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帶著哪吒回去的時候，告訴季舜堯自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去找當(dāng)年的那個傭人了。

    不管有多難，她想，總是要去試一試的。

    絕對不應(yīng)該讓一個好人寒心，也絕對不應(yīng)該放走一個壞人，不管他是誰。

    第62章 chapter 65

    米嘉對當(dāng)年報案的那位一無所知，幸好季舜堯先生曾經(jīng)詳細(xì)調(diào)查過她。

    季舜堯說：“她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固定的住處，每個地方都不會呆很久，因為很少會用自己的身份證，就連警察都很少能找到她?！?/br>
    米嘉說：“那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季舜堯看了一眼手機(jī)，說：“很難找到，但幸好她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女人，每年的清明節(jié)她都會回家祭祖。我就是這樣找到她的。”

    “清明節(jié)？”米嘉拿過他手機(jī)也看了看，說：“那不就是下個月了，算算也沒幾天了啊，我們是不是要趕緊準(zhǔn)備起來？”

    季舜堯看著她，欲言又止。米嘉輕輕抱了抱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這次過去多半還是沒什么結(jié)果，但是呢，人做一件事并不是一定要有結(jié)果的?！?/br>
    季舜堯嘆氣：“我是不想你帶著期待過去，帶著失望回來。有希望但又失望，這才是最讓人難過的?！?/br>
    米嘉說：“也不會啊，沒有其他隱情的話，那就維持現(xiàn)狀，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無數(shù)齟齬，同樣是好結(jié)果?！?/br>
    米嘉能夠這樣想，倒也是對的。

    季舜堯點頭：“我還是定式思維了，把你們放在對立面了?？磥砦也荒墚?dāng)警察，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冤假錯案。”

    米嘉笑：“看來你跟我mama有不少過節(jié)啊，有沒有興趣說出來讓我聽聽？”

    季舜堯搖頭，陳年舊事，不過是各自為了各自的利益，有什么好說的：“唯一過節(jié)是她總讓你哭，哪天她能讓你笑出來，我也就跟她泯恩仇了?！?/br>
    米嘉親昵地摸了摸他下巴，壓低聲音說：“你也經(jīng)常讓我哭啊，你是不是也要討厭你自己啊？”

    她眼睛里光華流轉(zhuǎn)，語氣俏皮又輕佻，季舜堯聽得耳熱，壓在她肩頭的大手用力按了按，說：“我看你不是很享受嗎？”

    話題越說跑得越遠(yuǎn)，米嘉吐一吐舌頭：“說點正事吧，哪吒爸爸，咱們清明節(jié)要去哪，會不會很遠(yuǎn)??？”

    季舜堯刮了下她鼻子，做為她胡亂點火的懲罰。

    米嘉撒著嬌，投到他懷里，仰著下巴看他。

    季舜堯說：“一點都不遠(yuǎn)，而且特別的順路。”

    米嘉意外：“咦？”

    季舜堯說：“她跟泰山是同鄉(xiāng)，我們?nèi)ゼ腊莅职值臅r候，可以順便去找她?！?/br>
    清明節(jié)，哪吒恰好有三天假期，米嘉預(yù)備再給他提前請一天假，三口之家正好組團(tuán)去給米成掃墓。

    每年的清明節(jié)，哪吒都很無聊，首先是因為爸爸太忙，沒空陪他，其次是其他小朋友各有事做，連個小小的約會都做不到。

    今年爸爸mama都在身邊，哪吒滿懷希望借著這個機(jī)會出去玩，mama提到去給外公掃墓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小小失望了一樣。

    小孩子的心事完全都寫在臉上，米嘉摸摸哪吒腦袋，說：“那邊有山有水有樹，你都不覺得高興嗎？”

    哪吒眼巴巴看著她，那山那水那樹，又有什么意思呢?？墒悄抢镉衜ama的爸爸，能讓mama開心，哪吒覺得還是高興的。

    米嘉笑得溫暖：“mama知道你去過好幾回，有點膩了，所以mama多給你請了一天假，先帶你去游樂場咯?！?/br>
    哪吒立刻興奮的接連“哇”了好幾聲：“好棒啊，mama，我們?nèi)ツ膫€游樂場，你跟爸爸會陪著我一起嗎？”

