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方大開，就見一群衣衫都沒穿好的年輕人們一股腦沖了進(jìn)來。

    孫子銳皺皺眉，果然就是方才跟著他們的那幫人。

    范送看到他們進(jìn)來倒是臉色變了變。反應(yīng)也是極快的。沖著旁邊那位個頭最高，最魁梧的人拱了拱手。“不知坤老爺光臨寒舍所為何事？”

    那位魁梧漢子倒是不做作，站在原地不陰不陽地問道。“有貴客??？”

    范送臉色一白，猶豫了下，說了句。“是?！?/br>
    “怎不見引薦引薦？”那魁梧男人陰鷙笑笑。一雙眼睛看也不看范送反而貼在孫子銳身上。

    “窮鄉(xiāng)僻壤出的刁民也配知道爺？”孫子銳嗤笑一聲。眼皮一垂，將手里的扇子打開，搖了搖。

    “你?！蹦强嗄腥速康刈兞四?。

    “我這朋友出身不凡，若是冒犯了坤老爺還請擔(dān)待些。不知坤老爺來次所為何事？”范送到底是沒孫子銳的底氣，看著孫子銳皺了皺眉，倒是沒多說什么。

    “呵。過來，當(dāng)然是有事的?！蹦强嗄腥酥缹O子銳怕是個惹不起的。斟酌了下，倒是習(xí)慣了欺壓范送。

    “你那聾老娘，日日趕集賣雞蛋占的位置倒是極好。怎就不見你去交攤費呢？”魁梧男人哼一聲，陰陽怪氣道?？粗端退菩Ψ切Α?/br>
    “買個雞蛋還要交錢？你是官府還是戶部？”孫子銳夸張笑笑。對著這幫地痞無賴翻了個白眼。

    “爺是這塊的天?！笨嗄腥四樕F青，咬牙切齒道。若不是看這人穿著不俗，這樣與他說話的，早被他砍了喂狗了。

    錢坤是這兒一塊的土地霸王。這兒離著盛都城雖近，卻是貧困之所。京官大老爺們眼高手低，日日圍著權(quán)貴轉(zhuǎn)，哪里會在意這樣的地方？倒是便宜了這樣的無賴。

    “你是這兒的天？”孫子銳哈哈大笑?！澳闶沁@兒的天，那盛都城金鑾殿里坐著的那位是誰？”說著細(xì)眉一挑，大眼斜睨著那人?！拔铱催@兒還真是太過偏僻了。左不過一只癩皮狗，還在爺這兒瞎吠?！?/br>
    孫子銳這人沒吃過虧。一副少爺脾氣。跟著他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眼前對著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人，那張嘴就肆無忌憚極了。絲毫不嫌棄自己這張破嘴惹麻煩。

    “你?！笨嗄腥吮凰麊艿谜f不出話來。手里拳頭握得咯咯響。卻對他無可奈何。

    “少廢話。這銀子。你是交還是不交？”

    “交個屁?！鄙蚺舜筮诌肿叱鰜?。沉著臉看著這幫子宵小。

    孫子銳不愧是和沈潘打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打沈潘剛出來就一把把范送推到自己身后。

    那幫子混混都是歪歪斜斜零零散散站著的?？粗阉麄儼藗€圈，卻是沒什么用。

    孫子銳一圈撂倒一個，拽著范送往后退，轉(zhuǎn)過身將那人一踢，就出了包圍圈。

    “老大?！睂O子銳沖著沈潘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群人怎么會知道這看著文弱的少年說打就打？還恍著神呢？就被人打趴一個了。

