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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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有些驚奇,“jiejie那般聰慧,怎么會有煩惱?” 老婦人心有所感,嘆了一聲,“傻丫頭,縱然最聰明的人、最富貴的命、有最強的力量,生于世就不可能無煩無惱,能少一些坎坷已是萬幸。” 少女大約想到什么,情緒變得低落,“家中什么都有,我從沒想過外邊截然不同,道邊的哭聲好慘,書上說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天災竟是如此可怕?!?/br> 老婦人憫然道,“這還是太平盛世,換了亂世人命就如燈草一般。難怪你爹爹不放心我們出門,只是你jiejie是我一手帶大,只身遠嫁,產(chǎn)后重病怎么能沒有娘家人探望?!?/br> 少女見她憂慮,懂事的安慰道,“柯府來迎的人不是說jiejie已有起色,祖母馬上就能見到,不必太過擔心?!?/br> 老婦人的語氣松了一些,想起了往事,“你們姐妹年紀雖然差了好幾歲,情份卻是極好,當年你jiejie嫁人時你還哭了好幾場,牽著裙子不讓她出門……” 車隊兩邊的腳步越來越多,街前有一大簇人馬迎來,向阮家老夫人致禮問安,人聲、車聲、馬聲嘩響,蘇璇見時機正好,彈身從馬蹄與車隙間趁亂穿出。 一閃間,人群后多了一個遍身塵灰的少年,展眼打量城中的情景。 荊州的城墻高而厚重,平直的寬道兩側店鋪鱗次櫛比,幌子鮮亮。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車隊周圍聚了大群百姓,交頭結耳的談論柯家與阮家兩大世族,也有路人在抱怨米價陡漲,城角的粥棚排隊的人更多了。 同樣逢了旱災,荊州的百姓面無饑餒,縱然略有窘迫,還能平穩(wěn)渡日,比起城外的黃塵赤土,餓殍遍野,城內宛如另一個世間。 蘇璇站了一陣,向街人打聽了城中道觀的方位,轉身行了過去。 火辣辣的日頭炙烤大地,入城半月有余,亮晃晃的天空依然不見一絲雨意。 玄妙觀的磚石曬得燙人,陣陣熱浪涌動,蟬鳴震耳,人在戶中靜坐也難免汗透衣背,心浮氣燥。 如此酷熱的天氣,道觀理應清凈無人,觀主沖夷真人卻不得不衣飾嚴正的接待訪客。 沖夷真人年過四旬,長髯連鬢,修剪得格外齊整,形貌一絲不茍,其實極不耐酬酢。待他會客完畢回到后院,立刻棄了拂塵,摘了云冠,甩開外衣,用冰涼的井水連浸數(shù)下顏面,好容易舒爽下來,接過了道童奉上的布巾拭面。 后院格局方正,一方花池干涸見底,槐柳的長葉蔫然卷垂,旱得半死不活,檐下有一道長長的木廊,一個少年掌心向天,手掐子午,雙眼七分閉三分睜,在廊下凝神打坐。 沖夷真人也不打擾,自顧飲了幾杯茶,少年行功結束,收了姿勢抬眸一笑。“師叔送客了?” 沖夷真人拭去胡須上的茶水,沒好氣道,“眼下是送了,轉頭還會來。” 蘇璇同情的看著他,“這個時節(jié)來訪,是為祈雨?” 沖夷真人撈起羽扇揮了揮,驅走一只飛蠅,在廊邊坐下?!安诲e,荊州城的父母官親至,正是為祈雨一事?!?/br> 蘇璇取過熄滅的銅爐,續(xù)上艾香,“師叔要登壇作法?” 沖夷身為觀主,偏偏最討厭打醮之類的儀程,一想便覺頭痛,“上次已祈過了,并無勞什子效用,何況我夜觀天象,近十日均無落雨之勢,何必多此一舉。