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老鴇接引人進了一處雅間,請大肥羊秦公子坐下來。 “等一下?!背Pο壬锨埃统鰬阎信磷?,把屋內的桌椅擦了三遍,覺得擦得干凈了,這才拉開椅子:“少爺,您請入座?!?/br> 喲,這是哪家出來的小公子,規(guī)矩這么多,琴mama心里犯著嘀咕,面上卻不顯露出半分,還是笑吟吟的。 她指著在雅間內侍候的丫鬟:“妾身還有許多客人要招待,您要是有什么需求,盡管和這些丫頭說。” 燕秦點頭應了下來,在雅間坐好,過了片刻,便見著雅間后頭掛著的白紗布后多了個人影。 看身形,應當是個苗條的年輕姑娘。 “靈玉見過秦公子。”姑娘的聲音清澈動聽,清脆如珠玉相擊聲。 大大方方見過禮,靈玉便落了座,調試了琴弦之后,開始彈起曲子來。 不同于其他姑娘,她彈的曲子是一首頗為慷慨激昂的行軍曲,一個女子,能夠彈出這種毫無纏綿之氣的曲子,可以說是相當不走尋常路,加上靈玉只賣藝不賣身的噱頭,頗受來這千金閣的文人追捧。 琴mama就是覺著小公子可能更喜歡高雅些的,才叫了靈玉來。 燕秦聽過比這好聽的曲子多了去了,若是行軍曲彈的最好的,那還是要數(shù)攝政王燕于歌。第二世的時候,對方曾在一次大型的練武活動前彈奏此曲,鼓舞士氣。 這靈玉在千金閣里是佼佼者,可要比琴藝,著實和攝政王差得很遠。有珠玉在前,燕秦自然瞧不上這次一等的東西。 他也沒吭聲,聽著曲兒,喝了口常笑從宮中用水囊自帶的茶水,搬了椅子挪到窗前,把窗子向上撐起,露出足夠多的空間,以便他看下頭的熱鬧。 被準許坐在他身側的常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今兒個可是皇帝的生辰,他不在宮里頭過,卻到這煙花之地來尋樂子。 說是尋樂子,卻只是聽聽小曲兒,什么也不做,哪有趣味性可言。 “公子?咱們要不先出去吧,這曲子也沒有什么好聽的?!?/br> 燕秦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食指豎起放在唇前,噓了一聲:“別吵,別打擾我看戲?!?/br> 常笑更是一頭霧水:“看戲,那應該是去茶樓,或者是戲班子,您來這干什么?” 為了皇帝這個生日宴,宮里也是特地請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可皇帝根本就沒有什么興致看,還把往年差不多要開一日的生辰宴縮減成了一個時辰,然后就帶著他跑到這地方來看戲。 若不是燕秦是皇帝,是他的主子,常笑真的想斥責一句胡鬧了。但世界上沒如果,主子做什么都是對的,他只好閉上嘴,乖巧地把腦袋從到那個小窗戶面前。 他辛苦地伸著脖子,就聽見從樓下開始sao動起來。 兩個穿著錦衣華服的男人從樓上的雅間一路打到了樓下,撕扯著滾下樓梯,整個千金閣充斥著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喝彩聲混合在一起,成了一場交響樂:“打他,打他”“別打了,李公子,快住手!”“張公子,鳴柳不值得的!快別打了!” 燕秦的唇角微微翹起來,常笑卻覺得有些詭異:“您早知道這里會有熱鬧看?” 燕秦搖搖頭:“我只是聽說這里的戲好看,方才正好瞧見隔壁的雅間有個熟人在吵架?!?/br> 子不語怪力亂神,燕秦并不想透露自己能夠“預知”的秘密。他本不需要向常笑解釋,但隔墻有耳,這解釋的話,他還是要說一兩句,這樣哪一天他說的話落到某個人耳中,他才會是正常無辜的。 兩位公子的小廝也加入了群架,然后是他們各自的朋友,本來只是兩個男人為爭一青樓女子大打出手,結果不知不覺演變成了打群架。 事情鬧得大了,就有人偷摸摸地跑回府,把年輕氣盛的張公子和李公子也叫來。 衣著華貴的世家夫人來了,穿著兵甲威風凜凜的武將也來了,門口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個叫常笑驚訝不已的人。 在發(fā)瘋的兩個人被拉開的時候,對上那個青年面孔的常笑也驚恐地捂住了嘴巴,眼疾手快地把撐起的窗子打下來:“陛……少爺,攝政王,他怎么也來了……” 第26章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他也會來。”攝政王也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是出乎燕秦意料之外的。 因為前世的記憶里,發(fā)生在千金閣的這場鬧劇并沒有攝政王的存在。但他轉念一想,前兩世這個時候,朝臣均在宮中為他祝壽,甭管燕于歌是否真的想祝他這個皇帝長命百歲,但作為地位超然的攝政王,他就必須得在宴會上待到最后。 自己提前結束了生辰宴,燕于歌自然也就能出現(xiàn)在千金閣。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打下來作甚。”燕秦親自動手把窗子重新打開。 做主子的執(zhí)意要看,常笑哪敢硬攔:“奴才就是覺著,這到底是風月場所,教那位看去了怕是影響不好?!?