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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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一看,一盤八寶蒸糕,一盤核桃酪與紅棗青團。 滋味不知,但還像模像樣。 這幾樣小點,比起桂花糯米糕,還真是她從前愛吃的。 “這是我晨起準備的,原來做個糕如此費勁兒,差點要來不及帶出來?!庇钗墨k語帶懷念道:“那時第一次正式相約出游,你也是做了好些糕點來,我還記得那糕的味?!?/br> 他這一說,勾起如玉的記憶。“可惜賣相頗好,并不如何好吃。為難你一邊忍耐著吃一邊搜腸刮肚地恭維了。想來相爺總是能面不改色地說著違心的話?!蹦菚r她情竇初開,想討喜歡的人歡喜,特意找來酒樓大廚指點,出游前一日忙到大半夜,清晨又爬起來繼續(xù)忙活,等蒸出滿意的糕時已經快到了約好的時間,來不及梳出滿意的妝容,在馬車上都要急掉淚了,把晚畫給嚇得。 “那是肺腑之言。喜歡的人親手準備的,都是人間美味?!庇钗墨k道:“用看看吧?!?/br> 他們繞了大半個鏡湖,早膳早消食得差不多了,如玉此時確有幾分餓,便挨個捻了一個起來嘗,那味兒竟還不賴。比她初次做的差強人意的那些好上不少。 宇文玨靜靜地看她吃,嘴上噙著一抹笑,彷佛看人冷臉看得很愉快似的。 如玉吃完,兩人又在草地上坐了許久,直到日光從頭頂直直灑落,影子完全縮到了腳下,宇文玨這才收拾著起身。 “這么碰巧,居然午時了?!彼麚P著一張笑臉:“雖然今日并非三生湖,不過許個愿也沒差罷?!彼麖幕@里摸出個小蓮花糕。 哪兒碰巧了,他們枯坐了那許久,分明是特意等到午時的。 如玉看著他低頭虔誠不知許了什么愿,而后將蓮花糕拋入了湖中。 “我一直都想同你來這兒再許一次愿?!庇钗墨k笑笑?!拔以浽谶@兒,這個位置上,兩次看見你與蘇珩在對面?!?/br> 如玉不語。 出了鏡湖,宇文玨又拐入了戲棚子。 “如玉,我也一直都很想和你一塊聽聽戲。”他又笑:“戲棚子正午才開,午后才唱戲,下午便歇了。當年我又剛升為戶部侍郎,整日忙得陀螺打轉,旬假也總是脫不開身,你屢次邀我看戲我都失約,還為此起了口角呢。之后的幾十年回想起來,一直都很遺憾?!?/br> 那時她無法理解他為何連一個下午都抽不開來,他也不解她為何無法體恤他的忙碌,他們起了第一次口角。 如玉安靜地看戲。 看完了戲,她回過神,見宇文玨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自己,問道:“戲曲如何?” 這是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破鏡重圓的故事。 如玉不回應他,只道:“九個時辰?!?/br> 然后他們上了市集。 市集上滿布著各色各樣的攤子,有賣香囊香袋、脂粉香膏的,也有南北雜貨、土產、各地特色吃食,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如玉意興闌珊,倒是宇文玨興致頗高。 “如玉,你可有要采買些什么?”宇文玨在一處織繡攤子前停了下來。 這織繡挺特別,繡線不是特別好,但七彩艷麗,款式新奇別致,是回紇那兒的圖樣,攤子上各式各樣的織繡,有防塵的罩子,有燈臺織繡罩子,暖水壺罩子,鏡罩,也有小錢袋,小荷包與大布包,全是姑娘家喜愛的,攤子四周圍了不少小娘子。 如玉神色復雜地看了小攤一眼,搖了搖頭。 以前,她也同他上過熱鬧的集市,這些攤子賣的東西雖然不是挺好,但勝在稀奇新鮮,如玉鮮少見到五彩斑斕的織繡,便在一個相似的攤子停了下來,她看哪個都好,興高采烈地買了一堆下來。攤子十足誠意,贈了兩個織繡大布包給她裝東西。那兩個大布包塞得飽滿,十分大一個,如玉拿了一個,想讓宇文玨幫忙拎一個,但他東推西推百般不情愿,那布包美則美矣,卻是艷麗的粉色,十分女氣,一眼即知是小娘子的東西。 宇文玨覺得有損顏面,不愿拎布包,如玉最終自己拎著兩個大包去集市□□給等在那邊的晚畫,同宇文玨嘔了好幾天的氣。 宇文玨道:“我記得你挺喜愛彩繡,既然來了,不如看看罷?”他拍了拍肩道:“我如今臂膀結實,不論你買多少都拎得下?!?