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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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金元點頭,往山下走了幾步,又忽的回頭,還是沒忍住問了句:“那,教練,我和程亦川還比嗎?” 袁華猛地抬頭,怒道:“人都出事了,還比什么?” 盧金元抿了抿唇,有些緊張,試探著又問:“省運會就剩下一個月不到了,要是他沒好起來……” “要是他沒好起來,”丁俊亞已經(jīng)從坡上撿起了兩截斷開的雪杖,凝神看了眼那整齊的切口,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盧金元,“要是他沒好起來,有的人就要準備好進公安局了?!?/br> 第35章 第三十五個吻 第三十五章 為了讓程亦川安心與盧金元比賽, 不影響他的心情, 距離答應母親退役的早晨已過去整整兩日,宋詩意一直沒告訴他這個決定。 早晨起了個大清早, 她一面做早飯, 一面?zhèn)鬟_了來自師姐的鼓勵, 結(jié)果被那家伙的猖狂逗樂。 這兩天有所疑慮,有所遺憾,她鮮少露出笑容,多虧程亦川這么一頓插科打諢。 飯后, 她讓鐘淑儀在家休息一天, 自己推著小車去胡同口坐著。 天很冷,謀生不易。忙碌時還沒工夫細想, 一空下來就心事重重, 她望著霧蒙蒙的天, 總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和這天一樣, 模糊而看不清輪廓。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指望, 她是準備放棄夢想了, 可到底還有人在堅守。 宋詩意偶爾拿出手機看一眼, 下意識等待著來自雪場的消息, 那家伙信心百倍的,狀態(tài)正好, 贏盧金元應該是分分鐘的事。依他那性子, 得勝了大概會第一時間跟她嘚瑟。 一想到他的反應, 她就莫名其妙好笑。 可不知怎么回事, 直到中午,程亦川也沒有只言片語傳來。 中午,鐘淑儀在家做好飯,用保溫盒拎出來,坐在胡同口和她一起吃。 “你二姨那邊,我打過招呼了,她說公司里不缺人,但可以給你安排個文員的位置。” 宋詩意沒說話,低頭吃飯。 “她說文員清閑,打打雜,做點記錄之類的,也不會太忙。我覺得挺好,能坐辦公室,冬暖夏涼,也省得你腿傷再犯?!?/br> “嗯?!?/br> 鐘淑儀一直在看她的表情,猶豫片刻,才說:“媽也不指望你能賺大錢,但你爸走了,我一個人在這兒,日子不像日子,家不像家。我不圖別的,就希望你好好的,咱娘兒倆好好過……成嗎?” 宋詩意咽了那口飯,抬頭說:“好?!?/br> “那你二姨的公司——” “我去?!?/br> 鐘淑儀一頓,顯然是沒料到她這么好說話,眼睛都睜大了些:“你去?” “你問問二姨,下個月去行不行。隊里的手續(xù)總歸要走完,教練們帶我一場,總要和他們道個別。” “好,好好好?!辩娛鐑x捧著飯盒笑,眼尾的褶子一層又一層。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陸小雙準備去酒吧了,化著冷艷的妝,一路風風火火走到胡同口,一腳踹上她的椅子,險些沒把宋詩意從椅子上踹下來。 “你干什么?。俊彼卧娨鈬樢淮筇?,回過頭來看清是誰,這才安了心,“你不說話,我還以為有人搶我攤子?!?/br> 陸小雙手里拎了個什么東西,一把扔進宋詩意懷里,怒道:“你跟你媽妥協(xié)了?” 宋詩意下意識捧住,定睛一看,是個暖手寶。 她捧好了,心里一熱,點頭:“妥協(xié)了。” “我跟你說那么多,你當我放屁呢?”陸小雙氣壞了,指著她的鼻子,“怎么,當了這么多年追夢少女,打算前功盡棄了?” “棄了?!?/br> “所以這是想安心在這兒當個攤子老板娘,等著哪天上個頭條——國子監(jiān)大街最美胡同西施?” 宋詩意笑了。 “笑,你還笑!”陸小雙恨鐵不成鋼,“你趕緊給我收拾包袱滾回哈爾濱,你媽這里我去說,她罵我一頓也好,打我一頓也好,橫豎弄不死我。宋詩意,你才二十五歲,人生的四分之一罷了,這個時候就開始跟生活妥協(xié),將來的四分之三你打算活在后悔里?” 宋詩意捧著暖手寶,平靜地看著她,笑了,“雙,你想過沒,我是只有二十五歲,可我媽五十多了?!?/br> 陸小雙一愣。 “我的人生才過去四分之一,可她剩下的也沒比四分之一多多少了。”宋詩意笑著,眼里卻是一片遺憾,“我爸走了,我就只剩下這么個媽。我不管她,誰管她?” “那你自己的夢想呢?就這么不要了?” “再找找,說不定還有別的夢可以追。”她十分樂觀。 “我呸?!标懶‰p踩著高跟扭頭就走,沒幾步又回頭,咬牙切齒地說,“我等著看你將來拖兒帶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來跟我哭,說你悔不當初,明明有夢可以追,結(jié)果輸給了柴米油鹽醬醋茶?!?/br> …… 宋詩意守攤守到了下午六點,天黑了,鐘淑儀來找她。 “今天就到這兒吧,天太冷了,咱們娘兒倆去吃涮羊rou?!?/br> 兩人一起收了攤,拐了幾個胡同,就到了熟悉的小店。