他們偏要三番四次來求,怎么說也無用?!?/br> 蘇璇也能理解,旱情不消,糧價一日貴過一日,任誰都難免病急亂投醫(yī)。 “城內還有粥棚舍食,城外簡直無可想象?!睕_夷真人說起來又忍不住責備,“你也是犯傻,自己一身武功,反讓流民搶了驢,最后一塊面餅都舍給旁人,看來時餓成什么樣?!?/br> 蘇璇不甚在意。“我知道入城就能找到師叔,必定不會有事?!?/br> 沖夷更為不悅,“你當?shù)昧嗣骘灥暮⑼湍芑??不過多延兩日罷了,杯水解不了涸轍之魚,萬物蜉蝣,朝生暮死,你如何救得過來?!?/br> 驕陽如火,烤得池畔的山石苔痕干縮,像一絡絡不甘心的手印,蘇璇走神了一瞬,也不爭辯,“師叔說的是,怎奈我見著了?!?/br> 沖夷真人始終覺得不妥,“師父這把年紀還胡來,竟把你這時候趕下來,葉庭都是十九才離山,至少該讓他帶你闖蕩一陣。” 蘇璇對此十分坦然,“師兄既然行,我也可以?!?/br> 沖夷懶得多說,一翻手輕柔羽扇劃出數(shù)道凌厲的銳風,向蘇璇直襲而來,稍有遲疑就要受傷。 乍然受襲,蘇璇不驚不忙,他屈指虛彈數(shù)下,宛如一只無形的手拂歪扇面,銳風頓時失空,只簌簌削落了幾片槐葉。 沖夷真人一臉震愕,半晌才開口,“連飛觴指也練成了,好小子,假以時日必有大成。不過你這般年歲,過于卓異未必是福,江湖深遠,高人無數(shù),須得更為謹慎?!?/br> 難得沖夷真人如此嚴肅,蘇璇自是應了。 沖夷猶覺不夠,復道,“不是師叔危言聳聽,就拿荊州來說,鎖城前已經(jīng)涌入了許多人,其中不乏江湖客,一些白道的還好,另有一些難纏的最好不要招惹,更不可在城中動手,如果惹出亂子引來官府全城鎖拿,那可是大麻煩?!?/br> 蘇璇點了點頭,隨口道,“師叔見了哪些人?” “霹靂堂的雷霄、貢水的落雁客、天星門的池小染——”沖夷剛說到此處,見蘇璇面色古怪,不禁一頓,“怎么?” 蘇璇默了一會,“師叔可有聽過五鬼?!?/br> “是天星門的五位堂主,素來為非作歹,人品極差,不過天星門近年聲勢不小,門主衛(wèi)風的橫練功夫不好惹,等閑都不愿對上?!睕_夷道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不妥,“你見過天星門的人?” 蘇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四十天前,我碰上了五鬼?!?/br> 沖夷真人的眼睛瞪起來,“僅是碰上?” 蘇璇稍往后坐了坐,“還交了手?!?/br> 沖夷的感覺越發(fā)不妙,“僅是交手?” 蘇璇被瞪得有點窘,悉數(shù)坦白,“這幾人正在行惡,我瞧不過眼上前制止,結果他們氣洶洶的連我也要殺,費了一番功夫才跑掉?!?/br> 沖夷真人的頭大了一圈,剛要開口又聽見蘇璇道?!拔覛⒘藘晒恚槑U了另外三鬼的武功,那位二門主追了我?guī)装倮?,我還當甩掉了,沒想到他也進了荊州?!?/br> 沖夷半晌不語,蘇璇瞧著不妙,小心翼翼道,“我沒留名字,他應該沒猜出我的門派。” 沖夷的額上青筋直跳,抑下胸中的氣,“你下山才多久,為什么不避著些,偏要招惹這些混貨,無端給自己豎敵!” 蘇璇沉默了一會,低道,“是我沖動了,可五鬼行事實在太過,一對剛出生的雙胞胎有什么錯?只因孩子的母親曾被五鬼之一瞧上,她不愿受yin辱而偷偷嫁了人,生了孩子不足百日,五鬼找上門,她跪地哭求,情愿自盡,換來的卻是惡人將孩子拋在槍尖刺戮取樂——” 殘忍的獸行聽得沖夷真人毛發(fā)悚立,他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木廊的長板上,擊得裂紋叢生,“廢什么武功,怎不全殺了!” 