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幾天，楊提督的太太說因著什么生病的，傳的是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

    楊提督的太太可和皇后沾親帶故的，不過皇后娘娘是不會出手管這檔子丑事兒的，因此視而不見，仿佛沒聽說似的。

    那面子楊提督府里很快傳來了消息，說是太太病的嚴(yán)重，所以回娘家老家養(yǎng)傷些日子，很快就啟程了。

    武曌一聽，這怎么是回娘家去養(yǎng)傷？分明就是給遣送回家了，指不定什么時候，這番風(fēng)言風(fēng)語過去之后，楊提督就要休妻了！

    不過這事兒不關(guān)武曌的干系，武曌還是坐在抱廈中管理家務(wù)，順便網(wǎng)羅網(wǎng)羅人脈，等到以后不時之需。

    武曌正看著手里的冊子，有人就走了進(jìn)來，一連串的請安問好，武曌不需要抬頭就聽見了，原是賈蕓。

    賈蕓今兒心情大好的模樣，笑著說：“給林姑娘請安，林姑娘??！林姑娘今兒身子怎么樣？我瞧著氣色不錯？”

    武曌都沒抬頭，聽著他的聲兒，說：“我瞧你今兒個氣色不錯才是真的？越來越是油滑了？”

    賈蕓笑了笑，說：“姑娘錯怪我了，這不是，前些賈蓉大爺下姑蘇采辦女孩子，如今回來了，賈蓉大爺托了我給林姑娘回話呢?！?/br>
    武曌一聽就明白了，賈蓉不敢過來，自然是因為王熙鳳和賈薔的關(guān)系了。

    賈蓉賈薔和王熙鳳三個人關(guān)系不清不楚的，自然互相通氣，如今王熙鳳和賈薔得罪了武曌，而且得罪的不輕，賈蓉恐怕過來會惹一身腥，因此不敢過來，正好遇見了賈蕓，誰不知道如今賈蕓是林meimei跟前的紅人，榮國府的第一干將，便好言托了賈蕓。

    賈蕓拿著采辦的冊子過來，武曌幽幽看了他一眼，說：“不只是這檔子事兒罷？”

    賈蕓一下，就說：“林姑娘慧眼，當(dāng)然還有些小事兒，不值得在林姑娘面前提起?！?/br>
    武曌冷笑一聲，說：“你當(dāng)我不知？不過是路上遇到了小紅，是也不是？”

    她這樣一說，賈蕓愣是沒話了，果然是這樣，他繞道過來抱廈的時候，在外書房遇到了丫頭小紅，林紅玉還是賈寶玉身邊兒的丫鬟，不過仍然是見不得臺面的丫鬟，縱然她有姿色，也聰明伶俐，又有野心想往上爬，想做賈寶玉的小妾，只是賊著這個位置的人多找呢，輪得到她？

    小紅這次看到了賈蕓，立刻上來請安，口里稱著蕓大爺，還丟了一方帕子，匆匆就走了。

    賈蕓知道，她第一次不理自己，顯然自己不是那高枝兒，如今她巴巴的過來請安，還丟了帕子，說明自己是那高枝兒了。

    武曌冷笑說：“瞧你那出息？若是為了什么國色天香也就罷了，一個丫頭，還是賣弄自己野心的丫頭，值得么？”

    賈蕓說：“姑娘您誤會了，我這高興，可不是為了那丫頭，而是為了那丫頭終于覺得蕓兒是根高枝兒了，那豈不是姑娘提攜的好？”

    武曌聽他這么說，好歹笑了一聲，說：“還是出息?！?/br>
    賈蕓就說：“是是，蕓兒往后定然出息大點兒，也免得林姑娘替我勞神?！?/br>
    他說著，展開冊子給武曌，又說：“姑娘，那面兒珍大爺?shù)囊馑?，是想讓賈薔管理這些采買來的戲班兒女孩子?！?/br>
    武曌淡淡的說：“他？行么？”

    賈蕓說：“我看他，平日倒是行的，畢竟只是個戲班子，不過誰叫他得罪了咱們林姑娘呢？”