/br> 如玉掃了他一眼。 算了,愛拎便拎。她不懷好意地挑了幾個桃花粉與海棠紅的女提大布包,還順了臨攤捂肚子的暖水壺,直接選了個暖水壺織繡套子套上,一并丟給宇文玨。 宇文玨倒是面不改色,只看了看如玉一臉解氣的模樣淡淡笑了笑。 出了市集,時辰也差不多到了。 如玉在市集外頭顧了輛馬車,堅拒宇文玨要送她回侯府的提議。 “如玉,有你相陪,今天一天我很歡喜?!庇钗墨k兩眼彎彎,溫聲道:“也很期待明日?!?/br> 如玉垂下眼,道:“八個時辰?!?/br> “如玉?!庇钗墨k嘆息一聲:“明日見?!?/br> 隔日,宇文玨約她在京城外大街碰面。 他們先去了街尾的餛飩鋪子。 顏凜不愛餛飩與餃子,顏府便先少出現面皮類的吃食,如玉卻意外地喜歡,跟著宇文玨吃了一次餛飩后,三不五時便會相偕溜來打牙祭。 宇文玨給如玉與自己都點了蝦rou餛飩。 如玉奇怪道:“相爺吃蝦不會犯喘?” 他們每回來吃餛飩,如玉偏愛蝦rou大餛飩,而宇文玨始終都點菜rou小餛飩。 “不會。”宇文玨笑笑。“我也一直很想同你一起吃碗大蝦餛飩......當年我雖是戶部侍郎,其實一窮二白,被謝璃管控著俸碌,要不是私下偷偷仿畫寄賣,怕與你出游都付不出銀子。當時舍不得花錢在自己的吃食上,臉皮還薄不好意思同你討一顆嘗嘗,一直都很好奇大蝦餛飩是何口感......” “當時可真沒瞧出來你拮據。” “少年時期一直很窮困,后來當了官也未見多好,宇文家旁支太多,全靠著祖產與我一人的俸碌撐著?!庇钗墨k道:“只是在心儀的人面前,如何也拉不下自尊,打腫了臉也要強撐著。其實每回相約出來,我回去都要通宵仿字畫,不然維持不下去......不過即使是那樣,也是甘之如飴的,很多年后回想起來都覺得愉悅。” 如玉睨了他一眼:“你當時那樣窮,還上我家議親?” “那時宇文渠剛中了舉,我又搭上了七、八皇子的線,覺得晉升有望,”宇文玨溫聲道:“絕不是要你同我一起過苦日子?!?/br> 如玉扯了扯嘴角?!翱刹皇悄?,只有我一人過了苦日子,你逍遙快活得很?!?/br> 宇文玨低頭。 他吃完了餛飩,道:“的確是很鮮?!?/br> 如玉道:“宇文玨,既然你也曾經窮困,當知沒錢的苦,那便更該出手助人了,那些成千上百的可憐種藥人家,你身居高位權勢頂天,幫他們一把反掌折枝,李自在做不到的事,于你而言輕而易舉!” 她話一出口,瞬間怔愣住。 她并不是個慈悲為懷,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人。她不行惡,不害人,路遇不平之事也會順手相幫,心腸不壞,卻也不是個主動熱心的性子,有人在行善,她會搭把手,但不會自己去發(fā)起善行。 如今卻如此對人說教,如玉自己都詫異到了。 宇文玨也是一怔,然后道:“柳隨那些人我本就打算嚴加清查,就算李自在不來,我也是要清算他們的?!?/br> “那你還提出條件?十二時辰?” “我并非真想以此作為交換?!庇钗墨k一噎。“不過想為難一下李自在--” “那為何我如今坐在你面前?” “你主動找來,答應了陪我?!彼嘈Γ斑@是我想了多少年的事,做夢都想,又如何能抗拒得了......” 如玉不語。 他們吃完了餛飩,沿街散步消食,不久來到了街口。 宇文玨在街口停了下來?!斑€有這兒。那時候你撲出去保護孩子,沒能搶在你前頭護著你,讓你受了傷,我也一直很愧疚?!?/br> “當時我......”他略略有點兒尷尬道:“被一顆地薯絆倒了?!?/br> “無礙,反正也只是些皮rou傷。并不要緊?!比缬竦溃骸氨炔坏迷谙喔艿哪切?.....” 她忽然道:“即使再努力忘記,但看見你,我就避免不了的想起那些年......宇文玨,很多事再也回不去了。我們都知道彼此經歷了什么,也再當不回當初那對無憂的小兒女了。知道么,我前些日子,在宮里,要陸無雙跪著給我磕頭,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跪在我身下,狼狽瘋狂的模樣,心里竟閃過無比的快意,直想一輩子就這么狠踩著她。那一刻內心的陰暗扭曲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回不去了,誰都回不去了。你若真在意我,還想著我好,便徹底放過我罷,你忘不了相識時的美好,正如我忘不了那些年的痛苦?!?