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她家的路口，他才反應(yīng)過來，慢下腳步：“忘了問，你吃過晚飯沒??？這都幾點了？”

    她搖搖頭，又點頭：“到這里就好，早點回家吧，今天謝謝你?！?/br>
    他挑眉，娃娃臉很認(rèn)真：“那怎么行，好歹看著你回去啊，還差這幾步路不成？”

    她無言，沿著路邊走，這次他跟在身后沒再開口。

    只剩略顯凌亂的腳步聲，聽的她沒來由一陣心煩意亂。

    直到小區(qū)門口，他終于停下步子，開口叫她：“若茶meimei?！?/br>
    “嗯？”

    她仰頭看他，喜愛玩鬧的少年臉上是少有的認(rèn)真，“阿沉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你一定要記住這個?！?/br>
    *

    徐若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著步子回了家，自打陳欣怡住了院，屋子里又靜悄悄的只剩她一個了。冰冷黑暗，沒有人氣。

    她繞了一圈，打開屋子里所有燈，獨自在客廳坐了一會兒。

    繼而又關(guān)上，只留下臥室一盞臺燈，進(jìn)浴室洗澡。

    床上擺著第一次和虞沉出去玩時抓回來的布偶娃娃，它們整齊的躺在枕頭邊和床頭上，來時什么樣，現(xiàn)在幾乎沒有改變。

    定期清洗定期梳理……它們被照顧的很好，沒有變形沒有褪色。

    徐若茶抱著雙膝，長發(fā)微微濕潤，發(fā)尾還冒著水汽。坐在布偶對面，呆愣愣的盯著看。

    “……喂，我有一件事告訴你，”她嗓子有點澀澀的：“我男朋友要出國念書了?！?/br>
    她對著布偶，吸了吸鼻子：“他問我會不會舍得不……”

    “我欺騙了他……其實我哪有那么大方無私，我一點都不想他出國，更不想說那些冠冕堂皇故作大度的表面話！”

    頭漸漸低垂，半自言自語，半呢喃：

    “他一定對我的表現(xiàn)很失望吧……我多想抱著他攔著他不許走，告訴他我才不要一個人照顧小貓小狗，告訴他我不想一個人上學(xué)放學(xué)過見不到他的日子。但是我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阻攔他變成更好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發(fā)一波紅包

    看我明天瘋狂更新的……不是粗長就是多更，都補上補上！

    ps.不會狗血，又不想劇透……相信我就好，羞羞臉

    第60章

    滴滴的電子音傳來，徐若茶沉默著推門而出。屋子里再度只剩三人。

    虞沉無言, 從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更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虞堅德恍若不覺, 由著兒子助理的陪伴, 在偌大的屋子里繞了一遍，最后在沙發(fā)上落座。

    拄著拐杖表情莫測, 即便上了年紀(jì), 這個殺伐果斷大半生的男人依舊延續(xù)了性格里的利落果決。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清理的一絲不茍, 沒有多余的胡子，連發(fā)絲都順當(dāng)不亂。

    褐色眼珠已然有些渾濁，有時候看不清, 又仿佛什么都看得清。

    他閉著嘴，半晌沒有開口。

    祖孫皆寡言，助理在一旁站著更沒有開口的機(jī)會。虞沉一言不發(fā)進(jìn)了隔間, 片刻后拿出整套的茶具擺在沙發(fā)前的矮幾上。很是有耐心的煮茶, 給老爺子滿上。

    或濃或淡馥郁香氣散開，滿室茶香。

    虞堅德不緊不慢嘗一口, 唇齒間細(xì)品, 半晌后才開口：

    “上次說要來看看, 你姑奶奶卻生了病。我才下飛機(jī)就趕來, 沒有通知你一聲, 沒耽誤你的事吧？”

    倒是聽不出什么額外的情緒。

    虞沉微微垂首：“我能有什么事忙，爺爺年紀(jì)大了，休息休息再來也不遲。”

