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潘猛地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背后草叢里站著范送。

    “孫子，你娘的?！鄙蚺四睦镞€不知道？氣得連孫子銳外號都冒了出來。

    “嗷。老大，我是被逼的?！睂O子銳在聽到孫子的那一刻就霍地彈了出去，生怕被沈潘再揪到。這回肯定少不了一頓揍。

    “過來?！鄙蚺藲饧狈葱?。坐在石桌上，看著他倆。

    若不是這是孫子銳的府上，他怎么會放松戒備如此？倒是著了他倆的道。

    “老大你別氣?！睂O子銳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往前湊。倒是范送雖然離得遠(yuǎn)，大步流星，倒是毫無懼色。

    “這是范某想出來的，沈兄不必責(zé)怪子銳?！狈端妥叩浇皝恚瑢O子銳護(hù)在背后，倒是臉上掛著笑。

    沈潘卻不說話。抿著嘴，看著他倆。

    “你想被老大打死？”孫子銳倒是先出了聲。“老大都當(dāng)你是兄弟了，自然不會手下留情的我告訴你?！睂O子銳憤憤說道。

    “哎，老大老大，我錯(cuò)了?！睂O子銳只顧著說話，沒看到旁邊來的一雙大手，按住他的腦袋把他耳朵扭了個(gè)圈。

    “我生氣的時(shí)候你還要插科打諢？”沈潘恨恨說道。

    “老大。我錯(cuò)了。哇，來兮~~”孫子銳一驚一乍道。歪著頭對著范送使眼色。

    “沈兄，沈兄?！狈端瓦€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試圖將孫子銳的耳朵解救下來。“可否坐下來聽范某一言？”

    “說。”范送深吸口氣，平息了心中的怒氣，還是坐下來，嘆了口氣。

    “這也是無奈之舉啊。沈兄?！狈端鸵灿挠膰@了口氣?！翱偟每纯瓷蛐纸o范某的情面是不是即興之舉?！?/br>
    “沈兄可還記得，前些時(shí)候范某說的，云首書院要有麻煩了？”范送泠泠一聲，肅然道。

    沈潘當(dāng)然記得。

    范送還擔(dān)憂靖國公府因著云首書院，站在了三皇子一邊。特意殷殷地給自己提醒。

    “先前還是范某想差了?！狈端涂嘈σ宦?。“云首書院再重要也不過是一個(gè)書院，范某看到的，怕只是冰山一角?！?/br>
    說來這云首書院也不是什么大事。范送也早早地甚至在未遇到沈潘前就察覺出了問題，只不過，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便是與自己有干系。他隱約知道些門道也是毫無辦法的。

    云首書院雖然開得如火如荼，內(nèi)里卻是有人如履薄冰。

    因著有人半途里悄然無聲地丟了命，沒了蹤影。

    “這事情我本以為是偶然為之，卻不曾想，卻是另有隱情。”范送滿臉凝重道。

    “云首書院每年總有些翹楚的學(xué)子，莫名其妙地退了學(xué)，銷聲匿跡。范某從第一年就察覺了出來?！狈端桶櫚櫭?。“本以為是太過驚才絕艷，被人賞識，提前有了運(yùn)氣，如今這么些年了，卻仍然籍籍無名。”

    “前幾日我卻發(fā)現(xiàn)了份朱筆寫的名單?！?/br>
    “朱筆？”沈潘心里一動?！八麄兪嵌妓懒藛幔俊?/br>
    朱筆寫人名，本就晦氣。

    “是不是都死了，我確是不知，這份名單里，我認(rèn)識的，倒是死了個(gè)全?！狈端蛧@了口氣。默默從懷里掏出張紙來。

    紙看著泛黃，上邊朱砂倒是更為清晰了。

    “那就十有八，九都，”沈潘皺皺眉。接過那名單認(rèn)真看。里邊的名字，倒是沒幾個(gè)認(rèn)識的。

    有幾個(gè)倒是覺得些許熟悉。

    “這位，石良。文清二十五年，與我一同進(jìn)的云首書院。文清二十七年，便沒了蹤影。那年我還去他家拜會過?！狈端椭钢粋€(gè)人名道。

    “這位趙云確，名氣頗大，文清二十六年舌戰(zhàn)群儒，讓他一人風(fēng)華顯。不過據(jù)我所知，他正直果敢，后來，也是好久不見了?！狈端驮秸f眉頭越深。“該都是些才華展露又剛正不阿的才子。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同我一般出身寒門?！?/br>
    范送慢慢坐下來，對著沈潘一臉平靜，卻在袖子里慢慢握拳。

    “該不是，都?！兵P連低著頭深鎖眉頭。

    想也知道，云首書院那些才華驚艷的人，無論到哪里怎么也會有些名氣。如今一個(gè)兩個(gè)的都沒了聲息，那大概是不在了。

    “本來也不信的?！狈端娃D(zhuǎn)頭看了眼沈潘?！翱赡敲麊蔚某鎏幱肿霾坏眉?。沈兄，你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三皇子的人派人來找我？”

