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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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泉水蓄滿清潭,倒映著明燦的陽光,猶如一泓搖晃的碎金。 靈鷲宮的弟子對美景早已司空見慣,鎖宮之后一切無波無瀾,汲水的弟子踏著石徑來去,全未覺察水中有細小的氣泡涌動。 氣泡越來越多,水中泛起了泥沙,終于有個女弟子發(fā)覺了異樣,訝異的望向潭心深處,忽然一聲嘩響,所有人都驚住了。 一個人猝然從潭心鉆出來,窒息般吐出幾口水,劇烈的咳喘。 那是個瘦得脫形的少年,肋骨線條分明,身上唯有一條破爛的布褲,他甩去發(fā)上的水,眼皮微微顫動,仿佛在適應外界的光,好一會才睜開,怔怔的看著四周。 泉水清澈,池畔碧柳細柔的枝條輕拂,白石階旁種著姹紫嫣紅的山花,猶如世外仙境般美好。 唯一不妙的是池邊有男有女,個個神情愕然,幾把雪亮的長劍直指,險些挨上了他的鼻尖。 第18章 長相憶 瑯琊由來靈秀,風流人物輩出,亦有不讓帝王都的繁華。城南為世族大家云集之地,朱門相接,高樓連苑,樓棟富麗堂皇,奢華絢爛,絲毫不遜于金陵的鐘鼎之家。 其中一座府邸與周邊的宅邸相近,一色的朱漆看不出特異,唯獨門口兩只半舊的石獅顯出了不尋常,獅子眉心鑲著核桃大的一抹濃翠,居然是上好的祖母綠。 獅座篆著開陽二字,少數(shù)有眼識的才知道開陽是前朝宮名,這一對石獅為前朝宮中舊物,等閑誰敢輕用,此間的主人卻隨意擺在門口。幽綠的寶光格外引人,過路的都忍不住瞧上幾眼,也有起了邪念的,然而一見門前府衛(wèi)劍甲锃亮,威風凜凜,八分邪心頓時消了六分半,再一看門上的匾額,登時縮頭而走,再不敢動張望。 原因無他,這座華宅正是瑯琊王府,里面居住著瑯琊一地身份最為尊貴的人。朱門內鎖著數(shù)重深院,樓堂亭軒式式雅致,既有疏朗平闊,也有修廊曲橋,峭石如巒,姿態(tài)各異,無不典秀風流。 其中一苑花木繁茂,正當春好,樹下一位銀發(fā)老婦倚坐軟椅,安然欣賞園景,數(shù)名使女在一旁恭敬的侍立,石案置著玉壺春茗與象牙蓮花果盤。 一位嬌美的少女穿過滿庭芬芳而來,身后隨著幾名侍女。 老婦人一見她就漾起了笑,對著少女抬起手,少女快步近前握住,倚著老婦坐下。 老婦人仔細打量少女的臉龐,滿是慈愛道,“奴奴剛回來時瘦得可憐,這兩日終于長好了一些,最近睡得如何,可還有做惡夢?” 話語雖是問她,老婦人的眼神已經掃向她身后的人,一名侍女屈膝稟報,“回老夫人,小姐近日夜里安穩(wěn),睡得香甜?!?/br> 少女扶著老婦人的臂膀,“祖母不必再擔心,我一切安好,就是想問jiejie那邊可有消息?” 老婦人一個眼色,周邊的使女都退了下去,而后才開口道,“你jiejie去太暉觀上過香,并未詢出別的消息,那位救你的恩人既未留下名字,想來不圖回報,你也不必總懸在心上?!?/br> 少女的眼睫失望的垂下來,抑不住心中的惆悵。 猶記得當時醒來,她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路相救的少年不見了,自己到了荊州城外的太暉觀,身邊全是女道士。不出半日祖母和jiejie來了,驚喜交加的將她摟在懷里痛哭。在她失蹤的這段日子里,祖母焦慮牽掛,幾乎老了十歲,jiejie也憂心憔悴了許多。 觀中一位年長的女冠出面相迎,自言是觀主素月真人,稱洪水破城之日在道觀旁拾到了她,未料她受水浸過久,忘卻了許多事,直到昨日才想起家人所在。一番說辭宛然如真,家人當面也不深問,致謝后將她接回了柯府。 要不是清晰的記得一路來的點點滴滴,她險些真以為在觀中做了一個長夢。 返家后她對jiejie和祖母遍述經歷,兩人聽得心驚rou跳,祖母直念佛號,事后向太暉觀捐資重修神明金身,卻一再叮囑她忘卻所有,不可對外人言及半分。 然而那個少年是真實的存在,在她心中,少年比神明更真切。