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嘴角扯平，態(tài)度再次回歸惡劣：“你以為四家平衡是那么好達成的？你以為平衡之后，那四家會安安生生發(fā)展？滅一步一步被你們逼到了所有組織的對立面，你如今又這么大張旗鼓地為滅拉仇恨，狼蛛這件事平息之后，其他幾家會怎么做，你會猜不到？到那時候，我除了和他們死磕，還能有其他選擇嗎？既然遲早會這樣，我現(xiàn)在盡量保存實力，爭取緩沖時間，又哪里有問題？章主任，未來的局勢那么好懂，你連這都需要我?guī)湍惴治鰡?？你是真的不想動腦子，還是真的把我當了傻子！”

    章卓源表情更僵了，沒想到廉君心里什么都明白，干巴巴說道：“廉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放掉狼蛛之后，滅以后一對四會更加困難?！?/br>
    “困難？不，到那時候，事情才算是真正的簡單起來了?！绷蝗挥值苏Z氣，不想再過多糾纏的樣子，說道，“主任，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滅在一對四之后還能周全保下……你不是想要我的態(tài)度嗎，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的態(tài)度。祈禱那四家盡快結(jié)盟吧，到了那時候，滅就不用再束手束腳，可以直接拿出全力，和它們一起同歸于盡了?！?/br>
    “同歸——”章卓源猛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廉君。

    時進也是心里一震，朝著廉君看去。

    廉君抬手撐住下巴，淡淡說道：“剩下那幾條大魚，也只有用全盛時期的滅自爆時燃起的大火，才能一次性全部燃燒干凈，不留后患。到時候道上再沒有能和官方制衡的大組織，只剩下一些好拿捏的小嘍啰，你們隨便抬抬手就能解決掉。主任，這就是我的誠意和決心，我已經(jīng)有了覺悟，但你似乎還在遲疑。”

    章卓源內(nèi)心大震，干澀說道：“你……”

    廉君突然側(cè)了頭，喚道：“時進?！?/br>
    時進連忙應了一聲。

    “我累了，推我回房休息?！绷皖^捂住額頭，一副不想再繼續(xù)交談的樣子。

    時進忙上前扶住他的輪椅，推著他出了書房。

    ……

    這場談話持續(xù)了太久，廉君又錯過了他的午睡時間。時進扶他在床上躺下，坐在床邊幫他拉好被子，眉頭緊鎖。

    “嚇到了？”廉君握住他放在床邊的手，拿到手邊親了親。

    時進誠實點頭，說道：“雖然早知道你準備讓滅和其他組織一起同歸于盡，但真聽到你用那種準備赴死的語氣說出來，我還是有點無法接受……你不會死的，對嗎？”

    “當然，我剛剛那么說只是為了逼一下章卓源。”廉君坐起身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把他拉到懷里抱住，安撫地順著他的脊背，哄道，“我有了你，怎么舍得去死。”

    時進回抱住他，收緊手臂。

    ……

    章卓源一直呆在書房里沒有走。他是真的被廉君那番話震住了——玉石俱焚，以前廉君雖然也表露過這種意向，但因為滅一直在穩(wěn)步轉(zhuǎn)型，所以他從來沒把這些當過真，只以為廉君和其他狡猾的暴力組織首領(lǐng)一樣，在說一些好聽的話換好處。

    可在今天這場談話之后，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廉君是認真的，他早已給滅和其他一線組織寫好了結(jié)局，正靜靜等待著最終章的到來。

    在對方這種決心面前，他的種種試探實在是太過卑劣和可笑。

    呆愣很久后，他突然掏出手機，開始往外打電話，一個接一個，有的談話時間很短，有的談話時間很長，有的吵了起來，有的讓他連聲應好。

    等廉君一覺睡醒重新回到書房里時，章卓源已經(jīng)把自己的手機說沒了電。他像是換了個芯子一樣，一改之前的緊繃嚴肅，變得溫和親切起來，見廉君過來，忙主動迎上前關(guān)心，并鄭重道了歉。