店里煙霧繚繞,暖氣熏人,麻醬的香氣在空氣里久久不散。 宋詩意吃著吃著,就有些出神。 就在前不久,她還和那位小師弟一起在哈爾濱吃涮羊rou,她一股腦把往事都吐給了他,他是那樣堅定地告訴她,不要放棄。 鐘淑儀碎碎念著些瑣事,有的她聽進去了,有的沒聽進去。 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就飄遠了。 程亦川呢,他今天比的怎么樣???贏了嗎?和隊友慶祝去了?竟然這么反常,都沒第一時間告訴她好消息。 她又忍不住撇了撇嘴角,還說什么等他的好消息。 飯吃到一半,手機震動起來,一連好幾條消息涌入。她一頓,還以為是程亦川終于記起她了,沒想到拿起手機,卻發(fā)現(xiàn)消息來自郝佳。 “師姐,程亦川出事了!” “他滑到一半,剛開始加速,雪杖就斷了!” “他撞上旗門,當場就昏了過去,所有人都嚇壞了?!?/br> 緊隨其后的,是無數(shù)個哭泣的表情。 宋詩意一手拿著手機,一手還持著筷子,聽見這個消息,筷子吧嗒一聲落在桌上。 鐘淑儀抬頭,就看見她臉色一白。 “怎么了?” 宋詩意沒顧得上回答,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往店外走,撥通了郝佳的電話:“怎么回事?” * 程亦川醒來時,天都黑了。 空氣里一股消毒水味,視線里白花花一片,醫(yī)院永遠是這么單調(diào)的色彩,雪白的墻,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被子,和雪白的制服。 他掀開眼皮子,動了動眼珠,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巨大的嗓音:“教練,他醒了!” 程亦川扭頭一看,正對上魏光嚴興奮的眼神。 下一秒,病房的門被人砰地一聲推開,以孫健平為首,一眾教練都擠了進來,就連難得出現(xiàn)的李主任也來了。 主任官職最大,清了清嗓子,帶著官方的友好微笑,第一個開口:“程亦川,你怎么樣了?感覺還好嗎?上面一聽說有運動員在雪場受傷這事,第一時間就派我來看望。你——” “一邊兒去吧?!睂O健平?jīng)]給他什么好臉色,直接把他撞到了一邊,眉頭緊鎖擠到了床邊,“頭還疼嗎?哪里不舒服?我讓丁教練去叫醫(yī)生了,你都昏迷一下午了,醫(yī)生說等你醒了,再做一遍檢查。” 程亦川愣愣的,還沒回過神來:“我怎么——” 也只是一剎那,無數(shù)記憶涌入心頭。 雪杖斷了。他摔了。背部撞上旗桿。天昏地暗。 雪杖。 他的雪杖! 程亦川支著床,猛地坐起身來:“我雪杖呢?拿來!把我雪杖拿來!” 結(jié)果才剛坐起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暈得要命。 魏光嚴見他臉色不對,趕緊上來扶住他:“別亂動,你腦震蕩呢,瞎動什么?。恳粫侯^暈惡心不說,萬一要是——” 話音未落,程亦川一把扒住他的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魏光嚴:“…………………………” 全場震住。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程亦川幾乎是眼都不眨就吐了魏光嚴一身。 魏光嚴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看著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東西,渾身僵硬。 好在醫(yī)生來了,還帶了兩名護士:“怎么坐起來了?頭暈了是吧?快,扶他躺下?!?/br> 護士趕緊接替了魏光嚴的工作,把人給扶躺下了。 魏光嚴咬牙切齒叫了一句:“程亦川,你他媽——” 到底沒能對著這么個虛弱的病人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他風也似的跑了,還沒出門就開始脫衣服。 孫健平看著醫(yī)生替程亦川檢查,回頭對李主任說:“上面的關(guān)心,我替你們傳達,這兒沒你什么事了?!?/br> “你傳達?你什么身份,怎么能替我傳達?” “送客?!睂O健平顯然沒有心情和老對頭扯皮,直接下了逐客令。 袁華沖李主任笑笑:“您還是先走吧,李主任。這兒有我們在,程亦川不會有事的?!?/br> 又扯了幾句,李主任沖程亦川說了幾句客套話,訕訕而去。 醫(yī)生替程亦川檢查一陣,取下聽診器,回頭說:“輕微腦震蕩,今晚住院觀察,明早再復查一次,如果沒什么事,就可以辦出院手續(xù)了?!?/br> 孫健平松口氣,指指他的腳:“這兒呢?” “普通扭傷,靜養(yǎng)一周就好,問題不大?!?/br> “那背——” “沒有骨折,但皮rou傷還是挺嚴重,讓他短時間內(nèi)不要洗澡,每天都要抹藥換繃帶。” 孫健平總算松口氣,“謝謝醫(yī)生?!?/br> 醫(yī)生點頭,“他這會兒頭暈,少說點話,多讓他休息。有什么事情按鈴,護士站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