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江春驚詫出聲。 “芃芃是巫族人,秦家人不可能是巫族,甚至和巫族不共戴天,那她所傳承的血脈,只能是李淑。已經(jīng)有一個李淑在齊國皇族之中,你認為,李淑容得下柳詩韻嗎?哪怕李淑容得下,也只是想把她培養(yǎng)成為自己在宮中的心腹,她絕不會讓柳詩韻誕下皇子威脅到她。而柳詩韻這樣的人,她甘于屈居人下?” 秦書淮心中有無數(shù)條線,如今終于梳理清楚。 江春想了想:“所以,太后有問題,您早已知曉?” 秦書淮點點頭,卻也沒多言。 李淑有沒有問題,已經(jīng)不是當務之急,畢竟一直以來,做事的都不是李淑。他之前一直在猜想,李淑蟄伏這么多年,必然有爪牙在外,爪牙到底是誰,如今一切卻是明晰起來。 他該感謝趙鈺,如果不是趙鈺以為他一無所知,透漏了張瑛是巫族之事,用來讓他自亂陣腳,他可能至今仍舊不知道,張瑛和李淑之間的關系。 他想了想,站起身來,往外走去了。 “王爺去做什么?” 江春有些迷惑,秦書淮張口道:“找陛下?!?/br> 秦書淮到達宮里時,秦銘正在練字。 比起一年前,他長高了許多,但卻一直是那副孩童天真模樣。 秦書淮到了宮里時,他聽得通報,放下筆來,抬眼看向秦書淮。 “攝政王來了?!?/br> 他這句話說得很平靜,仿佛早就知曉似的。 秦書淮心中一凜,秦芃有多疼愛秦銘,他是知曉的。 她以前疼趙鈺,趙鈺背叛了他。 后來她疼秦銘,如果秦銘也背叛她…… 秦書淮心中首先想的,便是秦芃若是知道,該多難過啊。 秦銘看秦書淮面色不善,卻也沒有覺得害怕,他擺了擺手,讓眾人下去,隨后模仿著大人的樣子,同秦書淮道:“攝政王,坐?!?/br> 說著,他便想去給秦書淮倒茶,卻在提起茶壺時,手不住顫抖。 這時候,秦書淮才確定,這的確,也只是個孩子。 秦書淮抬手,從秦銘手中接過茶壺,給秦銘倒茶,平靜開口:“陛下怕什么?” “我怕,”秦銘艱難笑了笑:“攝政王殺我?!?/br> “陛下說笑了,微臣怎敢?” “我聽說,世族如今已經(jīng)聯(lián)手,集結二十萬兵馬,時刻準備勤王護駕?!?/br> 聽到這話,秦書淮臉色變了。秦銘哪怕聰慧,畢竟也只是個孩童,不可能有這樣的消息,這樣的消息,必定是李淑的。 而秦銘告訴秦書淮,這就是一種投誠的暗示! 秦書淮不由自主坐直了身體,看面前少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繼續(xù)道:“我還聽說,攝政王已經(jīng)在北方備兵,調(diào)動了兵馬而來。” 這些話秦銘都說得很淡定。 他如今已經(jīng)年近十一,對于皇室中人,秦書淮從來不敢以年齡去衡量他們能做什么。 畢竟當年他和趙芃謀劃著走出冷宮時,也年僅九歲。 “陛下為何告訴我這些?” 秦書淮不解,秦銘沒有看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茶。 “jiejie對我很好?!彼_口:“比母親好。母親心里只有仇恨,她把巫族死了的所有人的怨恨都背負在了自己身上??晌也灰粯?,”秦銘抬頭看秦書淮,眼里有了茫然:“我是巫族人,可我也是秦家人,更重要的是,我是皇帝。我得保護我的臣民,保護這個國家。我不希望它毀掉,更不想讓它毀在我的手里?!?/br> 秦書淮靜靜聽著,看秦銘臉上露出笑容:“我這樣說話,其實很危險,我想當皇帝,不知攝政王,是怎么想的?” “我二十歲南歸齊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秦書淮說了個不相關的話題,秦銘有些迷茫,搖了搖頭,聽秦書淮繼續(xù)道:“那時候,我想著,我終于能帶著我愛的人離開皇室,到了南齊,我想買個院子,和我妻子生幾個孩子,在皇室澤被下,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br> 這話讓秦銘有些詫異:“那你……為何會當攝政王呢?” “她死了?!鼻貢纯酀﹂_:“因為我沒有能力,害死了她。為了給她報仇,一路走到今天,成了攝政王?!?/br> “所以,”秦書淮眼里全是誠懇:“如果陛下真有當?shù)弁醯男?,也有帝王應有的仁德,就如您的父親一樣,那臣萬分欣喜。臣希望陛下能成為一代明君,待陛下成年之日,臣便帶著我愛的人,東山歸隱?!?/br> “你愛的人,”秦銘忍不住笑了:“是我jiejie嗎?” “是啊?!?/br> 秦書淮笑了:“我如今只有一個愿望,娶她回家,白頭偕老。” 秦銘頭一次這樣和秦書淮談話,覺得十分新奇。他還想再問有關秦芃的具體事宜,卻又覺得不是時機,只能憋著自己的好奇,繼續(xù)道:“我能不能請您答應我一件事?” “嗯。” 秦書淮點點頭,絲毫不將秦銘當做一個孩子,鄭重道:“您說?!?/br> “我知道,趙鈺將我姐帶走了,我可以幫你找到我姐,但是,以后,請你留我母親一條性命?!?/br> “你就知道我會贏?” 秦書淮忍不住笑了:“陛下對我未免太有信心?!?