    “自然記得?！?/br>
    “當(dāng)時(shí)那人試探我，我受了三皇子的背后恩，先入為主，倒是出了差錯(cuò)?！?/br>
    “不是三皇子？”沈潘心里一緊。

    “怕是恰恰相反。”范送輕輕搖搖頭?！澳切┤艘晃兜睦瓟n寒門子弟，背地里下手卻果決，根本不擔(dān)心鬧出亂子。定然不是三皇子。”

    “怎么講？”

    “沈兄可知道，我們這些寒門學(xué)子，出了云首書院又有什么出路？”范送鎮(zhèn)定自若，輕聲問沈潘道。

    “左不過被人推舉，或者給人當(dāng)幕僚?！鄙蚺藧瀽灥?。

    世家當(dāng)?shù)馈９傥粰?quán)勢都捏在他們手里。云首書院雖然在盛都，近水樓臺先得月?？芍喽嗌伲帜睦镉心敲炊嗟木┕俳o他們？

    到頭來若要當(dāng)官還是要通過世家察舉，可世家又怎么會白白地察舉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何況若是有自家子弟在其中，還要偏袒維護(hù)。到頭來，真正能被推舉做官的寒門們又有幾何？

    若是不當(dāng)官，去那世家門閥里做個(gè)幕僚，也是隱在背后，靠著依仗著的門閥過日子。

    這世道，到底是要靠著世家門閥的。三皇子想借著云首書院廣招貧寒子弟來對抗門閥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官位捏在世家手里一天，貧寒子弟們就不可能出頭。

    “是呀?！狈端袜行┞淠??！氨疽詾楹翱嘧x總有一天能擺脫門第束縛，卻不如別人投了個(gè)好胎?！?/br>
    “莫急，總有一天，那些世家們不會再蹦噠。”范送倒是看了眼鳳連。

    上一世鳳連也是為世家窮盡了心力，最后廢了那九品中正考核制，改為了不拘門第的科考制，才算是解決了這個(gè)問題。

    烈國三大世家扎根太多年，若不是寧烈兩國不安定，讓他們元?dú)獯髠?。鳳連又沉得住氣，遠(yuǎn)交近攻各個(gè)擊破，怕是又是一場惡戰(zhàn)。

    寧國雖無三大世家相互制衡，可各地遍布世家，若是擰成一股勁兒，也是不容小視。

    若是要用那鳳連的方法定然不行。沈潘鎖了眉頭，有些抓狂。上一世，三皇子死得那么慘，可不就是一味地想削弱世家。被二皇子連同世家們害得慘死？

    想來，若是要救那位，要找二皇子那狗雜種報(bào)仇，這第一步可就是要削弱世家了。

    “世家橫行百年，哪里是說怎樣就怎樣的？”范送笑笑，對著沈潘的話不置可否?！斑@事情，不是范某一個(gè)文弱書生想的。倒是有一件事，沈兄，我再問你，你可是真的要支持三皇子？”

    “自然?！鄙蚺诉@回倒是利索點(diǎn)點(diǎn)頭。自家三叔不定早就以身相許了，自己再不答應(yīng)，那不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倒是該慶幸前幾日弄錯(cuò)了。如今范某不小心真的上了賊船了?！狈端蛯χ蚺丝嘈Φ?。“我如今被那不知名的哪位權(quán)貴拉攏了過去，往后里，可不就要知彼了？”

    “怎？你答應(yīng)了什么？”范送聽到這兒才理解出個(gè)大概來。

    該是范送因著自己那戳印，對著三皇子沒了甚敵意。有人來示好便默默受了，如今真正上了人家的船，才發(fā)覺，那頭上的人不是三皇子？倒反而是暗中和三皇子作對的人？

    “能答應(yīng)什么？對方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對著范某這種寒門子弟做足了姿態(tài)，自然是想要讓范某為他賣命了。”范送頓了一下，幽幽說道?！耙彩翘e了范某。幸好糊里糊涂答應(yīng)了，不然，該是像著隔壁的那位心憂天下，誓要出人頭地為百姓謀福的同窗一般，出師未捷，被人拋尸荒野了?！?/br>
    “沈兄，你可明白我今日試探您的意思？”范送忽然就轉(zhuǎn)了話題。

    “額？”沈潘一愣，倒是沒體味出來。

    “哥，范兄這是想試試你，值不值得他深入虎xue，為你賣命呢？”一旁的鳳連沖著沈潘眨眨眼。溫聲提醒道。

    “若不然，總不能范某到時(shí)候身在曹營也沒個(gè)人知道心在漢呀?！狈端洼p笑道，施施然站起來?！叭蘸蠓赌筹w黃騰達(dá)，定然不會忘記沈兄提攜之恩。士為知己者死，范某便為著三皇子去那狼窩虎xue先走一遭。”