    這怎么得了？魁梧漢子忍孫子銳好久了。沒想到卻是他先動手。氣得頭頂惱火。也顧不得他們什么身份了，手一揮就讓那些手下一齊上。

    “給我搬把凳子來?！睂O子銳還咧著嘴跟他老大笑。看著他們上前，輕笑一聲。對著范送道。

    。。。。。。

    這真的是來打架的嗎？

    第10章 回憶

    事實上還真是來打架的。

    范送就那么站在孫子銳身邊，看著沈潘以一當(dāng)十。讓那一幫子人還沒沾到沈潘個衣角的時候就全倒地爬不起來。

    “嘖嘖。真疼?！睂O子銳嘖嘖嘴，邊說著，便瞅著離他最近的人掉的兩顆牙。

    老大真狠。

    “滾?！鄙蚺艘粋€提氣，吼一聲。將那些混混們嚇得屁滾尿流。

    那魁梧男人跑的最快。走時還不忘狠狠盯一眼范送?！皠e落在爺手里?！?/br>
    “哇。老大你怎么沒把他打死？”孫子銳還嫌事不大，屁顛屁顛湊到沈潘身旁還不忘耀武揚(yáng)威。

    “能的你?！鄙蚺擞峙乃幌隆Ｑ燮ひ惶О琢怂谎?。

    “老大你又打我。”孫子銳捂著頭，往后蹦一步，大驚小怪道。

    “打你是輕的?！鄙蚺税櫚櫭?，歉意地看了范送一眼，幽幽嘆了口氣?！罢f的越多，麻煩越多。咱們走了，范送娘也沒人照應(yīng)該如何？”

    那邊的范送同樣蹙著眉，低著頭思忖著。那張黃臉帶著幾分隱忍，垂著眼的樣子看著更是讓人難受。

    孫子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來。比那正午的日頭還要躁。

    “這有何難？范送家難道就沒個投奔的親戚了？”孫子銳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實不相瞞。我家是外來人。這周圍，倒真是沒什么相熟的人來?！狈端涂嘈σ宦?。那眉頭擠得更高了。

    范送父親本是讀書人，來這繁華地碰碰運(yùn)氣，半途上娶了美嬌娘。結(jié)果這盛都又豈是好呆的？一輩子窮困潦倒，沒有出頭之日。感嘆此生無望，只能盡心教養(yǎng)出個兒子。

    后來妻子患疾，范父整日忙碌終是cao勞過度先去了。留下了孤兒寡母，風(fēng)雨飄搖。

    若不是范送爭氣，怕是還不知該怎么活。

    范送如今倒是犯了難。

    他又怎會傻乎乎地覺得那些人是單純而來？定然是看著孫子銳穿得富貴，想來訛上一訛。那些人心懷不軌，孫子銳也是好心。

    范送心里嘆了口氣。如何安頓他那個聾母親倒是個難題。

    “沒人投奔？那更好辦了。”孫子銳臉上樂開了花?！皼]人投奔好呀。你那老母可會洗衣做飯？”

    “這，鄉(xiāng)下婦人。這些活當(dāng)然是會的。”范送皺皺眉，不知孫子銳問他做何？

    “會做還愁沒地方去？”孫子銳大咧咧拍拍他肩膀。笑得嘚瑟。

    “我爹怕我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的，沉迷女色壞了心性。把我院子里全塞的是年過五十的老嫗。你老母年歲幾何？要是老了點，去我院里給我洗個衣服可好？”孫子銳摸摸頭，瞇瞇眼笑道。一點也沒不好意思?！拔医o她發(fā)月錢?！?/br>
    事情的結(jié)果就是，范送帶著他娘打包打包，去了孫府。

    范送他娘幾年前摔了一跤，不知怎么回事便失了聰。還好丈夫生前教她識了幾個字。平日里還能與兒子說幾句話。

    平日里兒子去云首書院上學(xué)，自己一個婦人也能勉強(qiáng)cao持著過活。

    前幾日卻不知為何兒子忽然就回來了。問兒子，兒子只說書院里放了假。這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卻不知放的什么假。