/br> “如玉......”宇文玨遞上帕子?!皠e哭。是我不好?!?/br> 如玉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片濕意。 宇文玨站在街口,看著川流不息的車馬與人流,低聲道:“我還有很多地方想同你去,想去京畿看金黃之丘,去醉仙樓喝茶,去泗水放燈......如玉,再陪我去一個地方罷。這十二個時辰便不作數了?!?/br> 如玉看著他,眼前一片模糊。 宇文玨喚來了葉九,驅車往京畿而去。 如玉看著馬車遠離了繁華熱鬧的市井,繞經護國寺,在山間小徑穿梭,半山杏黃半山枯,馬車漸行漸遠漸荒涼,遠處山巒層疊,霧色深重,不禁開始感到不安。 好在她不安沒多久,葉九便在一處矮丘山腰停了下來。 貧瘠的黃土,秋風陣陣揚起半空黃沙。 那坡上有一處被人小心地以木欄圍了起來,一旁有一個石碑,上頭寫著黃土坡三字。 而不遠處,是一片占地廣闊的墓地,整理得相當好,似是哪戶名門望族的祖陵。 如玉下了馬車,這才看清了那祖陵入口處標著宇文兩字。 一陣蕭瑟寒風襲來,宇文玨連忙取了件大麾給她披上。 “這是?” 宇文玨出乎如玉意料并未將她帶到宇文祖陵那兒,而把她帶到了那個黃土坡旁。 宇文玨靜靜地看著腳前的黃土,“在你走后的許多年里,這是唯一能讓我寧靜的地方?!?/br> “難不成......” “前世,我將你的碑立在這里。為了不讓人擾了你的安寧,這是我以權謀私最厲害的一次,我將周圍的山丘都劃入皇室圍場預定地,不讓任何人動這片土地?!?/br> “我曾在此無數次立誓祈求,愿舍出一切,換得你來世安穩(wěn)。如玉,你或許不信,我雖虧欠于你,卻沒有虧欠大雍任何一位百姓。我廢寢忘食,疏通鳳陽二峻,興建淮南、浣南大堰,防旱止?jié)?,也自請監(jiān)軍南蠻北羠之戰(zhàn),只望能替你多積累一點福澤......”宇文玨輕嘆:“原先是只想著你來世安穩(wěn)便好了,可人的心總是貪婪的,當我見到鮮活的你出現在我眼前,我控制不住,欣喜若狂,重回到戶部侍郎那時,我三日夜沒睡,害怕自己閉上眼美夢就碎了。我總覺這是老天感念我一片赤誠,再度給我的機會,好讓我與你重新開始......” “當年我頭頂謀反重罪,一片絕望,曾跑出來偷上將軍府求你出來見我一面,卻遭到駁斥與拒絕。管家說你帶了句話給我,要我有多遠滾多遠,別上門禍及顏家......而后我就在你家門外被捕了,鋃鐺入獄。” 那時陸家朝他伸出了援手談了筆交易,他以為陷害他入獄的僅有太子,錯把仇人當恩人,直到晉升為相,受命回頭清查七皇子時,才從蛛絲馬跡中發(fā)現了不對。 “數年之后,我回鏡湖看見了你與蘇珩二人在鏡湖邊談笑風生......我不甘,嫉妒,甚至怨恨,更害怕你被他娶走,我當時年輕氣盛,沖動又自負,做下了不可挽回的事。如玉,我不是要為我的錯誤辯解,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境。” “我從來不知你來找過我?!比缬駬u頭:“當時父親將我禁足,你謀反的事我都隔了大半個月才知道。我與蘇珩去鏡湖,不過是想去三生湖斬斷過往的感情......那時都過了幾年,而我仍然忘不掉你,夜里時??蘅扌研?,真是諷刺,宇文玨,我曾經那樣喜歡你,好幾年都忘懷不了?!?/br> 宇文玨忽然大笑。直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才啞聲道:“原來如此。是我自作孽......如玉,我不會再逼你,但我會等你?!?/br> 他轉頭看著人,眼里是濃烈的哀傷?!叭绻愦松紱]有再遇見更好的人,或是你已經能放下一切......待到那時,我希望你能,回頭看看我。” 又是一陣凜冽寒風掃過,漫天黃沙揚起,滾滾沙塵之中兩人佇立無言。 * 雍京酒樓。 李自在此次徹底昏睡了近兩日才醒來。 他一醒來,便見柳茵茵一臉憂慮,抱著女兒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唔?!?/br> “喝點水吧?!绷鹨疬f了水給他。 “......阿嫂,這是阿寶的杯吧?!?/br> “嗯?”柳茵茵恍然,回過神來趕緊換了瓷杯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