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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jié)

    崇文館這邊一切順利,對其他地方當(dāng)然也有影響。

    除了原本就招收女學(xué)子的崇德書院,京城附近也有書院開始打破女子不得入內(nèi)的規(guī)矩,漸漸對女子開放,但去讀書的女子依然并不算多。

    讀書是一件花錢的事情,除了束脩,書籍、筆墨紙硯都需要錢。原本就不是人人都讀得起書。而且,有程皇后的例子在前,人們雖然知道女子讀書讀得好也能有出息,可是又豈是人人都能讀成那樣?

    這世上讀書人多了,真正讀出名堂的能有幾個?男子讀書可以考科舉,科舉不中的話,還能做賬房先生、做教書先生,甚至是可以替人抄寫文章、謄寫書信。女人呢?女人不能參加科舉,又不是一直都有博學(xué)宏詞科。

    ——不過比起前幾年已經(jīng)好很多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程尋仍不免有些發(fā)愁焦慮。

    蘇凌與她朝夕相處,自然能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這天兩人一起用過晚膳,蘇凌直接問道:“為什么不開心?”

    程尋瞥了他一眼,心說,竟給他看出來了。她心中一動,卻故意輕輕嘆一口氣,有些幽怨的模樣:“你以前不這樣的?!?/br>
    蘇凌心頭一跳,揚了揚眉:“什么意思?”

    “以前你看我不開心,會講笑話逗我開心。”程尋小聲道,“現(xiàn)在直接問一句,啊,為什么不開心……”她又重重嘆了一口氣,頗有些夸張。

    “不是,我……”

    “好吧,我跟你說。”不等他說完,程尋就打斷了他的話,“我其實還是發(fā)愁女性地位的事情?!?/br>
    蘇凌挑眉:“這個你不用急,一步一步來就是了。這種事,急不得?!?/br>
    程尋心說,不是她急,是系統(tǒng)催啊。

    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蘇凌又道:“現(xiàn)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么?女子也可以入學(xué)讀書,也可以繼承家業(yè)……”

    程尋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確實是比先前好了不少,但是跟她想要的,還差了很遠。

    蘇凌笑了笑,又道:“說起來,女子能入學(xué)讀書,呦呦當(dāng)居首功?!?/br>
    他這話倒也不假,皇后程氏幾乎可以說是女子讀書也能有出息的最佳證據(jù)。

    女扮男裝讀書,十六歲稚齡在博學(xué)宏詞科中奪魁,同年破解胡渚使臣難題,力挽狂瀾……

    她是大周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官,她是大周的皇后。

    程尋在民間百姓口中,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女子。有些送女兒讀書的人家也想著培養(yǎng)出第二個程氏。

    蘇凌又道:“要不,咱們哪日得閑了,再回書院轉(zhuǎn)轉(zhuǎn)?”

    “……好?!背虒c頭。

    —

    程尋與蘇凌成婚后,兩人有時也會換上便裝回崇德書院。

    第一次回去時,程淵夫婦以及程啟夫婦下意識就行大禮,被他們給攔住。

    當(dāng)時程尋有些急了:“別叫我娘娘,還叫我呦呦就成。爹爹,娘,你們這樣,是不是不想讓我回來了?又沒外人,何必這樣呢?”

    程淵忙道:“禮不可廢?!?/br>
    程尋眼圈兒微紅:“爹爹,你這么跟我行大禮,是不是真的不想讓我回來了?”

    她態(tài)度堅決,蘇凌又在一旁幫腔,程淵夫婦才同意在無外人時,仍按照先時那般。

    ——所以這次回書院,程淵夫婦比先前淡然了許多。

    程淵正在逗三歲半的小孫女靜好,瞧見程尋,還對靜好道:“快,叫姑姑?!?/br>
    小靜好極其聽話:“姑姑?!?/br>
    程尋彎腰輕輕摸了摸靜好的腦袋,笑道:“靜好真乖。”

    蘇凌忽然幽幽地道:“只叫姑姑,沒見到姑父么?”

    小靜好看看蘇凌:“姑父?!?/br>
    蘇凌瞥一眼程尋,也學(xué)著她那般輕輕摸一摸靜好的發(fā)頂:“靜好真乖。”

    他做這些動作時,程尋嘴唇微翹,只靜靜地看著她。

    一旁的程淵面容嚴肅,心里卻忍不住發(fā)笑,心說這兩人真是孩子氣。不過到底是新婚燕爾的小年輕,確實恩愛和美。話不多,但舉手投足,甚至是一個微小的眼神,都能看出與旁人的不同來。

    簡單打過招呼后,程淵教靜好先回母親盧氏那里,他則陪著女兒女婿說話。

    程淵遠離朝堂多年,自然也不會與他們商議朝政。他們的話題多圍繞書院、教學(xué)方面展開。

    —

    雷氏悄悄將呦呦拉到自己房內(nèi),輕聲問:“呦呦,還沒動靜嗎?”

    “啊?”程尋不解,她把玩著母親梳妝臺上的象牙梳,“什么動靜?”

