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可你還是下了聘?!鄙蚺顺榱顺樽旖?。 “你錯了。下聘的可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自然是上官清顏?!?/br> “我不懂?!?/br> “不懂就算了。總會知道的。”上官清顏神神在在。絲毫不理會他的問題。 “你和我三叔做了什么交易?”沈潘眼睛眨也不眨。換了個問題。 “交易嗎?”上官清顏喃喃。手一頓,苦笑一聲。“不是交易?!?/br> “不是交易?” “一根繩上的螞蚱罷了。”上官清顏輕嘆一聲?!澳闳灞澈竽俏恍膶挌鈴V,是有大作為的。我們這等宵小,只是利益所趨。還夠不到他?!?/br> “什么亂七八糟的。”沈潘覺得上官清顏這幾日的話一日比一日難懂。 “你不懂,是因為我不想讓你懂。沈兄弟。莫要問了?!鄙瞎偾孱亣@一聲。“你日后,也是要有大作為的。莫被這些利欲熏心的事情污了你至真至誠的純良本性。” “要什么大作為?我所求的,左不過是平安?!鄙蚺藚s是嗤笑一聲?!拔铱磩e莊里出了幾個黑麻雀,可是李家小姐的?” “是。”上官清顏點點頭,緩緩道。“沈兄弟若是要離開,便不必記掛我。李家暗衛(wèi)能護我周全。” “你怎么知道我要離開?!鄙蚺藧灺暤馈I蚯迩皫兹諄碚宜?。他暫且放心不下這里才沒離開。今日里派人來催了兩道,倒是非走不可了。 “你知道暗衛(wèi)的事情,暗衛(wèi)又如何不知道你的事情?我雖然是個廢人。左不過還有人能當我的耳鼻眼。” ………… 郊外的寧靜感染不了這偌大的盛都城。 沈潘看著自己的畫像還掛在城墻上的時候,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身下的汗血馬打了個鼻響。倒是乖極了。 那畫像,要是能認出他來。他不姓沈! 不信歸不信。沈潘還是老遠下了馬,乖乖從城門口過了。 “站住。站住?!边€沒有到門口。沈潘就被個遠遠跑來的小兵喝住。 沈潘臉一肅,心里咯噔一聲。涅緊了鞭子站在馬旁。 “身高九尺,體胖魁梧?!眮淼男”劬σ徊[。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沈潘?!靶值軓哪膬簛恚考以诤翁幯??” “作甚問你爺爺?”沈潘沉著臉,鼻子里粗魯吭一聲。看也不看個子小小的小兵。 “例行公事。還請行個方便?!毙”故遣粦?,還敢上前一步來,被汗血寶馬噴了一響鼻。 “行方便?”沈潘看著無甚動靜的城樓,心倒是落下來些。掃了眼旁邊不遠處正細眼看他們,還神情戲謔的官兵更是不屑一笑?;钕駛€盛都里不可一世的二世祖。 “行你奶奶的方便。張甲,你說替老子們守城樓便算了。你四處搗亂,出了簍子誰幫爺補?”沈潘還沒說什么,就從樓上下來個守門將。 老遠地巴巴對著沈潘稽首?!吧蚬樱@疾風可騎順溜了?玉世子派人傳了信。您要是回來了,煩請將他的汗血寶馬送回文淵侯府。世子等著好久了?!蹦鞘亻T將狠狠推開守城小兵。諂媚道。 “送回去?”沈潘將他們的動作看在眼底。戲謔打量了眼氣得鐵青的小兵,冷硬的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了一絲笑來。看著有些陰陽怪氣的。“勞煩去跟玉世子回一聲。他的疾風可不已經(jīng)不認識他了。還要回去作甚?真的舍不得,去我府上找我便是?!?/br> 說完不再管那二位。飛身上馬,徑直離去。端的是囂張又跋扈。 “我也知道你們身上壓著案子難辦?!蹦鞘亻T將摸了摸鼻子。瞪了眼旁邊的小兵。 “你有眼不識泰山,連著馬都認不出來嗎?。惹了這群小祖宗們,莫說你們頭兒,連老子都得倒霉?!笔亻T將氣憤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軍服,氣急敗壞地大吼。 那小兵不理會守門小將,抬起頭來,臉上倒是平靜??粗蚺丝焖傧У谋秤皳u了搖頭。 那兇手只是個泥腿子,不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沈潘一口氣回了靖國公府。從后門連馬帶人進去,回了靜清院。 靜清院里倒還是老樣子。院子里十八般兵器锃亮地立在院子里。屋門緊閉,沒有因為主人的離去起了半分塵埃。 “誰?”沈潘還沒進去,就直直看著屋頂一處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握起鞭子,喊了一聲。 “哎,老了老了。大少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知武以后可沒飯吃了?!狈宽斏现湫τ乜粗?/br> “作甚?”沈潘面不改色。進了門,將手里的那散養(yǎng)在院子里。栓也不栓。 疾風與他混了個把月,倒是乖順了很多。 “這馬?!敝鋮s是被馬吸引了注意力。 “我的。別亂動。”沈潘皺皺眉。瞥他一眼。“你來這兒所為何事?” “哦。”知武摸了摸鼻子。笑得蔫壞蔫壞的?!肮幼屇レo安院一趟。孫家小少爺也在。” 沈潘扔了馬鞭,衣服都沒換。直沖沖往靜安院跑。 他上次已經(jīng)交代過孫子銳。沒有什么特別的事莫來這兒找自己。如今找上門來定然不是小事。 “什么時候來的?”沈潘眼睛微沉。粗黑的眉毛擰著。沉聲問跟著的知武。 “有兩天了?!?/br> “一直沒走?” “一直沒走?!?/br> 沈潘一愣。飛身上圍墻,直接飛檐走壁。去了往靜安院趕。孫子銳哪里會有什么鳥事?他怕的是鳳連。 靜安院被盡是些常青松柏樹。綠意盎然。一塊深碧將那偌大的院子遮得嚴嚴實實。不到幾息之間,沈潘輕而易舉地憑著以往的感覺找到了內(nèi)院。 “從天上看你三叔的院子如何?”剛落下,就看到屋門大開,他三叔懶洋洋地坐在屋子里朝他道。 “密不透風。”沈潘耿直回答。 方才綠樹上幾個人影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若不是認得是他。箭鏃齊發(fā),插翅也難飛。 “孫子銳呢?”沈潘四掃了個遍,沉聲問沈清。 “回書院了吧?!鄙蚯辶牧牡?。招了招手,讓他進去。 “你可有什么話與我說呀?”態(tài)度是前所未有的和煦溫暖。手里握著盞青瓷杯,時不時地將蓋子扣在杯碗上發(fā)出叮的脆響聲。 “什么?”沈潘一愣。本就不安的心變得更加忐忑。 “我問你可有話說?”沈清眼里靜若深淵,沉沉的,卻沒有來地讓沈潘心里一緊。 “上官家與李家要結親了。上官清顏說不是他下的聘?!鄙蚺嗽G訥低聲。有些心虛。 “沈潘。”沈清忽然尖叫一聲?!班亍钡囊宦?。將手里的青瓷杯狠狠摔在地上。 熱水夾雜著碎瓷片迸濺開來。有些直直地飛在沈潘身上,將地上弄得泥濘一片。 “我說你??捎惺裁词虑椴m著我?”沈清慍怒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眼梢好好吊起,因著皺著的細眉,笑得有些猙獰。 沈潘從沒看過這樣的沈清。 他三叔從來都是和煦秀雅的。便是小時他做錯了事。也是陰笑著,讓知武第二天把他一頓好揍。 他從不知,沈清生氣的時候會是這個樣子。 可沈潘卻不知道,到底自己做了什么,能讓他惱怒如斯? 沈潘臉色平靜。站著看著比自己還矮一頭的三叔。悶聲道?!皼]有?!?/br> 第32章 風吹 “沒有?”沈清氣極反笑。點點頭。冷冷看了眼沈潘。“孫連是誰?” 沈潘乍一聽到孫連,愕然抬頭。這才明白過來。想必他三叔已然猜出了鳳連的身份。 “表弟?!鄙蚺藝@口氣。頹然低頭。膝蓋彎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板上。“這件事,與您,與靖國公府沒關系。沈潘在的一日,定會護你們周全?!?/br> “拿什么護,拿什么護?”沈清氣急,一腳踹在沈潘身上?!澳銈€沒腦子不管不顧的東西?!?/br> 這一腳可是用了勁兒的。沈潘動也不動,由著他踢。 “拿命護。”沈潘直勾勾盯著沈清,眼睛瞪得圓圓的。“我答應讓他回去。” “你有幾條命?”沈清咬著牙,恨恨道?!斑@是株連九族的罪?!?/br> “三叔?!鄙蚺艘粍硬粍印!澳弥赀B九族來壓我。咱們姓沈的,株連九族的罪做的少嗎?我當初讓他信我。我便不能負他。侄兒心意已決。您若是想未雨綢繆,為三嬸盡早除掉他。盡管踏著潘兒的尸體來。若果,三叔你也信我。我必不叫你們刀劍相向?!?/br> 沈潘身姿挺拔。一動不動跪在淌著茶水的地板上。面色不改。沒了往日里不羈,唯剩俊透的肅然。 再沒有人比他更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寧國和烈國,大怨深仇,已成定局。此刻鳳連暴露了,無論如何,也沒有放過他的理由。 可那又如何?當年他們國不成國,家沒了家。他認國,國可認得他?他爹被那利欲熏心的人害死,他娘,他三叔。他們靖國公府,在勾心斗角里淪為政治的犧牲品。 他恨,他怒,他怨。他后悔,他覺得不值。 為了個世家橫行無忌的國,為了那些不把百姓當人看的畜生們。為了山河萬里,留下的卻是滿目瘡痍。為了幫他們吸干百姓的最后一塊血皮? 不是他不要他的國,是他的國,早已經(jīng)被蛀空,成了渣滓們的安樂窩。 那年他匆忙奔逃,看到的是什么?是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是世家狗羹值千金,是賤民一文不名,只得慘死街頭。 他從不是烈國人??捎诶恚P連仁者仁,他是蒼生的希望。于情,上一世鳳連用他,信他,讓他能戎馬生涯,讓他能手刃仇家,讓他死得還算有那么點價值。 便是讓他如今用自己的命逼的是他三叔。 “三叔,我求你。我用這條命換他。”他說。“侄兒不能讓他死。” 長頭重重磕在地上。咚地一聲,震得地板震顫。沈清的臉色褪了方才的紅,又染上沒了血色的蒼白。 他一言不發(fā),抿著嘴角。一雙明冽的眼睛死死盯著固執(zhí)的侄兒。靜靜地聽沈潘說完。 “我若是不殺他,放虎歸山。他日他死灰復燃。第一個要取的項上人頭就該是明琛。”沈清喃喃。一雙拳頭握了松,松了握。 “你當真以為。你這條命,三叔有多稀罕?養(yǎng)你十幾載,只有你欠我的,哪里有我欠你的!”沈清諷刺笑笑。蒼白如紙的臉上,艷紅的眼角格外的引人憐惜?!澳銋s還想逼我?” “不想逼三叔。”沈潘緩緩閉上眼睛。“要么我和他一塊死,要么我和他一塊活?!?/br> “黃泉路上,也能容我對他說一句,對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