    武曌一笑，說：“得了，一大早上，就說盡了好話，你若是想管，我給你開個條子，拿了對牌去支錢就是?！?/br>
    賈蕓笑了起來，說：“知蕓兒者，還是林姑娘，那蕓兒這就去？”

    武曌提筆給他開條子，王熙鳳平日里寫東西，都讓伏侍的小廝代筆，不過武曌不是，武曌自己會寫，而且寫的還頗為好看，自然就自己來寫。

    賈蕓拿了條子，笑著端相了一下，這時候有人匆匆跑過來，說：“林姑娘！出大事兒了！”

    武曌倒是鎮(zhèn)定，端端坐著，說：“能是什么大事兒？”

    那人回話說：“林姑娘，是公主花園出大事兒了！永昌公主不知怎么的，突然滑胎了！”

    武曌一聽，心里只剩下了然，楊提督的太太那是剛剛懷上，不是很穩(wěn)定，所以吸了兩口香料，也就滑胎了，如今這個永昌公主，懷了好幾個月了，自然穩(wěn)定一些，但是也抵不過皇后娘娘的香料。

    那人又說：“太太奶奶們正準(zhǔn)備去看永昌公主呢，令我來問林姑娘，去不去？”

    武曌想了想，提筆又開了一個條子，寫了點探望的禮品，說：“快支來，自然去?！?/br>
    上次永昌公主帶頭奚落武曌，楊提督的太太也是陰陽怪氣，如今永昌公主終于出事兒了，罪魁禍?zhǔn)走€是她自己的親娘，武曌自然要去看這個熱鬧。

    因為是去公主花園，賈蕓是不能去的，拿了條子，準(zhǔn)備去管理戲班子了。

    王夫人王熙鳳他們，已經(jīng)備車準(zhǔn)備走了，武曌匆匆上了車，很快就到了公主花園府門口。

    府門口亂七八糟的停著車，好些車子插在一起，根本走不開，一堆的達(dá)官貴人的太太小姐下了車，匆匆往里趕。

    誰不知道永昌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也是皇上的長女，平日里最受愛見，雖然皇上的皇子很多，但是永昌公主可以說是皇上和皇后的貼心小棉襖了，自然百般疼愛。

    如今永昌公主出了事兒，大家全都爭相跑過來探看。

    那面兒永昌駙馬是不住在公主花園的，駙馬要見公主，是需要公主傳喚的，公主出了事兒，永昌駙馬趕緊巴巴的趕過來，一到門口，唬的那些女眷們連忙躲藏。

    駙馬都沒看她們，匆匆進(jìn)了公主花園。

    這時候武曌和賈家的一行女眷才下了車，趕緊也進(jìn)了公主花園。

    眾人過去探病，就看到永昌公主躺在榻上，屋子里還有一股子血腥味兒，旁邊跪著好些宮女太監(jiān)，外面兒院子里還有一堆的太醫(yī)正在回稟。

    探看的太太小姐們已經(jīng)來了好多，武曌她們一進(jìn)門，先聞到了血腥味，然后看到了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哪里還有往日的囂張，慘白著一張臉倒在床上，一看就失血過多，氣息奄奄的模樣。

    旁邊好些人哭哭啼啼的，永昌公主也抹著眼淚，這會子看到有人進(jìn)來，抬頭一看，那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臉猙獰模樣，大喊著：“給我抓住她??！拿下！拿下?。?！”

    永昌公主身邊的宮女和太監(jiān)趕緊沖進(jìn)來，眾人不明所以，卻看到那些太監(jiān)宮女沖向武曌，就要去抓武曌。

    旁邊的人嚇得自動避開，全都讓開武曌，武曌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著沒動，似乎毫不懼怕，淡淡的說：“且慢！”

    那些宮女和太監(jiān)不知怎么的，只是看了一眼武曌那淡然的眼神，就有一種平白見了皇上的感覺，甚至比皇上還要威嚴(yán)可怖，險些就給跪了！

    一瞬間那些宮女太監(jiān)真的“且慢”了，站著沒動。

    公主眼看大家站著都不動了，氣的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拍著床牙子，“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的，大喊著：“你們造反么！拿下她??！拿下她！！”