/br>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贏,”秦銘努力壓抑著眼中的掙扎,抬眼看向秦書淮:“可是朕容不得你輸?!?/br> 他用了“朕”,秦書淮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張開廣袖,恭敬朝著秦銘行了個禮。 “臣遵旨?!?/br> 秦銘看著他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終于松了口氣。 “我曾暗中聽母后和張瑛說過,泉城縣令是張瑛的學生,已經(jīng)給趙鈺們準備好了新的身份和通關文牒?!?/br> “我看過泉城的位置,從宣京水路往下游去,大概一天半的時間即可抵達,若我沒猜錯,他們大概會在泉州停下,換了身份后,再離開南齊?!?/br> 有了這條線索,若秦書淮再抓不到人,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秦書淮點點頭,道謝之后,恭敬退下。 剛走出宮中,他便直接同身后江春道:“點人隨我去泉城!” 第一百零四章 秦書淮追往泉城路上時,秦芃慢慢醒了過來。 她聽到周邊有水聲,感覺自己身子有些重,旁邊有微弱的燈火,秦芃轉(zhuǎn)過頭來,看見趙鈺坐在一旁,正耐心煮著茶。 他穿著紫色的外衫,散了發(fā)冠,墨發(fā)散披在身后,同身后衣服一樣鋪在地面上。他的神色平靜又從容。和秦書淮那股子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不一樣,趙鈺的氣質(zhì)極其溫和,仿佛哪家世家公子,溫潤如玉。 “阿鈺 ?” 秦芃試探性喚了一聲,她眼前還有些重影,不是很看得清趙鈺的模樣。趙鈺聞得呼喚,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秦芃邊上,將她扶了坐了起來。 他將枕頭放到她身后,讓她墊著,溫和道:“好些了嗎?” 秦芃的視線漸漸清晰,然而卻仍舊覺得渾身癱軟無力,她冷了神色:“你給我吃了什么?” “一些軟筋散,沒多大的事兒。” 趙鈺平靜開口,又道:“餓嗎?我讓人端些吃的進來?!?/br> 說完,不等秦芃回答,他抬手擊掌,叫人端了東西進來。 端來的是rou粥,趙鈺給秦芃喂粥,秦芃的確覺得有些餓了,她張嘴溫順吃著,趙鈺看她吃著東西,仿佛是小動物一般,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秦芃迅速喝完粥,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繼續(xù)追問道:“如今到哪里了?” “這你不用管。” 趙鈺將碗放到一旁,又給她喂了水。 隨后用帕子細細給她擦了唇邊的水漬,從旁邊去翻找話本子,輕柔道:“我給你買了許多話本,你想要聽什么故事,我給你念吧?” “我不用聽話本子,你送我回去。你如今帶我回北燕也沒用,阿鈺,”她皺起眉頭:“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哪怕撞得頭破血流,那你也得讓她走?!?/br> 聽了這話,趙鈺笑了笑,眼中帶了寵溺:“姐,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天真?!?/br> 秦芃眉頭皺得更深,趙鈺抬手撫開她的眉心,嘆息道:“別皺眉,會老的?!?/br> “你已經(jīng)大了我這么多,”他神色里帶了苦澀:“別老得太快。” 秦芃心里有些酸楚,這畢竟是她家人。哪怕她惱怒他的擅作主張,但卻也有幾分力不從心的無可奈何。 可是她心知自己必然是要回去的,便轉(zhuǎn)過頭看向外面道:“你是走水路回北燕?” “嗯?!?/br> “南齊每一段水路都查得極嚴,你如何躲開秦書淮?” “這個,”趙鈺收了笑容,面色平淡:“jiejie不用擔心?!?/br> 秦芃還想套話說幾句,趙鈺卻仿佛是早已猜透她的心思一般。任她問什么,都打著太極。 沒有多久到了夜里,船撞上了什么硬物,秦芃意識到是船靠岸了,她忙調(diào)整了笑容道:“阿鈺,這軟筋散讓我怪不舒服的,不如解了吧?” “jiejie忍一忍吧,”趙鈺眼里帶了憐惜,卻是毫不猶豫拒絕:“很快回北燕了。” “我保證我不跑?!?/br> 秦芃信誓旦旦,趙鈺眼中卻是了然:“jiejie,別糊弄我。” 秦芃:“……” 她的信譽已經(jīng)低成這樣了嗎? 最后,秦芃只能掙扎著道:“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上,那你也要想想,一路上我這么軟著,你們帶著人,看上去也形跡可疑啊?!?/br> “這個,不用擔心。” 趙鈺笑彎了眉眼,這時柏淮捧著一件斗篷進來,趙鈺從柏淮手中拿過斗篷,抖開之后,系在了秦芃身上,而后抬手替她帶上帽子。 “靠岸了?”趙鈺瞧著面前被黑色斗篷襯得膚色如雪的秦芃,卻是問身后的柏淮。 柏淮平靜道:“靠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