也不想想我能去哪兒?你說喜歡我,都不叫我出來曬曬太陽的么?” “陽臺上也可以曬太陽?!标扂Q飛說,“不用出來?!彼ブ跻叩椒块g里,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個手銬,“咔”的一聲把王寅銬在了管子上。 “你!”王寅說,“你銬我干什么?” “你不乖?!标扂Q飛說,“需要反省。” 王寅跟這個小變態(tài)沒話可說,只能坐下來裝裝反省的樣子。然而他有沒有思考過自己的行為是次要的,他這樣一弄,陸鶴飛更加限制了他自由活動的程度。只要陸鶴飛去洗澡或者做什么長時間看不見王寅的事情,他都會把王寅銬在管子上,不叫他隨意走動。 自然也走不出去那扇門。 王寅這次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習(xí)慣了,也知道跟陸鶴飛鬧脾氣沒有用,不如花時間想想別的法子。他不可能趁著陸鶴飛不注意的時候逃跑了,但是他通過陸鶴飛詭異的行為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也許這個房子周圍什么機關(guān)都沒有呢?否則陸鶴飛根本不怕他隨意走動。 一切都只是存留于他大腦中的構(gòu)想,他機會去實踐了。 《云笈鑒》的首周的票房異常慘淡,若是昔日的擇棲肯定不至于場面如此難堪,不過現(xiàn)在擇棲里憂外患,這部電影的表現(xiàn)如何都無法再拯救擇棲的命運了。 在眾多爛口碑的影評里唯一能看的就是關(guān)于那個虛擬角色設(shè)置的欣賞。因為在首映的時候,擇棲在現(xiàn)場把那個角色“請”了出來。 不是全息投影,不是電視轉(zhuǎn)播的時候才能看到的ar畫面,而是通過人工智能結(jié)合光效三維呈現(xiàn)的畫面。是完完全全真實的可以同活人站在一個位面上的虛擬人像。比起時下流行的全息投影,技術(shù)上摒棄了空間設(shè)備的限制,更近乎于人類的表現(xiàn)。 可惜的是,由于花枕流項目的停滯,這個東西目前只能在室內(nèi)實現(xiàn),效果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行云流水。可是在虛擬藝人這一層面上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jìn)步,這意味著那幾塊用來實現(xiàn)三維立體畫面的玻璃板將不復(fù)存在,虛擬形象的應(yīng)用場景也會越來越廣泛,而人工智能的加入則可以叫一個角色徹底的活起來。 這是王寅一直想要的,并且很久之前就策劃了首映禮的這個彩蛋,遺憾的是,他自己沒能看到,并且因為這些紙片人偶像散盡家財,虎落平陽。 同樣,它的開發(fā)者花枕流也沒機會去看上他一眼,因為他還不肯跟他爸就范,禁閉就一直關(guān)著。 他爸是個老派的人,犯人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也得讀書看報,他就秉承了這一點。所以每天早上花枕流都能拿到一份新鮮的日報——通常都是一些時政新聞和經(jīng)濟動態(tài),文化娛樂只有一個版面,內(nèi)容還十分無趣。 換做平時,花枕流肯定是連碰都懶得碰,但是他在禁閉室里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除了閑的無聊手寫代碼之外,只能看看報紙了。他甚至連中間的廣告都能看上一遍,用來消遣時間。 今日一如往常,他看著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新聞版,一張一張翻到后面,在經(jīng)濟版上驟然出現(xiàn)了湛林和擇棲的名字。這兩家公司花枕流都很熟悉,按理說湛林出現(xiàn)在這塊算是正常,但是擇棲怎么說也應(yīng)該是娛樂版的??桶伞?/br> 花枕流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心中咯噔一響,扒著報紙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他閱讀速度很快,那篇文章主要是分析湛林和擇棲之間的關(guān)系以及目前的經(jīng)營狀況,大體上是說它們的董事長王寅先生有著非常“創(chuàng)造性”的想法,竟然把一個公司的股權(quán)拿去質(zhì)押去開了另外一個公司,言談之間諷刺王寅大概是腦子進(jìn)水了,所以同時把兩家公司搞垮也真的是不意外。 