    “你們大婚也有半年了吧?”雷氏道,“現(xiàn)下都快八月了,也沒什么喜訊?”她說著視線在呦呦腰腹之間停留了一瞬,又很快離開。

    程尋一怔,繼而恍然,她有些哭笑不得:“娘——我們?nèi)率懦捎H,現(xiàn)在七月下旬,滿打滿算也才四個月,哪有半年?你這也太夸張了?!?/br>
    “四個月也不短了?!崩资陷p握女兒的手,“我嫁給你爹的第二年,就生了你和你三哥。”她深吸一口氣:“呦呦,你年紀小,這話可能不愛聽??墒牵铀檬谴笫?,尤其是皇家?,F(xiàn)在你們感情和睦,中間容不下第三人,你更該早早生下子嗣……”

    程尋知道母親的意思,她輕聲道:“娘,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今年才十八呢,不急。你放心吧,你會有外孫的?!?/br>
    她和蘇凌感情好,身體也都康健,在沒有刻意避孕的情況下,孩子早晚會有的。

    程尋倚在母親懷里,續(xù)道:“我知道娘疼我,擔(dān)心我。等有了好消息,一定第一個告訴娘?!?/br>
    雷氏沒說話,心說過幾日可以去明霞寺拜拜佛。呦呦早些生下子嗣,她也能安心一點。

    —

    程尋并沒有將母親雷氏的話真正放在心上,她也沒有那種急著生育的迫切感,她更關(guān)心的是主線的完成度。

    反倒是晚間在寢宮,安靜下來后,蘇凌忽然問了一句:“呦呦,你說你咱們的孩子會像誰?”

    程尋困極,手指幾乎都抬不起來,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連沐浴都是他抱著去的。

    蘇凌沒指望她回答,只湊過來在她額角輕輕落下一個吻:“像誰都好,睡吧。”

    程尋迷迷糊糊間,還能想到:“可能女兒像爸爸,兒子像mama……”

    —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崇文館的教學(xué)正常進行,崇德書院女學(xué)子的人數(shù)沖破了二十大關(guān),人們對女性讀書的接受度似乎比先前高了一些。

    很快就又到了年底。

    以前每年程尋都在崇德書院家中和父母一起過年,今年還是第一次在別地。

    除夕當(dāng)日,程尋將親自剪的窗花貼上,對蘇凌道:“我記得,那年你拿了我一個窗花,還記不記得?”

    蘇凌心念微轉(zhuǎn),已然想到舊事。不過他故意皺眉:“哪一年?什么窗花?”

    “四年前,除夕當(dāng)天,也就是這么個時候。在書院門口,你在馬車里。”程尋微偏了頭,“雙喜,剪的是雙喜模樣?!?/br>
    她目光灼灼,盯著蘇凌。對自己的記性,她從不懷疑。

    蘇凌輕笑:“確實有這么一回事,不過你已經(jīng)給我了?!?/br>
    “不不不……”程尋擺了擺手,“你若是不想還我,那不還也成。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蘇凌眸光輕閃,對她這后一句說不出的喜歡。

    “我想說,時間還早,你說咱們是不是還來得及回一趟書院?”程尋嘻嘻一笑,上前抱住蘇凌,有意撒嬌,“好不好?我想我爹娘了?!?/br>
    她既已開口,蘇凌自然同意。他點頭:“好?!?/br>
    他與父母緣淺,但他喜歡她有父母疼愛。

    他們匆匆去一趟崇德書院,并未久留。不過能在過年前再同父母見一面說說話,程尋頗為歡喜。在回宮途中,她還不停地同蘇凌說著以前在書院過年時的種種情形。

    蘇凌只含笑看著她,時不時點頭附和。

    馬車行的飛快。

    程尋忽然福至心靈,她抓住蘇凌的手,低聲而真摯:“以后我們一起過年,蘇凌,我們一起?!?/br>
    蘇凌生母早逝,與父親的關(guān)系又是那般,想來以往過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不過,沒關(guān)系,以后有她。

    蘇凌微微一怔,繼而眸中漾起清淺的笑意,他垂眸:“好,我們一起過年?!?/br>
    其實怎么過年對他來說區(qū)別不大,不過她這話還是讓他心里暖暖的。

    他伸臂,將她攬進了懷中。

    這是第一次,兩人一起守歲過年,當(dāng)然以后還會有很多次。

    —

    過年以后,蘇凌和程尋都又忙了起來。蘇凌要處理朝政,程尋除了在崇文館教導(dǎo)那二十八個學(xué)子以外,還帶著人繼續(xù)編輯校對書籍。

    程尋最近有個小心思,她有心召集人編纂出一套實用性強的教材來。

    可惜,剛一開春,就又有了大事。

    先是有朝臣再次建議年輕的皇帝充實后宮。

    ——畢竟有太上皇的前車之鑒。太上皇獨寵姚氏,膝下子嗣綿薄,不利于江山社稷。今上可不能再那般了。

    然而蘇凌根本不予理會。

    笑話,他和呦呦之間豈容旁人插足?還說什么綿延子嗣,他們又不是不會生。

    提這種建議的人不多,蘇凌全當(dāng)沒有看見。

    進入二月,各地童生試正式開始。

    這時又出現(xiàn)一樁大事。

    綏陽一女子名為連娟,報名參加童生試被攔下。

    連娟不服,振振有詞:“小女子翻遍朝廷律法,沒看到哪一條上寫著不許女子參加科考,而且,我也有保舉的五個人,四個同村的,一個秀才老爺,哪里不對……”

    是律法確實不禁止女子考科舉,可也沒先例……不對,有先例的。這說辭,這理由,和傳說中太上皇在瑤光殿上證明程皇后考博學(xué)宏詞科時差別不大。

    綏陽主考的學(xué)政就是綏陽縣令,他不敢大意,略一思忖后,連忙上報。一層一層,竟報到了蘇凌面前。

    蘇凌掃視奏折后,沉聲道:“準,讓她考?!?/br>
    他話音剛落,李侍郎便出列:“皇上,此舉不妥。歷來物分陰陽,人分男女。男子齊家治國平天下,女子相夫教子,管理內(nèi)務(wù)。這是天道,也是人道??婆e考試是為了給朝廷選拔人才,這是男人的事情,若也讓女人參加,可不就亂了套了?這個連氏猖狂,皇上該治她的罪,而不是縱容她參加科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