    想要讓哪總高興，那當(dāng)然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節(jié)前米嘉跟季舜堯都提前勻出一天，三個人在游樂場玩了整天，第二天去鄉(xiāng)下的時候，哪總在車上睡得昏天黑地。

    米嘉也有些累，但神經(jīng)卻高度興奮著，讓她沒辦法睡著。

    米嘉倚在季舜堯懷里，看著窗外一排排閃過的行道樹，春意已濃，哪怕四季常綠的樹木也添上了鵝黃新綠。

    三口之家還是住的上次呆過的親戚家里，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唯獨不同的是彼此的心境。

    那時候互相試探，就像當(dāng)天的雨一樣，煙雨蒙蒙，連綿不斷，帶著絲絲點點的涼意，一邊靠近一邊遠(yuǎn)離。

    現(xiàn)在不同了，就像是一左一右的兩只手，兩只腳，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方的存在，分開才是不合理的。

    米嘉伸著懶腰，將窗戶打開透風(fēng)，四月暖濕的煦風(fēng)撲打在臉上，每個毛孔都張開似的，說不出的順暢舒服。

    季舜堯?qū)⒛倪阜旁诖采?，陪著米嘉去樓下天井看了看，小魚干已經(jīng)曬得硬邦邦的，各種蔬菜干也粉墨登場。

    最誘人的是家里有人炒茶葉，綠茶的清香從燒燙的鍋底散發(fā)開來，整個家里都是這股青澀沁人的植物香氣。

    季舜堯跟米嘉住的這一家，在鄉(xiāng)里的輩分大，一家人早早就準(zhǔn)備起來，要在清明的時候請一大家子的人吃飯。

    院子里曬的，鍋里炒的，全是為了當(dāng)天分給大家的見面禮。

    季舜堯隨手抓了一小把炒好的茶葉，擱在鼻下聞了聞，說：“一會兒咱們帶點東西去請紅媽，看她來不來?！?/br>
    紅媽就是米嘉家里的那個傭人了。

    米成發(fā)達(dá)之后給老家捐錢捐物，又體貼家里無事但缺錢的親戚，請他們到家里來幫忙，紅媽就是其中的一員。

    紅媽不姓米，嫁的是米成堂親一邊的人，可惜她命不算好，年紀(jì)輕輕就死了老公，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

    是以如果不是特別邀請，這樣的家族聚會，她這個寡婦從不會參加。

    季舜堯跟米嘉拎了一點茶點跟茶葉，把哪吒交付給這家人看管后，手牽著手往紅媽家里走。

    這邊人口不多，但地方挺大，大家住得比較分散，兩個人先后穿過幾片田，又走過剛剛開出不久的魚塘，才走了一多半。

    米嘉看到每方田里都有東西，盡管綠油油的，卻很是雜亂無章，納悶道：“現(xiàn)在是沒人種田了嗎，為什么里面都是草呀？”

    季舜堯笑得不行，說：“你真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了，這是麥子啊，再過一段時間，到了夏天就會成熟了。”

    米嘉扁扁嘴，幾分尷尬：“真的挺像草的。”

    季舜堯說：“也不怪你，我第一次看的時候，說這些事韭菜?！?/br>
    米嘉忽然拿手肘支了支季舜堯，季舜堯問：“怎么了？”

    米嘉朝一邊田里勞作的背影努努嘴：“是紅媽呢。”

    那一處倒不是麥田了，小小一方，種了挺多不同的菜。兩個人走過去，米嘉穿著運動鞋的一只腳不小心踩到一角。

    那紅媽立刻就道：“看點路好吧，我剛出的小青菜，被你踩扁了都?！?/br>
    米嘉連忙跳回田埂上，說：“不好意思，紅媽，剛剛我沒控制好?！?/br>
    紅媽抬頭看了眼，原本是想看看誰喊她的，這么一看卻連臉色都變了，扔了手里的鐮刀，撐著膝蓋站起來：“米小姐？”

    米嘉向她笑笑，說：“是我，這田是你種的？都長得真好，馬上可以吃了吧?！?/br>
    紅媽一直看著她，神情已經(jīng)從剛剛的驚訝里緩了過來，點頭道：“是我種的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guī)湍愀畎?！?/br>
    米嘉搖頭，說：“不用了，我最近天天住這兒，吃的也都是新鮮的菜?！?/br>
    紅媽便問她是住的什么地方，米嘉簡單一說她就知道了，米嘉又將手里的東西遞到她那邊，順便喊她過來吃飯。