    “你母親的眼光向來好, 為你挑地方也是用了心的，只是裝修太冷清，改天再找人來，重新布置一遍?！彼麤]接話，對這屋子不咸不淡做了一番點評。

    虞沉倒茶的動作一頓，很快恢復(fù)正常：“不用麻煩，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走，反正是閑置?！?/br>
    虞堅德“噢”了一聲，笑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你看我老糊涂了，嘴上念叨著念叨著，到頭來還是忘了。”

    他沒說話。

    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虞沉從視頻電話里看了一眼，沒吭聲，開了門。

    方煜好像沒注意到屋子里有人，進(jìn)了門就嚷嚷：“今天來晚了，景漾把東西落在學(xué)校了。阿沉你吃了沒？”

    虞堅德不動神色，瞇著眼看了看，問：“方家小子？”

    虞沉點點頭，方煜拉著人走進(jìn)來，抬眼見虞堅德和站著的年輕男人，一愣。他反應(yīng)很快，立馬擺了笑開口喊人：“是虞爺爺啊，好些年沒見過您了。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阿煜，小時候經(jīng)常在您家院子里玩的那個?！?/br>
    說完輕輕拍了拍身邊小姑娘的肩：“叫人?！?/br>
    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小聲的也跟著喊了一聲爺爺。

    做完這些，往虞沉身邊一湊，不滿的嘀咕一句：“怎么爺爺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虞堅德應(yīng)一聲，笑瞇了眼問方煜：“怎么能不記得，我這兩年回來的少，一不留神你都長這么高了?！?/br>
    他真正像個普通人家里的普通長輩，和藹無害噓寒問暖，招呼著人坐下，又問：“你爺爺近兩年身體可好？”

    方煜點頭，耐著心陪老人聊天：“他老人家身體硬朗著呢，上周末還出去打拳了，聽說打趴下兩個教練。”

    虞堅德被逗樂了，哈哈大笑，松弛的臉頰扯開弧度，搖著頭說：“這老頭子，人家是給他留面子呢！”

    方煜也跟著笑：“我爺爺玩心重，上了年紀(jì)也老頑童似的。”

    他望著前頭，渾濁目光定了一會兒，似在追憶往事，表示贊同：“他年輕的時候就這樣，老了倒也沒變?！?/br>
    又說了一會兒，方煜一拍腦袋，突然伸手推了推景漾：“差點忘了，你先進(jìn)去吧，我等會兒找你。”

    景漾一直坐在他旁邊，安靜的聽著，動作很小，沒什么存在感。突然被點了名，眼神晃了晃，下意識的瞄虞沉。虞沉收到目光，不經(jīng)意的往寵物房的方向瞥一眼，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徐若茶已經(jīng)走了，最后一頓也喂過了。”

    方煜笑著懟他肩膀：“哎哎，幫我養(yǎng)狗就這么不耐煩？”

    虞沉沒說話，皺了皺眉。

    虞堅德笑著問：“都是你的？你們年輕人啊，總是想一出是一出，這是打算開動物園？”

    方煜一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喜歡?！币恢妇把?。

    他笑而不語，等景漾進(jìn)了房間才開口問：“你的女朋友？”

    后者笑笑：“爺爺您可別跟我爸媽告狀?！?/br>
    虞堅德?lián)u頭，一副開明大度的模樣：“你們都長這么大了，我們那兒還能做了主。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

    兩人最終沒有逗留過多時間，景漾在房里差不多呆了二十分鐘。方煜見她出來，站起身自然的把人牽過：“虞爺爺，時間不早我們先走了，您保重身體，我爺爺一直想約您釣魚呢?！?/br>
    虞堅德笑著答應(yīng)了，回身又對虞沉說：“去送送阿煜?！?/br>
    ……