/br> 燕秦不以為意:“他能來,本公子自然也就能來,有什么不好的影響。”燕于歌又不是來抓嫖客的,即便他是,自個只是在雅間里聽小曲兒,又不是逮著美人在床上辦事,又什么好害怕的。 常笑仔細想想也是這么個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這風月場所,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屬于皇帝的東西,皇帝沒有地方是不能去的。 見小皇帝一臉坦蕩,他也就乖乖閉嘴了。 這個時候樓下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一改先前熱鬧非凡的樣子。能夠來這最大銷金窟的,基本都是在京城有點頭臉的人物。 比起沒出過門的小皇帝,燕于歌這個玉面煞神要有知名度的多。一看到他,先前為了美人大打出手的張公子便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結結巴巴地道:“攝……攝……” 他也不知道攝政王在不在意暴露身份,攝政王三個字愣是沒有說完,就改口說:“您怎么來了?” 而另外一個當事人李公子本來是躲在人后頭,不知道被哪個損友往前頭踢了一腳,一個踉蹌,差點在這容貌俊美,氣質如霜雪的青年前頭跪下。 “哪個天殺的踢得我!”嗷了這么一嗓子,李公子正好對上青年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先前和斗雞一般的李公子這會垂著個腦袋,一臉喪氣地喊了一句:“表哥?!?/br> 很明顯,燕于歌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就是打架斗毆的這些人里有他不爭氣的表弟。 沒想到和自己搶人的家伙居然有個背景這么強大的表哥,之前那一臉兇惡的張家公子這會徹底蔫了,看熱鬧的人也在跟隨攝政王來的侍衛(wèi)“散了散了”的驅趕聲中消散了干凈。 瞧著底下那群人的慫樣,燕秦也知道接下來沒好戲看了他心里對那幾個家伙頗為鄙夷,說好的京城最大的鬧劇,打得驚動全京城呢,不就是個攝政王嘛,結果就這么不打了。 被敗了興致的燕秦很不高興,離開窗坐回椅子上:“不看了,你把窗子打下來吧?!?/br> 這個攝政王簡直就是他的災星,怎么哪哪兒都能有他,而且有他就沒好事。小皇帝心下不高興,氣得連吃了好幾個千金閣精致的點心泄憤。 皇帝一吩咐,常笑馬上關窗,就是關的時候,他好像瞧見攝政王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許只是自己的錯覺,他這般想著,轉身的時候心里撲通一陣亂跳。 好不容易心緒平復一些,結果轉過頭,就看到小皇帝居然在那里吃千金閣的東西,嚇得一顆心又跳出來了。 “陛……,少爺,您別吃了,這里東西咱吃不得。您想吃什么,咱們到外頭大酒樓去吃。” 這風月場所,不管是酒,茶水還是吃食,絕大部分都摻了一些助興的藥物在里頭,所以溜出來的時候,他還特地從宮中帶了茶水,就怕燕秦身子骨承受不住什么藥物,或者是一夜風流,結果讓皇室血脈流落在外。 燕秦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他也想到了這一層,放下了手里的糕點,他的視線轉到房內伺候著的丫鬟身上:“去叫琴mama來。” 既然沒戲看了,他差不多也該走了。 片刻后,琴mama推開房門進來:“怎么秦公子你這么早就走,這熱鬧要晚些時候才開始呢。還是靈玉的曲子彈得不好?” “和她沒有關系,爺就是沒有那個興致了,常笑,付賬?!?/br> 常笑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幾張銀票塞到琴mama懷里:“夠了沒?” 琴mama蘸著口水數(shù)了數(shù),喲,五百兩銀子,都夠贖一個樓里的姑娘了,她眉開眼笑地道:“夠得很,您這邊請。” 這種出手闊綽的豪客,肯定是要好迎好送的。 剛踏出房門,燕秦卻頓了步伐:“等一下,你們這里有沒有小道,爺不從正門走?!?/br> 他方才也沒接著看,不知道攝政王走了沒有。雖然他不怕被燕于歌逮著,但要是遇上,總是有些尷尬的。 “有有有,您跟我來?!?/br> 琴mama親自給貴客引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樓里又sao動起來,一個穿著灰色短打的龜公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琴mama,出……出事了!” 琴mama頓下步伐:“什么事情啊,這么慌張。”在千金閣當了這么多年的老鴇,她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對一驚一乍的龜公便有幾分不滿意。 個子矮小的龜公看了眼燕秦和常笑,湊到她耳旁一陣耳語。 琴mama臉上的笑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垮掉,她捏緊了手里的繡帕,勉強擠出個笑容:“小翠,你把客人先帶出去。” 