    “你一個人，做飯多不容易啊，還不如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反正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一家人在一起吃，說說笑笑才下飯的。”

    紅媽還在遲疑著，米嘉又勸道：“就這么說定了吧，晚上我讓他們給你留個位置。你不要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啊?！?/br>
    紅媽臉上有幾分動容的樣子，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又沒個孩子，這么多年了，一直刻意跟他們走得很遠(yuǎn)。

    可是人年紀(jì)越大，越喜歡熱鬧，喜歡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滋味。以前他們雖然也會喊她，但她都當(dāng)成是客套，這么專程來請，真的還是第一次。

    紅媽激動又局促，站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說：“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中午已經(jīng)燒了菜了，下次去啊?！?/br>
    米嘉說：“那明天來好了，家里要請客，紅媽要是沒事就來幫幫忙？”

    紅媽踟躕著：“再看吧，要是沒事，沒事的話，我就過去，你看好吧，小姐？”

    米嘉點點頭：“行啊，那你忙吧，我們走了，明天見啊，紅媽?！?/br>
    米嘉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問，跟季舜堯互換了個眼神后，就又跟他手牽著手往來時的地方走。

    紅媽卻有點沉不住氣，忽然喊住他們，說：“小姐，你是記起來了？”

    米嘉停下來，沖著季舜堯挑挑眉，她辭工辭得那么早，但卻居然能知道她失憶的事，這會是誰告訴她的呢？

    紅媽是個地道的農(nóng)村人，沒念過什么書，也不認(rèn)識什么字，獲取知識的唯一來源是狗血八點檔，那里面有層出不窮的爛梗。

    早幾年的時候，很流行癌癥，女主也很容易失去記憶。所以她知道米嘉失憶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多大奇怪。

    人受到重創(chuàng)或是痛苦過度，就是容易產(chǎn)生這樣的結(jié)果的。而根據(jù)電視里演的，女主角多半還是能再回憶起來，隨后展開復(fù)仇。

    米嘉如何失憶，她其實一直沒有親眼見過，但現(xiàn)在看她的樣子，真的就和以前一樣，溫柔懂事，跟她講話也會笑得瞇起眼睛。

    米嘉向她點點頭，說：“是啊，其實本來忘的就不多，后來回國看到很多老東西，就開始都想起來了?！?/br>
    紅媽說：“……那很好啊。”

    米嘉莞爾，說：“是啊，是很好的，一個人要是想不起來過去的話，總會覺得自己有什么欠缺一樣。”

    她盡管笑著，紅媽卻覺得她的眼睛里是這么悲傷。

    米嘉重新道別，要跟季舜堯回去。

    紅媽卻喊住她，說：“小姐，不然你到我那里去坐坐吧?！?/br>
    米嘉看著季舜堯：“……好啊?！?/br>
    第63章 chapter 66

    紅媽家里是早幾年自己起的二層小樓，為了省一面墻錢，跟鄰居連在一起。季舜堯跟她開玩笑，說她這是聯(lián)排別墅。

    紅媽當(dāng)然還記得他，米家小姐的先生，之前特地來找過她，問過一些她并不想提的往事，她隨便用個借口敷衍過去，他就沒再來過。

    今天夫妻兩個一起過來，紅媽對米嘉記憶恢復(fù)的事就更加相信，畢竟之前她一直在國外，據(jù)說就是為了躲他。

    因為常年不回家，家里的擺設(shè)簡單，窗戶什么的還沒來得及清理，不是掛著蛛網(wǎng)，就是落著一層灰。

    紅媽搬出凳子，用抹布仔仔細(xì)細(xì)擦了，端到米嘉跟季舜堯面前：“你們坐著等會兒啊，我再去燒點茶?！?/br>
    米嘉說：“不用客氣的，紅媽，我們自己來就好了。今天過來已經(jīng)麻煩你了，你還這么忙里忙外的。”

    紅媽沒答應(yīng)，還是去廚房里忙碌開來。米嘉跟著走進(jìn)去，這里比家里就更簡陋一點，還是舊式的鍋灶，需要生火才能做飯。

    紅媽已經(jīng)點了一捆草，塞進(jìn)了爐膛里，橘紅色的火騰地?zé)似饋恚粡埬樢脖蝗玖祟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