    武曌則是一笑，說：“不知民女犯了什么錯，公主要令人拿下民女？”

    公主氣的直喘粗氣，剛才還因為失血過度臉色慘白，這時候已經(jīng)氣的滿臉通紅，漲的脖子都粗了，眼珠子都是血絲，惡狠狠的說：“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氵@歹毒的心腸，竟然敢謀害我！我……我……”

    公主斷斷續(xù)續(xù)的，又是氣，又是虧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倒是武曌，還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說：“這么大的帽子，公主沒憑沒據(jù)的蓋下來，民女可笑納不起?！?/br>
    公主氣的使勁拍著床牙子，說：“你要證據(jù)？！好！我就給你證據(jù)！要你死的明白！”

    公主立刻讓人拿來東西，“哐啷！！”一聲摔在武曌面前，原來盒子里就是那個香囊。

    香囊掉在地上，眾人全都驚訝的看著那舉世無雙的香囊。

    公主惡狠狠的說：“這便是證據(jù)！你送給本宮的香囊有毒，你好歹毒的心，你要謀害本宮！”

    武曌低頭看向地上的香囊，一笑，說：“公主，您怕是誤會了，這香囊，可是皇后娘娘的，民女不過覺得貴重，佩帶不起，轉(zhuǎn)贈公主罷了?！?/br>
    第44章 靜候佳音

    眾人也知道這個香囊是皇后娘娘的，畢竟這種香囊實在貴重，還傳得神乎其神，據(jù)說是十年配的香料，香料配方還給毀了，再也做不出第二個來。

    這是皇后娘娘上次給武曌的香囊，武曌后來轉(zhuǎn)贈給了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喝道：“一定是你偷偷換了里面的香料，在里面下毒，想要謀害本宮！”

    旁邊好多太太和小姐們，還有賈家的王夫人和王熙鳳等等，這時候卻不敢說話，全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武曌笑了笑，說：“公主若覺得民女在香囊里動了手腳，請人來辨一辨不就知道了？這種香料聞之忘俗，想必聞過的人都不會忘記，如果是民女偷偷加了東西，香味肯定會有所改變，公主難道聞不出來？”

    旁邊好些人看著，似乎在看熱鬧，平日里永昌公主仗著皇上皇后寵愛，又是嫡女，所以非常肆意，欺負(fù)人的事情是不少做的，身上也背著不少人命，因此這會子雖然很多人來探看，但是有熱鬧，當(dāng)然不嫌事兒大了。

    永昌公主惡狠狠的說：“你還想狡辯？！來人！給我抓住她！狠狠抽她的嘴！給本宮掌嘴！打到她承認(rèn)為止?。　?/br>
    永昌公主這么一說，眾人一片唏噓之聲，公主這怕是要屈打成招了？旁人雖然心里不服不忿，但是嘴上卻仍不敢說，也等著看熱鬧。

    武曌仍然不著急，慢條條的說：“公主，民女雖然不才，但家父乃是皇上親點的探花，如今是三品左副都御使，公主想要屈打成招，恐怕難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罷？再者說了，屈打成招的事情如是傳出去，公主難道就不顧忌一番……皇家的臉面兒么？”

    她這話一說，公主氣的差點吐血，大喝著：“你這浪蹄子，還敢威脅我了！？我是公主，你不過是個三品小官兒的女兒，你還敢跟我頂嘴？！我叫你死，你就活不了！”

    武曌冷笑一聲，說：“敢情公主是特意難為我了？”

    永昌公主說：“你下毒害謀害本宮，本宮還難為你了？！來人！給我抓住，掌嘴，先給我狠狠地打??！”

    王夫人和王熙鳳都嚇壞了，其他人也不管，全都往后縮，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宮女匆匆跑進(jìn)來，說：“老太妃來了！”

    永昌公主一聽，嚇得不行，連忙躺下往被子里縮，前面兒宮女通傳，后面就聽到腳步聲，果然有人進(jìn)來了，竟然是北靜郡王府里的老太妃。

    老太妃被簇?fù)碇哌M(jìn)來，排場不小，滿臉都是長輩的威嚴(yán)，走過來，說：“我聽說永昌你病了，這是怎么了？”

