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憤怒的時候，總會口不擇言，說些違心之話，她可以理解。

    “我這次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哦？”蘇墨鈺冷笑：“難道瑪朵姑娘，是來給耶律祁恕罪的？”

    說到耶律祁，瑪朵堅毅的眼神，驟然崩潰，向來只流血不流淚的瑪朵，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晶瑩的淚水：“回大人，大王子他……他已經(jīng)死了?！?/br>
    死了？

    蘇墨鈺悚然一驚，這個消息實在太震駭了，忍不住追問：“他怎么死的？”

    “是被王子的堂兄耶律復(fù)殺死的?！?/br>
    耶律復(fù)？

    竟然是耶律復(fù)！

    蘇墨鈺似乎明白了什么：“瑪朵，到底怎么回事，你詳細(xì)道來！”

    瑪朵深深吸了口氣，哽咽了一下，才顫聲道：“下令攻打大晉的人，并非大王子，而是大王子的堂兄耶律復(fù)。大王子對這位堂兄，信任不疑，哪怕三番五次遭受暗算，仍是愿意再給對方一次機(jī)會，仍是愿意相信，他會改邪歸正。”說到這里，她愴然一笑，她深愛的人，永遠(yuǎn)都是那么正直無私，那么凜然驕傲，但正是因為這份正直，這份大氣，這份驕傲，害他丟了性命，她仰起臉，努力不讓淚水流出，直憋的雙目通紅：“可是，大王子的退讓與信任，并未得到該有的回報，耶律復(fù)趁著汗王病重之際，對大王子下了毒手，又命人殺了汗王，奪取了王位?！彼龑χK墨鈺重重叩首：“大王子死得冤枉，死得不值，我并不是在幫大王子祈求原諒，我只是想要告訴蘇大人，大王子他至死，都是個重情重義，頂天立地的男人！”

    蘇墨鈺呼吸一窒。

    是啊，從認(rèn)識耶律祁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立下的承諾，發(fā)過的誓言，即便是死，也絕對不會違背，即便是死，也要牢牢守住。

    這樣的男人？她怎么可以懷疑他？仇恨他？

    在一刻之前，她還默默在心中詛咒耶律祁，詛咒他一世凄苦，詛咒他不得好死。

    她不該詛咒他，更不該詛咒他不得好死，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得到一個好下場。

    瑪朵說得對，他死的冤枉，死的不值，為什么老天總是這么殘忍，真正的好人總是活不長久。

    容朝如此，耶律祁如此。

    大殿上一時寂靜無聲，許久后，才聽到有人喊了一句：“哎呀，她暈倒了！”

    蘇墨鈺猛地抬目，原本一直跪在階下的瑪朵，突然暈了過去，在她身旁，一灘醒目的殷紅，尤為刺目。

    原來她早就受了重傷，卻一直都在支撐著，此刻終于撐不住，昏了過去。

    “來人，傳御醫(yī)，務(wù)必給我保住瑪朵的性命！”

    不知她跋山涉水，翻越了多少個山頭，經(jīng)歷了多少生死一線，才掙扎著趕到這里，趕到這里見自己一面，不過是想告訴她，他們沒有違背諾言，他們永遠(yuǎn)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從未改變。

    對不起，瑪朵。

    對不起，耶律祁。

    “蘇大人，這個女人說的話，當(dāng)真可信？”瑪朵被御醫(yī)帶下去后，有人提出疑問。

    “當(dāng)然可信，你覺得她費這么大勁，就是為了跟我說一句，出兵攻打大晉的，不是耶律祁，而是耶律復(fù)？”

    “可是……這萬一是障眼法呢？好讓我們放松警惕?！?/br>
    蘇墨鈺森然道：“放松警惕？相信我，這個耶律復(fù)比起耶律祁，要難對付得多，我們不但不能放松警惕，還要加強(qiáng)防備?！?/br>
    第424章 誰也別想發(fā)國難財

    耶律復(fù)的為人如何，在場眾人，沒有一人知曉。

    契丹幾次出使大晉，耶律復(fù)都沒有跟隨，在場的所有人，見過耶律復(fù)、了解耶律復(fù)的人，只有蘇墨鈺自己，甚至連閻烈洲，也沒有聽過耶律復(fù)這個名字。

    雖然諸臣對她這么了解耶律復(fù)感到奇怪，但現(xiàn)下的境況，并不是追問這種事的時候，契丹人已經(jīng)打到了永州，永州的防線一旦被破，京城就真的危險了。

    “永州現(xiàn)在共有多少兵力駐扎？”蘇墨鈺問。

    兵部尚書站出道：“大概三萬左右?！?/br>
    “三萬……”她沉吟著：“聽聞永州地勢較高，城郭分散，想來應(yīng)該易守難攻，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制定應(yīng)敵策略?！?/br>
    兵部侍郎猶豫了一下，站出道：“啟稟大人，永州雖然易守難攻，但微臣認(rèn)為，那三萬兵力，并不足以與契丹的士兵相抗衡?！?/br>
    “為何？”

    “永州的兵力，都是其他州郡淘汰下來的，大概是從未想過，胡人能夠越過鹿云關(guān)，一路南下，攻打到永州，故而那三萬人，只能應(yīng)付一般的戰(zhàn)役，和契丹大軍正面交鋒，恐怕?lián)尾涣硕嗑?。?/br>
    “那永州附近的州郡呢？可能派出兵力，暫時緩解燃眉之急？”

    “這……”兵部侍郎遲疑了一下，給出的回答，并不樂觀：“冀州的一萬精銳騎兵，倒是可以對付契丹大軍，只不過離得有些遠(yuǎn)，即便軍隊全速前進(jìn)，也要花上小半個月，這時候，恐怕永州已經(jīng)城破了?！?/br>
    蘇墨鈺捏了捏拳頭，此事的確棘手，耶律復(fù)那個人，她雖不算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他就是個瘋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這一次，他恐怕是傾契丹全部兵力來對付大晉，目的很簡答，就是要將整個中原，侵吞殆盡。

    他的野心倒是不小，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想將大晉全部疆土收入囊中，恐怕沒那么容易。

    “蘇大人?！敝袝钔蝗徽境鰜?，道：“微臣認(rèn)為，永州之患，我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置之不理？”這人莫不是瘋了。

    中書令道，“既然是契丹人自己起了內(nèi)訌，那我們何不等他們自己斗個你死我活時，再趁機(jī)將其一舉殲滅？”

    “你怎么知道，契丹人一定會起內(nèi)訌？”

    “那個耶律復(fù)，雖然奪取了汗王之位，但名不正言不順，必然會有人反對他，屆時，他還要分出精力來對付那些不服他的人，我們大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蘇墨鈺搖頭，堅決反對：“胡人雖然可惡，但他們比起中原人，要純粹簡單得多，尤其是契丹，他們向來以力量為尊，誰厲害，就服從誰。耶律復(fù)既然有能力殺了老汗王和大王子，奪走王位，那便證明，他比二人都要強(qiáng)大，之前效忠于耶律祁的人，會轉(zhuǎn)而忠心不二地效忠耶律復(fù)，你所希望的窩里斗，怕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