擇棲還不上錢,所以只能拿湛林抵債,而湛林這邊給不出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來,所以不日就會通過銀行以及法院進(jìn)入財產(chǎn)清算和拍賣流程。盯著湛林這塊肥rou的人很多,熱門人選當(dāng)然是周瀾。文章后面就是在分析周氏這一舉動的戰(zhàn)略意圖以及今后的發(fā)展格局了,順便合理猜測王寅因負(fù)債已經(jīng)出國避難,不見蹤跡。 花枕流不可置信的盯著那份報紙,明明幾張紙輕的沒什么分量,可是他的手腕卻覺得猶如灌了鉛一樣,顫顫抖抖竟然支撐不住。因為他知道,一切的源頭都是源自于他的失蹤。 如果計劃沒有被打亂,他已經(jīng)把那筆錢還給了王寅,并且開發(fā)進(jìn)度也不會落下,短期內(nèi)雖然無法回款,但是至少不會讓王寅陷入這樣的困境。 他們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在鋼索上舞蹈,但是他們誰都沒想到,意外來的如此之快。 花枕流沮喪的垂下頭,他在這里一直想著的是寧姜不會答應(yīng)他任何請求,他出不去的,從而忽略了他必須要出去的這個事實。因為他連試都不敢試,怕面對寧姜的拒絕,因此耽誤了那么多事情。 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他沒想過,原來湛林和擇棲是如此詭異的綁定方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跑到門邊用力拍打,喊道:“來人??!我要聯(lián)系寧姜!人都死哪兒去了!” 呼喊很快就把人招惹來了,他爸不在,是找的專門的人來看管花枕流。那人聽花枕流要聯(lián)系寧姜,就輸入好了號碼按了撥通,把電話交到了花枕流的手上。 花枕流的呼吸和心跳節(jié)奏都很快,已經(jīng)將近兩個月了,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跟別人說話。 寧姜接電話很慢,看著陌生的號碼還未說話,那邊兒就響起了他最熟悉不過的聲音。 “寧……寧姜。” 充滿著不安和緊張的語調(diào),寧姜一愣,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何時這么狼狽不堪過。他永遠(yuǎn)都是尺高氣揚中氣十足的,活像個獅子。 “你?!睂幗獑?,“在哪兒?” “我需要你?!被ㄕ砹鞅尺^身去。他本來想向?qū)幗獢偱?,告訴他自己目前的情況,求他無論如何也要答應(yīng)來救他,為了顧全大局,他們彼此之間演上一場就可以了,出了這個大門他們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然而看守在這里,這些話他沒辦法講出來,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在我爸這里,但是我現(xiàn)在有點糟糕,需要你來,可……可以么?” “……”寧姜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壓根兒不想理花枕流,電話那頭是安靜的。 花枕流的心情十分忐忑,他不斷的默念著求求你了寧姜,你來吧,只要你肯來,我就放你自由,從此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的世界里,求求你了。但是隨著寧姜沉默時間的加長,花枕流的內(nèi)心也逐漸的冷卻。 明明他根本不需要管自己死活,只要把電話一掛,他不就是自由的么?花枕流你不要打著深明大義的旗號來騙自己了,寧姜他是不會理你的。 你死了才好,死了,寧姜才會解脫,再也沒有害怕的了。 “寧姜……”花枕流的聲音都啞了,像是說不出話來。 花枕流的一生有很多痛苦的時刻,有來自于殘酷家庭的苦難,有技術(shù)探索上的掙扎……在此之前,他最痛苦的時候莫過于發(fā)現(xiàn)他差點殺了他真正喜歡的人。但是這些加起來都不如現(xiàn)在他所遭受的。 