    “這次是我們擅作主張了，十分抱歉，連累了滅，對不起，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fā)生。另外，剛剛我已經(jīng)和上面商量過了，以后所有針對各大暴力組織的決策和大方向上的把握，可能都要勞煩你了?！?/br>
    章卓源說著，把姿態(tài)擺得十分低。

    廉君卻沒有軟化，仍略帶不信任和冷淡地看著他。

    章卓源苦笑，說道：“我會用行動證明我道歉的誠意的?！闭f完禮貌告辭，朝時進等人一一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咔噠，書房門關(guān)閉。

    時進立刻低頭看向廉君，問道：“所以這次的談話……算是成了？”

    “大成功！”卦二卸掉嚴肅的面具，撲過去勾住他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章卓源完全被君少牽著鼻子走了，一場談話下來，狼蛛保下了，利益拿到了，以后的話語權(quán)也爭取到了，一石三鳥，漂亮！”

    廉君警告地看了一眼卦二，示意卦二松開時進，然后握住時進的手，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成了，可以聯(lián)系魯姨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最后的混戰(zhàn)，也終于要正式拉開序幕了。

    第109章 劇組

    官方致歉的誠意很快送了過來。

    時進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機, 扭頭朝著坐在書桌后的廉君看去, 問道：“你做什么了？官方怎么突然給瑞行下發(fā)了好幾個扶持項目，還放松了好多限制，給瑞行大開后門……”

    “已經(jīng)下發(fā)了？”廉君聞言放下文件, 直接取出手機給時緯崇打了個電話過去。

    時進見狀忙跑到書桌前，勾著頭聽他和時緯崇的談話。

    廉君伸手彈他額頭一下，干脆把通話改成了外放, 對著手機說道：“計劃可以開始了，我這邊會派卦八和卦十去接洽, 動作大點也沒關(guān)系, 有官方的扶持項目做遮掩, 我們要的是速度?！?/br>
    “沒問題, 我這邊也已經(jīng)做好人員安排了?！睍r緯崇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語氣客氣，十分的公事公辦。

    時進聞言眉頭一皺，說道：“人員安排？你什么時候安排的？我不是說過你在那邊必須好好休息, 不能長時間工作嗎？”說完又抬眼看向廉君, 用眼神無聲質(zhì)問。

    ——你什么時候和時緯崇有了私下接觸的，為什么不告訴我？

    廉君秒懂他的眼神，解釋道：“不是不告訴你, 是安排這些的時候你還在軍訓，我沒法告訴你這件事, 后來是忘了說?！?/br>
    原來是這樣, 時進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時緯崇似乎是沒想到時進居然也在對面, 愣了一會才又開口說話，語氣溫和了下來，直接無視廉君，問道：“小進，你在那邊怎么樣？聽說你軍訓拿了第一，恭喜?！?/br>
    這肯定是聽向傲庭說的……時進眉毛抽了抽，回道：“謝謝，我在這邊挺好的，倒是你，別去了醫(yī)院還天天只顧著工作，休息很重要。”說完瞄一眼廉君，間接教訓他的意味十分明顯。

    廉君嘴角一勾，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被時進這么反復關(guān)心囑咐，時緯崇的聲音徹底暖了下來，回道：“放心，我有分寸，這邊醫(yī)生都看著的。對了，你生日快到了，今年生日你準備怎么過，要辦生日宴嗎？老二他們想幫你慶祝一下?！?/br>
    生日宴？

    時進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日又快要到了，看一眼正靜靜看著自己的廉君，回道：“生日宴就不必了吧……我生日的時候不一定在b市。替我謝謝大家的好意，等忙完了，我再請大家一起吃頓飯，到時候大哥也來，大家好好聚聚。”

    果然是這樣。

    時緯崇有些失落，不過他又很快振作了起來，應道：“那好，你先忙你的，現(xiàn)在天氣慢慢開始變涼了，你注意保暖。”

    “嗯，大哥也是。”時進接話，然后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話題。

    自徐潔那件事后，時家五兄弟對他的關(guān)心就慢慢變了，變得真心和體貼起來，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味道。人心都是rou長的，面對虛假的關(guān)心，他能冷漠以對，甚至嘲諷出聲，但面對這種純粹的善意，他卻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冷酷拒絕。