    他陰差陽錯(cuò)被人看中，如今與其跟人撕破臉面，再求沈潘救他一命。還不如將計(jì)就計(jì)，將自己變成三皇子的一枚暗子。有人背著三皇子將手伸進(jìn)云首書院來為自己招才納賢，還恣意害了那么多日后的棟梁之才，總得讓他付出些代價(jià)才是？

    那人用心險(xiǎn)惡，定然是反對三皇子削弱世家的行徑的，到時(shí)候勢必會與三皇子到那劍拔弩張的時(shí)候。無論怎么想，如今早早決定自己位置。也比日后三皇子與他們硬碰硬，不占便宜。

    “那怎么行？你若是。”沈潘一拍桌子，陡然出聲?！斑@本與你不相干，作甚要蹚渾水？”

    范送本與三皇子就無甚關(guān)系。怎能為了他去涉險(xiǎn)？聽得他風(fēng)輕云淡地說著，那背后兇險(xiǎn)幾何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管背后是誰。知道了范送的用心，也不會讓范送周全。他本該無拘無束，怎能為了自己，深入險(xiǎn)境？

    “怎會不相干？”范送重新坐下，輕扣桌子，狡黠道。“你方才不是說我是你兄弟？”

    “那。不是?！鄙蚺思钡眉t了脖子。卻不知怎么反駁。只得狠狠地瞪一眼慫得蹲在范送身后的孫子銳。

    都是這孫子鬧得！

    “實(shí)不相瞞。我本不看好三皇子。”范送對著沈潘眨眨眼?！笆兰覄萘δ銈冊撌潜任疫@無權(quán)無勢的人知道的更清楚。三皇子一心想削弱世家，殊不知，他便是因著依附世家的母族才受得皇上重視。如今再這么下去，他勢必眾叛親離?！?/br>
    沈潘聽了一愣。倒是對著范送刮目相看。他竟然有如此的見識？

    “可三皇子卻是為了百姓，為了寧國?！狈端蛧@了口氣道?！笆兰宜僚埃瑲埡Φ膮s是百姓。三皇子仁心仁德，范某佩服。雖不知三皇子前程幾何，不知他能不能創(chuàng)下那曠世之功，到底，范某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心?！?/br>
    范送復(fù)又起身，鄭重一拜?！拔冶饶愦蟛簧?。喚你一聲沈弟不為過吧？日后我們分道揚(yáng)鑣，我范某孤身一人，在背后等著和你們殊途同歸了。”

    都說少年意氣，他卻是深思熟慮的。他范送，能為了百姓，為了知己，為了恩人，出那心力，也不枉費(fèi)自己的平白走一遭。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我。t^t葉子失憶了，被人打昏在了床上兩天。所以，原諒葉子周末沒更吧。昂，么么噠。o>_
    第21章 情深

    過了節(jié)，沈潘帶著鳳連去了靜安院。

    沈清正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小憩，生生被人高馬大的沈潘擋了秋日里的屋后陽光。

    “我得再見見三皇子。”沈潘嘆口氣，臉色凝重，坐在沈清的紫檀木的貴妃榻上一頭低頭望著沈清。

    “你又見他作甚？”沈清翻了個(gè)白眼，側(cè)過身子不愿看沈潘。

    “左是有事?！鄙蚺俗ё滦?，試圖將他拉過來。他這三叔，著實(shí)太過任性了。一點(diǎn)不舒服就給人擺臉色看。

    “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非要找到我這兒來？”沈清狠狠拂掉他的手，腰間一扭，臉色霎時(shí)就僵在那兒，連著推沈潘的手都沒了勁兒。

    “咋？”沈潘看著三叔白一陣，青一陣的臉色皺眉。

    “沒事?！鄙蚯逡а狼旋X。頓了會兒，一手打在沈潘手背上，扶著自己腰，自己悠悠地躺了回去。

    “腰疼？”沈潘一愣，望著自家三叔詭秘的表情，想了想某天看到的活春宮。。。。。

    瞬間真相了的沈潘臉色一紅，霍地站起來，連頭都不敢抬。

    他懂，前世里，倒是沒少扶著明瓊那細(xì)窄的腰肢給他揉。

    男子畢竟不同于女人。

    “懂得挺多啊?！狈讲胚€在羞惱的沈清看著沈潘比他還紅的臉，嗤笑了聲。對著他這侄子涼涼道。

    沈潘看著呆板，卻是懂得察言觀色。

    “他這，也太不講究了。”沈潘窘了窘，被沈清打趣著，吭哧了半天，才說了句。

    哪一回明瓊腰疼不都是自己親自揉的？他三叔沒他這待遇便罷了，三皇子占了便宜偷了腥，隔天連個(gè)安撫都沒有倒是有些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