    因著老太妃對皇上有養(yǎng)育之恩，雖然不是母后，也不是母妃，但是皇上以孝為先，自然要尊重著，公主身為小輩兒，也不敢怎么造次，就委委屈屈的，換上一副柔弱的模樣，哭哭啼啼的說：“太妃，您可要給我做主啊，都是那歹毒的人謀害孫女……”

    她說著，惡狠狠指了一下武曌，永昌公主又說：“那歹毒的人，竟然在香囊中下毒！”

    老太妃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香囊，又看了一眼武曌，武曌則是鎮(zhèn)定的說：“老太妃是個明事理的人，這香囊乃是皇后娘娘賞賜，民女自知身份地位，不配佩戴，才轉(zhuǎn)贈給了公主，只是公主一口咬定民女在香囊中下毒，也不令人去查香囊是否真的有毒，這空口白牙的，民女有理也說不清楚。”

    老太妃這么一聽，就說：“來人，太醫(yī)何在？查一查這個香囊！”

    其實永昌公主早就讓人查過了，根本沒毒，這香囊舉世無雙，佩之讓人遍體留香，十分神奇，但是其中的香料過于陰寒，因此女人佩戴其實并不好，長期佩戴可能影響生育，更別說永昌公主懷著孩子。

    永昌公主的孩子掉的時候，永昌公主瞬間就明白了，恐怕皇后把這香囊賜給武曌，其實就是為了讓武曌不能生育，以備萬全之策，只是沒想到武曌如此惡毒，將香囊轉(zhuǎn)贈給了自己，那時候永昌公主圖虛榮，所以根本沒想到，轉(zhuǎn)頭就佩戴上了，幾天就不行了，肚子劇痛，孩子也掉了。

    永昌公主怎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原來是皇后娘娘想要害人，結(jié)果反而把自己的女兒給害了！

    永昌公主雖然知道，但是心里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想找武曌的晦氣，哪知道突然老太妃來摻合了一腳。

    老太妃讓人去查香囊，太醫(yī)很快過來把香囊拿走去查，隨即回稟說：“回太妃……這……這香囊里，的確……的確沒有毒……”

    只是……

    老太醫(yī)還想再說只是，不過武曌卻先說話了，突然裝作一副柔弱的模樣，沒有了方才的強勢，說：“民女就說，這香囊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怎么可能有毒呢？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肯定是哪里弄錯了，誤會了?！?/br>
    永昌公主氣的得得得發(fā)抖，全身都在打飐兒，狠狠盯著武曌，只是太醫(yī)說沒毒，武曌又說了皇后娘娘的好話，把后話都堵死了，永昌公主又不好說香囊里有惡毒的大寒之物，能讓女子不育流產(chǎn)，這樣一說，豈不是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的歹毒用心了么？

    如今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老太妃則是說：“好了，既然是誤會，那就這樣罷，永昌你別急躁，你年紀(jì)還小，好好將養(yǎng)身子，總會有的?！?/br>
    永昌公主吞了這口惡氣，也說不出來，只好點了點頭，但是心里發(fā)狠，老太妃還能總跟在武曌身邊兒？只等老太妃走了，就狠狠弄死武曌，還怕尋不得空隙了？

    那頭里太醫(yī)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連續(xù)磕了七八個響頭，然后雙手貼地，額心貼地的，打飐兒的說：“太妃娘娘……這、這……公主因著這次身子受損，還有……還有……”

    當(dāng)然還有香囊的緣故，最主要也是香囊的緣故。

    太醫(yī)顫抖的繼續(xù)說：“公主可能……可能以后很難再有喜……”

    這話一說完，老太妃先是吃驚，隨即了然，她也是宮里出來的，宮里勾心斗角這么多年，一切都了然的，皇后能有幾斤幾兩，平日里看起來大氣溫柔，其實內(nèi)地里多得是狠手段，如今卻把自己女兒給害了。

    老太妃搖了搖頭，嘆口氣，沒說什么話，只是抬起手來揮了揮，讓太醫(yī)退下。

    太醫(yī)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就跑，不敢停留，飛也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