    而且……腦中突然閃過軍訓時向傲庭背著他離開cao場的畫面，他蜷了蜷手指，有點走神——逃避和無視不是辦法，只有正面的溝通，才能真正解除心結(jié)。

    要給大家一個徹底和解的機會嗎？或許深入了解一下每個哥哥真正的想法，就能找到最合適的相處距離了……可是碎掉的感情，真的還能再修復嗎？他好像也沒權(quán)利去用原主的身份做些什么……

    “在想什么？”

    臉突然被捧住，面前湊過來一張熟悉的臉。

    時進回神，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本能地低頭朝著放在桌上的手機看去。

    “你一直沒說話，我就先幫你把電話掛掉了?！绷忉?，又把他低下去的腦袋捧了上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想做就去做，別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我永遠站在你身后。”

    時進聽他這么說，心里突然就踏實了起來，覺得剛剛糾結(jié)猶豫的自己都有點不太像自己了，手指握緊，說道：“那今年的新年，我們還是在會所過吧。”順便把時家五兄弟喊到一起。

    廉君想也不想就點頭應道：“好?！?/br>
    “不對，你冬天得去海島上過冬，天氣太冷了你受不了。現(xiàn)在是你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重要時刻，不能馬虎?！睍r進皺眉，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話，想了想說道，“那過年還是去海島，然后離開前咱們在會所待一陣，挑個他們都有空的日子，約他們一起出來吃頓團圓飯，這樣也不會耽誤他們各自和家人團聚的時間，完美！”

    這里的他們指的是誰，兩個人心里都清楚。

    廉君微笑，還是應道：“好，都依你。”

    時進于是也笑了起來，側(cè)頭親了他一下，然后直起身，美滋滋說道：“那我去通知他們一聲，讓他們把年前的時間空出來一天。”說完轉(zhuǎn)身去摸手機了。

    廉君看著他重新精神起來的樣子，掃一眼桌上的手機和不停有新文件發(fā)進來的平板，垂眼斂了眼中思緒——如果多拖延一陣的話，今年的新年，應該還是能順利度過去的吧。

    可不能掃了時進的興。

    ……

    官方和滅突然一起停下了針對狼蛛的sao擾，然后沒過多久，一封來自官方，并且言辭強硬的通知信發(fā)到了各大組織首領(lǐng)的公開郵箱里。在信中，官方詳細說明了此次他們對狼蛛動手的原因，并強調(diào)以后決不允許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否則后果自負。

    魯珊自然也收到了這份文件，她雖然收攏組織力量躲了起來，但和官方的對談渠道卻是沒有關(guān)閉的。

    “章卓源這個混蛋，前一腳才打完我，后一腳居然就打著‘赦免’和‘補償’我的旗號，要求我配合他，去安撫g省的經(jīng)濟，什么倒霉事都丟給我了，他把我當傻子玩呢！”魯珊在電話那邊機關(guān)槍似的抱怨，明顯是被官方這次的做法給氣到了。

    時進聽得有點尷尬，因為現(xiàn)在官方向狼蛛提出的所有不要臉要求，全是廉君授意的。

    廉君就比時進臉皮厚多了，聞言表情都不帶變一下的，十分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官方之前給你關(guān)停的企業(yè)，現(xiàn)在解除限制了沒有？”

    “全開了，港口那邊的限制也全解除了，貨也給我放了。說到這個我就來氣，章卓源親自給我打了個電話，先道歉后訴苦，訴苦之后就賣人情，賣完人情又態(tài)度強硬的給我敲了一棒子，最后才許了我這么點好處，想要平息這件事。你是沒聽見，他那話說的是一套一套的，傻一點的沒準還真被他給忽悠住了。”魯珊臉色漆黑，十分想不通，“他以前也沒這么難搞啊，中邪了嗎？我都差點被他給繞進去了?！?/br>
    時進默默用平板遮住了自己的臉，怕魯珊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用懷疑，章卓源對魯珊說的那套話，也是廉君傳授的。