是他舍命自兇徒手中將她救出來,拼著流血重傷,歷盡艱險送她回家,自己卻憑空消失了,連一聲致謝都不曾聽聞,更不知是否平安。 朦朧的霧氣籠罩了雙眸,情竇初開的少女第一次嘗到了牽掛的滋味,一顆心酸楚惘然,不知怎的就想流淚,“我想親口謝謝他。” 老婦人看她的神情,哪會猜不到原因,愛憐的擁住她,“世上的人千千萬,有些僅有見一次的緣份,你記得這份恩情,在神佛前多多祝禱,就算是還報了?!?/br> 一想到或許再見不到,她更傷心了,隱秘的思念又無法宣之于口,含淚低下了頭。 老婦人無聲的輕嘆,刻意將話岔開,“威寧侯府的薄侯夫人近期來訪,要在瑯琊住一陣,奴奴陪著祖母款客如何?” 瑯琊王喪妻后未再續(xù)娶,身邊侍妾雖多,并不適宜世族間的酬酢,但凡身份尊榮的女眷來訪,少不得要由阮氏祖母出面款待。 “不了,近一陣疏了練習,先生要我多練字?!鄙倥那氖萌I,同時想起來,“聽說哥哥向先生告了一個月的假,也是因這位夫人來訪?” 老婦人靄然而答,“不錯,同來的還有威寧侯世子,你哥哥與他年歲相近,自然要作陪,近期都不能同你玩耍,奴奴只怕會有些寂寞?!?/br> 威寧侯府是開國三候之一,作為武侯世家,至今榮寵不衰。 不過這一代的威寧侯子息艱難,晚年才得了一子,取名景煥,落地就請封了世子,從小著人教習弓馬,強健筋骨,事事寬縱寵愛。薄景煥少年時已極有主見,在府內呆不住,喜歡四處游歷,這次還是薄侯夫人舍不得放愛子遠行,強拘著一同來了瑯琊。 薄景煥爽快大方,頗有世家的豪氣,到哪里都能結交新的友伴,來瑯琊王府沒幾天已經熟如自家,不是放馬潑蹄治游,就是邀宴歡聚、投壺射覆為戲。 一群人連日喧鬧,隔苑的少女知道兄長在款待客人,已是習以為常。這日午后練字累了,她與侍女取了羽毽玩耍,不巧足下一歪,羽毽飛過墻頭,落到隔院伴墻而生的一棵梧桐樹上,恰恰墜入一只鳥窩,嚇得母鳥兒撲棱飛起,急氣的啼叫。 墻邊傳來年輕人的笑謔,墻頭爬上來幾個人,口中嚷道,“這是誰踢的毽,可比我投壺還準?!?/br> 一不留神驚了客人,少女臉一紅,遙遙斂袖施了一禮。 逾墻本是失禮,世家子之間玩鬧慣了,都不甚在意,待見隔院居然是個玉雪般秀美的少女,頓時都成了啞子,目光再轉不開。 作為東道的世子阮鳳軒也上了墻頭,他是個活潑的少年,望一眼笑了,“是我meimei,怎么這般不小心,這就叫人給你取下來?!?/br> 話音未落,一個矯健的青年縱身而起,抄住樹枝一攀一探,取出羽毽拋過墻頭,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足前。 一幫世家子嘩然喝彩,“薄世兄好身手。” 取回羽毽的正是威寧侯之子薄景煥,他生得輪廓方棱,眸如朗鷹,習慣了成為友伴的中心,被贊捧得心頭正悅,見少女一怔,拾起羽毽定定的看著他,問出了一句話。 “你也會飛?” 少女的聲音清悅柔和,如春風拂過貝鈴,眾人一時都失了神,唯有阮鳳軒大笑起來,“什么會飛,薄世兄是習過武的。” 薄景煥作不在意道,“一點江湖功夫,強身健體罷了,不算什么?!?/br> 少女的雙眸仿佛被點燃,忽而亮起來,玉頰透出淡淡粉紅,似初雪覆落了三月桃花,望得薄景煥心頭怦然一跳,竟有些恍惚。 阮鳳軒早已折服于這位新交的世兄,興沖沖道,“薄世兄可是身懷絕技,上次我親眼所見,西城的幾個流痞一轟而上,他以一敵眾轉眼就打發(fā)了,根本不須要侍衛(wèi)?!?/br> 一言引得世家子紛紛贊起來,薄景煥該謙上兩句,卻忘了回應,眼中唯有少女蘊滿希望的美眸,微張的櫻唇,以及比絲樂更動聽的輕語。 “江湖是什么?” 天真的問話帶來了一剎那的安靜,阮鳳軒剛要笑話meimei的幼稚,忽然薄景煥揚聲道,“江湖是王法所外之地,有許多奇人異士的傳說?!?/br> 少女忘形的踏前了一步,一個世家子猝然搶聲,“不錯,比如神兵的故事就極有趣?!?/br> 一旁的友人取笑道,“這個我也聽過,不正是前幾日薄世兄所述?” 一群人無不失笑,對答話者的心思心知肚明,紛紛揶揄調侃。 