蘇璇怔了一怔,“五鬼確實怙惡不悛,但本門有——” 沖夷氣咻咻的截斷,“門派有令不可濫殺,那是對人,幾個畜生算什么!殺便殺了,本派也不懼他。” 一旁的道童悄悄將茶盤搬遠了些,以免同廊板一般受了池魚之殃。 惹了事要罵,沒殺完也要罵,蘇璇啼笑皆非,倒是松了一口氣,“師叔教訓的是,好歹五鬼不能再為惡,至于城中的那位二門主,我躲著些,應當不致被發(fā)覺?!?/br> “怕什么,池小染要知曉你是正陽宮的人,也得掂量三分?!睕_夷動了肝火,哪還管前頭教的隱忍,傲意崢嶸道,“師父令弟子不輕惹是非,是為免摻入江湖太深,令朝堂生忌,可不是要門人黑白不分、見了惡行還怯懦無為。你就在觀里歇著,他要是找過來,盡管由我應付?!?/br> 蘇璇這次真放下了心,沖夷好容易怒氣平定,扇了扇羽扇,又想起一事,“不過城中還有一個人,此人雖惡,其師卻比天星門難纏十倍,你碰上千萬要留神,萬一招來他背后之人,就連我也不能敵?!?/br> 沖夷真人向來眼界頗高,少有如此,蘇璇一訝,“連師叔也忌憚,是哪一位?” 沖夷的面上多了戒慎,字字落沉,“長空老祖?!?/br> 這個名號太過震人,連蘇璇也禁不住吸了一口氣。 沖夷真人肅容道,“天星門有五鬼,長空老祖門下有二倀。這一次在荊州城的,就是花間梼。” 第3章 祈雨臺 長空老祖成名多年,與蘇璇的師祖,正陽宮先代掌教鏡玄真人算是同輩。 不過與封劍息隱的鏡玄真人不同,江湖中人提起長空老祖,脊背都要躥上幾分寒氣。 只因他殘虐暴戾,所做的歹事十天十夜也說不完,還收了一群怙惡不悛的徒弟,仗勢凌人,暴行累累,有一次甚至劫走了靈鷲宮主的女徒。 靈鷲宮的宮主溫飛儀清傲氣盛,聞之大怒,親身追上去將幾名惡徒斬于劍下,結果惹怒了長空老祖打上靈鷲宮,重創(chuàng)溫飛儀,殺了幾十名宮人。若不是溫夫人巧言施計,將他騙入靈鷲宮的古陣,門派上下只怕已無生理。 靈鷲宮的陣法為古時遺存,據(jù)傳變幻難測,兇險異常,任是如何絕頂?shù)母呤?,入陣也絕無生還。長空老祖到底非凡,困了一陣居然逃出來了,只是一干徒弟盡數(shù)斃命,待他重返靈鷲宮尋仇,溫夫人已經(jīng)閉鎖入宮之路,斷絕了江湖往來。 一番沖突,兩敗俱傷,長空老祖經(jīng)此一挫,總算略為收斂,多數(shù)惡行都是支使后來收的兩名徒弟。這兩人被江湖中人譏為二倀,其中貪食好殺的喚為笑面饕,嗜財好色的喚為花間梼,二人全不覺恥,越加張狂跋扈,屢屢有一些小門派或平民橫受其毒。 對這等惡徒,沖夷真人當然恨不能殺之而后快,然而靈鷲宮血鑒在前,又不好驚動退隱的鏡玄真人,唯有兩不相犯。他怕蘇璇犯了少年心性,特地叮囑了一番,詳述了對方的形貌,仍有些不放心。這孩子天份過人,門派寄望極高,萬不可有失。 好在蘇璇聽了吩咐,每日只在觀中練功打坐,從不外出,看他這般乖覺,沖夷反而有些不忍。十余日后,荊州城官再度來求,沖夷真人見天象顯示近期確有雨云,也不再推卻,應了下來。 登壇打醮,祈求風調雨順,一套儀程關乎萬民生計,向來是眾目所矚。 尤其今年旱得過份,這次祈雨的份量格外不同,甚至將北城的楚王舊殿整飾干凈,在樓殿前設了空前盛大的祭臺,場面開闊,彩幡搖搖,十分適宜招請各路神靈。 參與祈雨的不僅有玄妙觀的觀主、章華寺的高僧、更有鄉(xiāng)民舉著龍神與雨神,隨著鄉(xiāng)祝野巫一應到場,加上準備活祭的三牲,豬嚎羊叫不絕于耳。 