    廉君依然不動如山，無視魯珊的所有抱怨，只聽自己想聽的重點，說道：“不錯，你先和章卓源耗著，別讓這件事太快塵埃落定，給蛇牙看清局勢和反應的機會?！?/br>
    “我懂我懂，章卓源那邊我會負責拖著的。前一陣你燒我倉庫那會，蛇牙可是趁機給我搗了不少亂，還摸到寶島上去了，幸虧你提醒了我，讓我提前把東西都藏起來了，不然我還真可能被他給坑慘了。敢打我的主意，看我這次不坑死他！”魯珊說著說著又氣了起來。

    廉君提醒道：“別大意，蛇牙還是有些本事的?！?/br>
    “你這家伙……”魯珊被他當晚輩一樣囑咐著，臉上帶上一點無奈，說道，“我才是你的長輩，你老這么老氣橫秋的，小心時進嫌棄你。反正謝謝你的主意，借著官方的這次sao擾，我放了一大批外圍兄弟出去，肩上的擔子總算輕了一點?！?/br>
    “不客氣?！绷勓阅樕辖K于有了點別的表情，歉意道，“讓你損失了那么多貨，抱歉。”

    魯珊擺擺手表示沒什么，說道：“跟人比起來，貨算什么……行了，我去忙了，掛了?！闭f完直接掛了通話。

    ……

    官方要放過狼蛛，甚至補償狼蛛的信號一放出來，道上的局勢瞬間又變了。午門和千葉的首領(lǐng)在第一時間撤離了g省，甚至沒有和蛇牙打個招呼。

    “章卓源那個軟蛋！”蛇牙副首領(lǐng)席凡忍不住咒罵出聲，看向坐在對面閉目沉思的高瘦男子，著急說道，“大哥，怎么辦，狼蛛這次也不知道走的什么運，居然又活了過來，現(xiàn)在午門和千葉全都離開了，咱們的結(jié)盟計劃……”

    “冷靜一點?！备呤菽凶?，也就是蛇牙的首領(lǐng)袁鵬睜開眼睛，冷冷看他一眼，說道，“盟照樣可以結(jié)，把狼蛛加上就是了，目光別太短淺，我們真正的目標是滅，吃狼蛛只是臨時起意?！?/br>
    席凡臉帶擔憂，說道：“大哥，你說得都有道理，可是……可是下面最新擴張的幾個分部還沒來得及配上相應的設(shè)施，彈藥庫存也不夠了，九鷹和鬼蜮散滅后我們攬下的生意太多，有些貨也還沒來得及準備……資金缺口太大，我們需要狼蛛的資源。”

    袁鵬聞言皺眉，心情有點不愉快。貨和錢，這是現(xiàn)在阻礙蛇牙發(fā)展的最重要的兩件事物。如果不是這個，他早就把蛇牙發(fā)展得可以和滅比肩了。

    他壓住不快思索了一會，問道：“狼蛛和章卓源是不是還沒談妥和解的事？”

    席凡點了點頭，回道：“是，魯珊這次被以那么滑稽的理由咬了一口，心里氣不順也正常，她現(xiàn)在還在和章卓源掰扯，連已經(jīng)解除限制的生意都沒管。”

    “我記得她有一大批貨被扣在了港口？”袁鵬繼續(xù)詢問。

    席凡繼續(xù)點頭，然后想到什么，動作突然頓下，眼睛一亮，問道：“大哥你是想……”

    “我可以允許狼蛛做盟友。”袁鵬打斷他的話，眼中冷光閃爍，“但在此之前，它必須再弱一點才行，結(jié)盟的時候，我必須占據(jù)絕對的主導地位。”

    ……

    秋高氣爽的午后，時進給廉君的腿上蓋上薄毯，推著他出了別墅。

    “在屋子里悶了大半個月，感覺身上都要長霉了，今天咱們可得好好放松一下?！睍r進小小伸了個懶腰，嗅著島上清爽舒緩的微風，愜意地瞇了瞇眼睛。

    廉君滑動輪椅側(cè)頭看他，握住他的手，說道：“這個島上的經(jīng)濟以旅游和海產(chǎn)品為主，有很多和海產(chǎn)品有關(guān)的特色小吃店，要去嘗嘗嗎？”

    “那必須去嘗一下！”時進捧場點頭，開心地推上他的輪椅，朝著最近的小吃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