    方煜跟咎子昂比起來實在不算話多，到了虞堅德面前卻也能一個人挑起大梁說一晚。

    人一走，屋子里的熱氣仿佛都被帶走一半。

    他的笑容散了散，到底上了年紀(jì)，略有疲色在眼下浮現(xiàn)：“阿煜上頭有哥哥，他倒成了家里最隨性的一個?！?/br>
    虞沉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沒開口。

    他又說：“你們啊……終究還年輕，現(xiàn)在愛玩也是能理解的。你的朋友這么做，你不要跟著學(xué)?！彼谋砬楹苁钦J(rèn)真。

    虞沉點頭。

    虞堅德諄諄勸誘，語速很慢：“你爸爸的前車之鑒在前頭，你是從這件事中受了害的，再清楚不過了吧？你的天賦好，學(xué)東西快，比你爸爸小時候強了不少。爺爺看得出，你將來是能有作為的?！?/br>
    話沒有挑明，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下午那個小姑娘，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虞沉沒有答。

    老人也不在乎孫子的答案，仰了仰頭活動脖頸：“不要在無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免得老來為自己做過的荒唐事后悔。阿沉，這句話我從前總是用來教育你爸爸，現(xiàn)在也要對你說”他頓了頓，語重心長：“人總要為自己的地位負(fù)責(zé)任，你們生來就擁有這么多，必然也要犧牲些什么。誰也不能例外……”

    *

    那天她最終還是沒有等到虞沉的電話，整個晚上莫名其妙醒來數(shù)次，睡的很不踏實。

    打了幾個電話過去，無一例外連忙音都聽不到，好像這個號碼被拉黑了一樣。

    翌日去了學(xué)校，他的座位果真空落落。明知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心口還是忍不住沉了沉。

    又是走神的一個上午，幾乎所有時光都用來滿腦子反復(fù)橫嚼虞沉這兩個字。思來想去還是發(fā)了微信過去，綠色的對話框堆積了一長列，很快刷了屏。意料之內(nèi)的沒有回應(yīng)石沉大海。

    徐若茶覺得有哪里隱隱不對勁，又具體說不上來。

    晚上放學(xué)時她去醫(yī)院看了陳欣怡，陳欣怡最近一段時間病情惡化的厲害，病來如山倒，自打與她說開了之后，仿佛這病就再也扼制不住了似的，一夜之間就把人消磨了個透。

    顴骨高高慫起，體重暴減，乍一看，瘦的有些嚇人。

    徐若茶給她擦身體，擼起袖子一看，從小臂到手背，蒼白的皮膚上密密麻麻布滿針眼，浮起一片腫，當(dāng)即眼眶便發(fā)酸。

    陳欣怡還是很虛弱，入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護(hù)士說這都是正常反應(yīng)，病情在控制之內(nèi)。劉護(hù)工又被請回來，整日整夜的陪著，她見過的病人多，見陳欣怡這樣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寬慰徐若茶，說：“有我看著呢，你安心的學(xué)習(xí)上課，你媽會沒事的?！?/br>
    她平靜的聽過，轉(zhuǎn)頭看到陳欣怡閉著眼靜靜躺在床上，因為虛弱，連呼吸都不甚明顯，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是沒了氣……心里就是一陣說不出的害怕。

    ……

    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過了八點，華燈初上，行人摩肩擦踵走過。醫(yī)院前最是熱鬧，往來不息。

    拖著步子出門，卻出其不意的被人攔住。

    徐若茶抬頭，很有些意外。

    來人腆著啤酒肚，臉上有積年累月存下來的不甚真誠的笑意。他穿的不夠體面，有點發(fā)黃還臟兮兮的灰色運動衣，再老實樸實不過的模樣。

    她蹙眉，生理性厭惡此人：“你來做什么？”

    關(guān)潤發(fā)搓搓手：“咱們找個地方聊聊？”

    她腳下一步也沒動，僵著表情連表面功夫都欠奉：“就在這里吧，你有什么事快點說。”

    他沒拒絕，也沒急著開口，似乎還在想怎么說。

    徐若茶不耐煩：“錢你也拿了，協(xié)議也簽了，還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