他沒有一丁點主動權(quán),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仍舊要經(jīng)受沉默的凌遲。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及不上當(dāng)年寧姜受過的罪的萬分之一,也不及他絕望的萬分之一。 “寧姜……”花枕流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捂著自己的臉說,“對不起,打擾了?!彼麆傄獟祀娫?,寧姜就吐出來兩個字。 “在哪?” “什么?”花枕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地址。”寧姜說,“告訴我?!彼麤]說要不要來,而是先問花枕流的具體位置?;ㄕ砹鹘Y(jié)結(jié)巴巴報出了詳細(xì)地址,寧姜說:“知道了。”然后主動掛了電話。 花枕流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愣愣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第64章 于渃涵躲在辦公室里抽煙,有人敲門,她叫了一聲兒“進(jìn)來”,見是寧姜,就隨手把煙頭掐滅了,可屋子里還是煙霧繚繞的,叫寧姜不自覺的揉了揉鼻子。 “你怎么來了?”于渃涵問,“你都有閑工夫往我這兒跑了,大清真的亡了?” “有事。”寧姜說。 “什么事兒?”于渃涵心里哆嗦了一下,她現(xiàn)在就怕別人跟她說事兒,也特別害怕看手機提示有新消息,一看見手機亮就神經(jīng)疼。最近外面血雨腥風(fēng),公司內(nèi)部也非?;靵y,昔日熱鬧的擇棲大樓內(nèi)空了很多,幾個藝人也想趁時候跟公司節(jié)約,都叫于渃涵給按下去了。她在王寅身邊兒待久了,耳濡目染的也是錙銖必究,得渡了劫,這幾個趁火打劫的一個別想好。 “花枕流?!睂幗f,“他,聯(lián)系我了?!?/br> “什么?”于渃涵騰的一下站起來,“他沒死?” 寧姜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于渃涵的這個問題,只能抿下嘴,說:“他叫我,去找他?!?/br> 于渃涵緊接著問:“是要錢么?多少?要不要報警?” “沒有?!睂幗呐乃?,叫她不要這么緊張,“他,在家?!?/br> “什么?”于渃涵大吃一驚,張嘴痛罵,“媽了個逼的花枕流這個賤人!合著跟自己家里玩人間消失兩個多月?他知不知道王寅都被他毀了!不行,你告訴我他在哪兒,我非得把他剁碎了喂狗不成!” 寧姜哪兒有在于渃涵罵街的時候插嘴的本事,他拉著于渃涵半天張不開嘴,等于渃涵罵夠了,他才小聲說:“不是,他好像有事情,一定叫我去?!?/br> “你可千萬別去!”于渃涵說,“反正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不能更糟糕了,就讓他以死以謝天下吧。” 寧姜說:“我不懂這些,所以,來問你。你的意思是,不去么?” 于渃涵低著頭在辦公室里走了幾圈,問:“他還說什么別的了么?” 寧姜搖頭:“沒有?!?/br> “那現(xiàn)在可能就是個鴻門宴了?!庇跍c涵說,“那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你們之間的事兒,所以無權(quán)決定你的行為,畢竟我不是王寅。” 寧姜很認(rèn)真的說:“他,還可以解決什么問題么?” “花枕流么?”于渃涵無奈笑道,“你能指望一個搞技術(shù)的解決什么問題?他又不會給我投幾百個億,殺了他他也沒這么多錢。我猜測頂多就是讓他動動他那個高智商低情商的腦袋,想想怎么找王寅了?!?/br> “那……”寧姜說,“那我,就去試試吧?!?/br> “現(xiàn)在什么情況都沒摸清楚,你不怕去了找死啊?!?/br> 寧姜說:“試試吧。” 于渃涵想了想,覺得花枕流的地址是在部隊大院里,應(yīng)該也出不了什么殺人放火的事兒,就打算陪著寧姜一起去。寧姜沒說什么,反正花枕流又沒要求必須是他一個人。 花枕流再次聯(lián)系他的時候是給他發(fā)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周末去一處飯店,又重復(fù)了一遍地址,叫他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寧姜不甚在意,有什么準(zhǔn)備不準(zhǔn)備的,還能吃了他不成?