沖夷真人道衣肅容,章華寺的高僧袈裟著身,不過要是與奇形怪狀的野巫、尖聲泣唱的神婆相比,佛道兩家的聲勢就差多了。 巫祝身前放著一口大缸,用柳條點水彈灑,大聲誦著誰也聽不懂的祈文。一旁數(shù)十個壯漢擔著一條丈余長的烏漆土龍,龍形張牙舞爪,須尾怒揚,好不威風;側方的神婆扮作雷公、閃將、風婆、龍母,唱戲般一聲三疊,音調高亢如雞,面上畫得黑紅赫紫,衣衫紅綠相濟。 成千上萬的百姓簇擁臺下,眼花繚亂的左顧右盼,聽著鑼鼓梆鎩亂響,轟笑吵嚷不絕。 沖夷真人哪想到是這般情形,臉都黑了,奈何應都應了,唯有僵直脊背,在臺上做完整套儀程,一把桃木劍舞得劍風嘯嘯,仙氣拔群,與神婆的舞蹈相映成趣,格外好看。 臺下的百姓看得入神,時不時指指晃晃,還有好事的尖聲喝彩,胡亂評點一番。 蘇璇想笑又不敢笑,他雖帶了斗笠,師叔眼尖的很,發(fā)現(xiàn)了必然更為惱火。天熱容易生燥,萬一氣得沖夷真人在萬眾之前拂袖而去,那可是罪過。 祭臺這廂熱鬧,對面楚王殿的樓臺也是一景。 此次城官親自主持祈雨,世族豪紳唱名捐資,所募的錢用來購買米糧,持續(xù)舍粥救濟貧戶。世族行了善事,又當眾顯揚了聲名,極是體面光彩,連平素不出門的女眷都一并來看。樓臺紗障飄飄,坐滿了世族女眷,臺上羅衣金翠,寶光明燦,格外惹人注目。 荊州城的百姓無不張望,生怕少看一眼減了日后的談資。 蘇璇的目光掠過黑壓壓的人潮,已經(jīng)發(fā)覺了數(shù)名江湖人,好在各有收斂,無意生事,直到望見一個紫衫男子,蘇璇立刻側頭避過,卻意外瞧見一個灰衣人,頓時定住了眼。 灰衣人臉頰削長,鼻翼如鉤,神氣中帶著一股yin邪,擠在人群中看著楚王殿的樓臺,舌尖不經(jīng)意的舔了舔牙,齒色焦黃,尖長如一只狼。 長空老祖門下二倀,據(jù)傳心如蛇、面如狼的,正是摧香折玉的花間梼。 被他注目的是樓臺上一個美麗的少女,穿著杏子紅的輕羅,年僅十二三歲,發(fā)鬟如墨,眉尖含黛,頰若瑩荔,頸間墜著一方桃玉,遠望去如一朵鮮靈的菡萏,未開已盈盈。 在她身側有一位額角飽滿、明眸玉膚的女郎,面色略顯憔悴,仿佛病后初愈。兩人輪廓相近,均有一種天然世家貴氣,談笑親密無間,應當是姐妹。 蘇璇遠遠打量,他不清楚這少女是哪家的女眷,應該是一位世族千金,惡徒再狂放也不至于在萬人眼前劫擄,只要避免落單—— 嘩啦啦一陣神婆的搖鈴響起,獻三牲的時節(jié)到了,人們伸長了脖子眺看。 預先備好的豬牛羊牽上來,當先一刀戳進了豬頸,豬綁在案上拼命掙動,叫聲甚是凄厲,幾個人都按不??;隨后又屠了牛,最后拖出來的是羊,小羊毛色潔白,羊角尚未長全,嚇得慌里慌張的咩叫,駭怕的后退,哪里掙得開繩索。 巫祝的念禱越發(fā)大聲,屠夫上前鋼刀一抹,羊血嘩然濺出,小羊的慘叫淹沒在轟鬧聲中,三個血淋淋的牲頭置上了土龍前的供案。樓臺上少女的臉色慘白,想是看了血污的場面心驚,不久就在侍女的陪伴下離開了座位。 蘇璇立道不好,急急掃視人群,果然不出意料,花間梼已經(jīng)失去了蹤影。 沖夷真人一邊在臺上舞劍,一邊留神臺下,盡管心中氣悶,眼睛卻沒閑著。 原因無他,今日心軟將蘇璇放了出來,本意是讓這小子透透氣,不想祈雨的陣仗太大,荊州傾城而出,什么妖鬼蛇神都冒出來,沖夷真人掃了一圈暗自心驚,不久又瞧見一個,這下真頭疼起來。 西面三十丈外立著一個穿艷紫衣裳的男人,臉目俊俏,修鬢涂朱,看起來雌雄莫辨,可不正是蘇璇提過的對頭,天星門二門主池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