    今日里知曉他又要去上書院去了，她倒是高興，迷迷糊糊就睡了會兒覺。年紀(jì)大了，就是這點不好，說累就累了。

    卻不曾想，這還沒多久呢，兒子卻說為她找了個好活計，讓她去人家家里邊去洗衣服。

    也不知哪家的人家要個沒甚力氣的老婆子。

    李氏被催著收拾了些細(xì)軟，出了門。倒還真的看到了個富貴少爺，富貴少爺還帶著個個頭不小的奴仆。

    那富貴少爺看著就是個心好的。還一個勁兒地沖著她笑。

    李氏看了就高興。高興的李氏連連說好。拍著自家兒子的手就跟著兒子一起走了。

    剛進(jìn)府門還覺得拘謹(jǐn)，進(jìn)了院子，看到三個姐妹樹蔭底下嗑瓜子就寬了心。果然還真有專門收她這種老婆子的？

    李氏安了心，自然也讓兒子寬了心。推巴推巴讓他趕緊去學(xué)堂。讀書可耽誤不得。

    范送離開孫府的時候倒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給孫子銳行了一禮?！肮哟蠖鳎赌乘毡禺?dāng)涌泉相報。”

    “謝我干嘛呀。要謝謝我老大?！睂O子銳一直看范送不順眼。如今人家這么待他，他反而別扭。

    “謝你你便受著。人家老母在你這兒，若是受了委屈，非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鄙蚺诵αR他一聲。倒是解了孫子銳的尷尬。

    待到再一齊去了云首書院已然日色西陲。

    孫子銳吐了吐舌頭，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云首書院就遁了。他是跑出來的，可不能從正門進(jìn)去。從那圍墻翻進(jìn)去興許還能神不知鬼不覺。

    留下沈潘和范送站在大門處，和著守門大爺斡旋。

    “我找管事?！鄙蚺嗣娌勘砬?，山一樣地杵在門口，倒是像極了上門踢館找茬的。

    “等著?！笔亻T大爺?shù)故莻€識相的，溜得飛快。

    空蕩蕩的門口唯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并排地站在一起，看著就詭異。

    “合著，也該謝上你一謝?！狈端偷吐曅π?，腆著臉，低著頭。

    “不用?！鄙蚺巳耘f面無表情。呆呆地站在那里，望著遠(yuǎn)方。

    遠(yuǎn)方是一群飛鳥，在艷麗的晚霞下霏霏自在。

    范送望著出了神，連著大爺帶著個管事匆匆而來都沒注意到。

    “來了。”卻是沈潘撫了撫他的衣袖。

    范送一怔，收回目光來，回了他個清淺的笑。

    “子銳他太過聰明了。容易自以為是。心倒是不壞?！鄙蚺送端停鋈徽f了一句。“你日后，多與他溝通溝通?！?/br>
    范送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婉拒的話本該說出口，可范送看著眼前沉默寡言的少年卻是不知該怎么說。

    只得無奈笑笑。

    守門大爺雖然年紀(jì)大，那腿腳倒是便利。帶著管事走得飛快，片刻間就到了他們眼前。

    “是你們？”那位管事方抬頭便看到他倆。倒是皺了皺眉。

    沈潘倒也不多說，將那方帕子掏出來就往他面前送。

    “給我帕子作甚？”管事一頭霧水看著他們?？攘艘宦?，挺了挺胸膛，大義凜然道?！斑@兒不準(zhǔn)收受賄賂?！?/br>
    。。。。。。

    誰用帕子當(dāng)賄賂啊。沈潘抽了抽嘴角，覺得這位管事的想法也是絕了。

    手一抬。將那帕子展開。朱紅的印章印子就這么攤在這位管事眼前。

    ………………

    看著范送被管事畢恭畢敬帶進(jìn)去的沈潘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何，就那么個章子印就那么好用？前一瞬間還自詡清高的管事就這么下一瞬俯首帖耳。恨不得當(dāng)孫子般把范送請了進(jìn)去？

    沈潘仔細(xì)瞅了瞅手里鬼畫符般的印記，實在是看不懂寫的是什么。無奈一笑，把那帕子又團(tuán)吧團(tuán)吧塞進(jìn)了衣服里。

    日頭又歸西了。

    沈潘解決了件事情，倒是心曠神怡多了。

    忙不迭地往家里趕，想見見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