薄景煥從容大方的倚在墻頭,宛如隨意道,“此類故事多不勝數(shù),沒想到大家有興趣,正好投壺累了,歇一歇再玩,阮小姐若是有暇,不妨與令兄一道,我再講幾個?!?/br> 梧桐樹下安靜了,驚起的飛鳥回到了巢內。 羽毽和投壺被棄置一旁,關于江湖的故事取代了嬉鬧,充盈了春日的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副本刷完,蘇小璇開始混江湖啦, 下一章呆呆的小阿落出場。 第19章 生如芥 蘇璇立于街市之中,商販的吆喝混著車馬黃塵撲面而來,有一種別樣的親切,仿佛回到了下山之初,除卻身邊多了幾個人。 俏麗的溫白羽在他身側,嬌嬌的一蹙秀眉,“這樣吵鬧,空氣又如此污濁,比山中差遠了?!?/br> 一旁一位年紀稍長的紅衣女子笑著接道,“哪能與宮中相比,不過既然出來走一趟,增些見聞也好,寧芙呢?” 一個黃衫女郎在后方的攤子流連,片刻后付了帳,拿著盒子喜孜孜的行來,“溫師妹、寧櫻師姐,這頭花的樣式不錯,我買了幾枝,你們挑一挑。” 溫白羽沒好氣的嗆了她一句,“我不要,寧芙師姐瞧外邊什么都好,別忘了這里已是鳳陽,給旁人看了笑話,還以為是哪來的土包子?!?/br> 寧芙被說的訕訕,不自在的收了盒子。 蘇璇踱開幾步看街市另一頭,佯裝什么也沒聽見。 當初在地洞內蜿蜒盤繞,出來的地方居然是靈鷲宮的心腹之地,惹出了不小的動靜。 掌門溫飛儀經過反復問詢,確定長空老祖死于古陣,又得知他來自正陽宮,待他極為親切,不僅贈衣贈銀,開啟了閉鎖的山門送他離開,還給了一樁請托——護送溫飛儀的愛女溫白羽往鳳陽拜見枯禪大師,與在大師門下學藝的愛子溫輕絨相會。 蘇璇本想回山一趟,然而受了靈鷲宮厚待,不得不應下來。 溫白羽年僅十六,鎖宮之后才出生,從未離開過父母。溫飛儀怕路上不便,安排了寧櫻與寧芙兩位女徒照料,不過溫白羽畢竟是掌門嬌女,出門在外碰上不順意的時候,對自家?guī)熃阋膊豢蜌猓€好一路太平,沒出什么波折,順順當當入了鳳陽城。 溫白羽猶在責備,寧芙默不作聲,寧櫻在一旁勸,街口賣藝的咣咣敲著鑼鼓收錢,集市越發(fā)吵鬧,離地數(shù)丈高的橫繩上,一個小身影正依著大人的喝令翻縱跳躍,蘇璇偶然掃過,目光頓時停住了。 繩上是個四歲左右的小胡姬,瘦伶伶的臉青白,蘇璇眼力極好,見她額上冷汗淋淋,步子遲疑而虛浮,立時知道不好,果然剎那間女童身形一晃,已經失足栽落下來。 地面是堅硬的石板,這一下跌實了必是腦漿迸裂,四周驚起一片嘩叫,蘇璇掠足而起,將她接在懷中,落在了人群之外。女童大約是嚇傻了,細細的頸子發(fā)僵,還不及他的腕骨粗細。 人群以為慘景難免,不料女童不知怎的被一個少年接住了,盡管沒看清是怎么回事,仍是喝起采來,嘈雜的聲浪將數(shù)十丈外的三女都吸引過來。 敲鑼的大漢擠近,隨口道了一聲謝,將小胡姬拎過去斥罵幾句,扔進了一堆箱籠之間。兩個男孩耍起彩球,另一個大漢開始表演吞火,再度吸住了人們的視線,寧櫻和寧芙少見這類把戲,直瞧得目不轉晴。 沒有人再關心一瞬間的意外,唯有蘇璇停在原地。 那個孩子太輕了,簡直像紙扎出來的,大漢挨近之際,她全身都繃起來,分明是捱慣了打罵。被扔回去的時候磕上箱角,女童仍然一聲不吭,等所人都不再注意,她才悄悄縮起來,摸了下撞疼的脊背。 溫白羽立在蘇璇身旁,好奇的隨著瞥了一眼,“你救了她?這孩子怎么瞧著有些傻?!?/br> 蘇璇沒有接話,他見多了餓極的人,買了幾個包子轉到角落,蹲下來遞給女童。 女童呆呆的看著他,好像不置信一般不敢接,他拉過她細瘦的手,將包子放入掌心后退開。待再回首,女童已經抓起包子拼命咽下去,快得連咀嚼都來不及。 溫白羽遠遠打量了一番,見女童手臉臟污,衣衫破爛,全瞧不上眼,不悅的撅了一下櫻桃般的唇,“吃得真難看,又沒人搶,也不知父母怎么教的,她可有向你致謝?” 大概是咽得太急,女童咳嗆起來,又極力抑住聲音,像一只弱小的鵪鶉,惶惶然不敢惹人注意。 世上并沒有什么公平,有人生來不懂缺憾為何物,也有人命如草芥,求一口食物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