這種事兒放在普通人多半心里會嘀咕一下,只不過寧姜沒有什么太大感知。 當(dāng)天是于渃涵開車帶他去的,報了包廂號,服務(wù)生引他們?nèi)チ?。于渃涵還假模假樣的帶了瓶好酒——誰知道里面唱的哪一出兒,她只管唱她自己的戲。 一進(jìn)包廂,氣氛頓時冷到了極點。寧姜木木呆呆的沒什么表情,于渃涵倒是嚇了一跳。里面坐著花枕流,穿的倒是體面得體,只是精神狀態(tài)非常憔悴。主位上坐了兩人,于渃涵看樣子覺得是花枕流的父母,她一北京姑娘差點張口管人家叫大爺大媽,然后一想事兒不對。 怎么連父母都請出來了?這場面怎么看怎么像相親現(xiàn)場,于渃涵“咳”了一聲,跟花枕流說:“喲,你也不介紹介紹?叫叔叔阿姨難看呢?” 花枕流這才緩過神兒來,第一眼就看著寧姜。寧姜也看了他一眼,象征性的點了點頭,花枕流這才說:“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父母,花將軍和張老師。這是我朋友,于渃涵,擇棲娛樂的ceo,還有……寧姜?!彼榻B自己的親爹親媽都只用非常社會的稱呼,樣子疏離的不行。于渃涵心里也瘆的慌,她什么大佬沒見過,但是花父這種職業(yè)軍人還是叫她有點不敢直視,只能勉強撐住場子,說道:“我不知道叔叔阿姨什么口味兒,今兒就帶了瓶酒來,咱們有什么事兒邊喝邊說。” 花枕流他媽是不擔(dān)事兒的,他爸一臉嚴(yán)肅地說:“沒什么大事兒,只是孩子大了,有些事兒不能再那么胡鬧了,今天吃頓家常便飯,聊聊清楚。” 于渃涵一臉八卦地問:“什么事兒呀?誒不對,要是關(guān)于花枕流的,這可就是您的家務(wù)事兒了,我和小寧可幫不了什么忙?!彼澜裉爝@場合不是她的,但是寧姜不會說話,一切只能她來。她有點慶幸陪著寧姜來了,要不然看著架勢,寧姜怕是要被扒一層皮。 難道花枕流這個不長腦子的把他和寧姜的事兒捅到他爹哪兒了? 只聽花父說:“花枕流沒給你們講么?” 于渃涵搖頭,她看一眼寧姜,寧姜也搖頭。 花父說:“說來也是家門不幸,我年紀(jì)大了,這些年確實管教的少了一些,叫花枕流染上了不好的習(xí)性,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跡在一起?!彼f話時看了一眼寧姜,寧姜神情淡然,并沒有什么不悅。他繼續(xù)說:“花枕流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做些男人該做的事兒了,好好經(jīng)營自己的事業(yè),同時也要兼顧家庭……他起小兒就不聽話,我?guī)丶曳词×藥滋?,倒是想明白了,說要見一個人。”話說到這里他才笑了一笑,說的這個人,就是寧姜。 花枕流都不知道說什么是好,故事的起因經(jīng)過被他爸篡改了一個遍兒,好像今天這局是他坐莊一樣。無可奈何之下,花枕流說:“你就直接說要干什么吧,關(guān)了我兩個月過來聽你唱戲?” 花父冷哼一聲:“我給你們個機會,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寧姜是吧,花枕流說他喜歡你,這輩子都要跟你過,我尋思著,兩個男人算什么事兒?這放在我們那個年代都是要槍斃的。不過時代確實不同了,今日你但凡肯答應(yīng)他一句,他就跟你走,我不過問生死,但是你倆也不能再分開。你若是說不答應(yīng),是他脅迫你……”他尾音拉長了一點,仿佛吊人胃口,“我就打斷他一條腿,讓他從你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他欠你的我盡數(shù)補償,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盡管開口?!?/br> 花枕流心里一涼,快速扭頭看向?qū)幗?,生怕他想都不想的就選擇了后者。 這一刻他才知道生死都捏在別人手上是什么滋味。但是他確乎沒什么立場要求寧姜做出他所期望的選擇。一句話換他自由太容易,但是他爸絕就絕在,這一句話說出來,幾乎是叫寧姜這輩子都跟他綁在一起。哪個大腦正常的人會做這種選擇?更何況是寧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