朝著燕秦福身告別,她急匆匆地就跟龜公走了,走得遠了,甚至不顧形象地撒開腳丫子跑起來。 這老鴇古里古怪的,常笑便問了句:“少爺,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先前燕秦沒看著熱鬧顯得不高興,他都記在心里呢。 燕秦的手抬起來放在右眼上,深呼吸一口氣:“不去了,我們先快點出去。” 他的右眼皮跳得厲害,直覺也告訴他,不快點走,準沒有好事發(fā)生。 果然,剛從千金閣的后方出了樓,再繞到前方去,他就發(fā)現(xiàn)大量的官兵圍住了這座熱鬧的銷金窟。 燕秦走遠了些,又裝作是路過的,尋了個看起來衣著樸素面容和善的路人大叔問:“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這么多官兵?看著真的是怪嚇人的?!?/br> “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剛才里頭抬出來幾個頭破血流的人,聽說是某個大官把這舉報了,然后就有人來抓了?!笨粗嗲剡@張年輕的面孔,他還多嘴勸了句,“這地方就是一群狐貍精專門騙男人錢的,你小小年紀,就別進這種地方,免得被吸干了精氣?!?/br> 燕秦:……他已經十五了好不好,又不是十歲的小孩子。 雖然很無語,燕秦還是謝過了路人大叔。 他找了間附近的酒樓看戲,然后命跟著他的暗衛(wèi)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千金閣能成為京城最大的銷金窟,背后靠山自然硬得不得了,官府說查就查,說明要對付這樓的人身份權威極高。 燕秦一邊喝茶,就看著那群官兵帶出來一個個漂亮的姑娘,連老鴇都被戴了鐐銬。樓外比不得樓內,這么冷的天氣,這些個粗蠻人也一丁點都不憐香惜玉,那些穿著輕薄紗衣的美人一個個凍得臉色發(fā)青,鼻涕不斷的,簡直是好不可憐。 除了姑娘之外,被同樣對待的還有那些嫖客,除了極個別惹不起的,大部分都被官兵一起給抓了。 瞧著那些嫖客里熟悉的面孔,燕秦不知為何脊背一涼。連常笑也后怕地拍拍胸膛,都不記得粗聲粗氣了,尖著嗓子說:“好險好險?!?/br> 得虧燕秦走的是后門,還走得早,不然的話,豈不是也像這些嫖客一樣被抓了?;实塾植荒芨嬖V官兵自己是皇帝,那只能等去見京兆尹,當然了京兆尹認得皇帝,出示了令牌也不至于吃苦。可是真到那地步,皇帝該多丟臉啊。 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暗衛(wèi)回來了:“屬下問過了,這次千金閣被整治,是攝政王出的手。他把那位李公子帶出去之后,就去了趟京兆尹的府上,然后官兵便來抓人了?!?/br> 青樓或者是賭坊,都是屬于灰色行業(yè),都不合大燕的法規(guī)。只是高管權貴也要尋樂子,加上這玩意實在利潤高,所以只要官府拿了錢,一般也沒有人會特意去管。 可攝政王說要整治,這千金閣的靠山再大,能大過攝政王嘛。他老人家一發(fā)話,那掃黃打非的事情,就不能不做。 “噗……”聽這個消息的時候,燕秦正品茶呢,一時沒忍住,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燕于歌肯定不是為了擔心大燕青少年的未來,這就是赤裸裸的報復! 第27章 戲沒看成,還差點被抓,燕秦著實郁悶的很。瞧著日落西山,天色漸暗,常笑又道:“主子,這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br> 京都的大街熱鬧繁華,但也時時刻刻隱藏著危險,皇帝萬金之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哪里能擔待的起。 燕秦卻搖頭:“不了,今日就不回宮里去了?!?/br> 作為皇帝,三世以來,他很少有機會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出門,第一世的時候是他自己膽戰(zhàn)心驚把自己拘在宮里,第二世攝政王死了,朝野動蕩不安,他又擔心攝政王狂熱的追隨者不知從哪沖出來捅自己一刀,也不敢?guī)е鴰讉€暗衛(wèi)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門。 這樣相對來說自由的日子太珍貴,他有些貪戀,實在舍不得回去。 好吧,今兒個皇帝是壽星老爺,想做什么都由著他,常笑不能夠理解燕秦的想法,但他本能地對前者順從:“若不是不回去的話,時辰又早了些,您接下來打算去哪?” 燕秦本來是想見識見識民間百姓玩樂的東西,可千金閣在他面前被端了,他也沒興致去這種一抓一個準的風月場所。吃喝嫖賭,嫖沒嫖成,賭他沒興趣,想要玩樂,自然要重點放在吃喝上頭。 燕秦從椅子上起身,長袖一揮:“走,爺帶你去吃香喝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