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麗雅猛地回神。

    龍麗雅看到站在門口的兄妹三人，不由一愣。她急著想解決廠子的問題，盡量抽出時間來照顧三個孩子，可惜有的事情越著急就越做不到，廠子反而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

    比如這次生產(chǎn)出來的五十輛卡車都出了問題，還不是調(diào)試、檢修能解決的問題，要是賣了出去的話肯定會出事。這五十輛卡車的處理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必須及時檢查出整個生產(chǎn)線潛藏的問題，不能再出現(xiàn)同樣的事！

    龍麗雅問：“你們怎么來了？”

    彤彤跑過去，拉著龍麗雅的手說：“mama，你生病了？”

    龍麗雅不由看了沈紹元一眼。

    沈紹元已經(jīng)從關(guān)峻那學(xué)了一手：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讓meimei上最簡單！

    在彤彤的注視下，龍麗雅不得不把醫(yī)生請過來，乖乖打了針、吃了藥。眼看兄妹三人還要賴著不走，龍麗雅有些無奈：“我已經(jīng)沒事了，你們回去吧。”

    彤彤說：“jiejie說我們要看著mama吃飯。”

    于是兄妹三人在廠子里用了晚飯。

    方晨雨在傍晚時看到了俄國那幾個技術(shù)人員，長得挺兇，個個都高大得很，還有個人是紅頭發(fā)的。方晨雨好奇地多看了幾眼，才和沈紹元一起帶著彤彤回了市區(qū)。

    方晨雨知道了龍麗雅的困境，思來想去，決定找江詠絮商量一下。江詠絮把安保公司打理得有聲有色，頭腦非常靈活，方晨雨覺得江詠絮說不定會有辦法。

    江詠絮當晚就跑了趟龍麗雅那邊。

    幾天之后，省電視臺的新聞時間播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新聞：西豐機械廠銷毀五十輛問題卡車。

    新聞時間播出了西豐機械廠銷毀卡車的過程，看著那一輛輛巨大的卡車逐一被銷毀，不少人都覺得震撼不已。方晨雨也看到了這個新聞，她與沈紹元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吃驚。

    第二天中午，龍麗雅回家來吃飯。她沒了上次的病容，臉上帶著笑，親自下廚給楊鐵頭和方晨雨兄妹三人做了頓午飯。

    龍麗雅見方晨雨和沈紹元齊齊看著自己，笑著說：“是江女士點醒了我。我當時缺的是決定，破釜沉舟的決心。我只看到眼前的困局，沒有從長遠去考慮，連五十輛問題車都舍不下的我是不可能帶著廠子都下去的?？吹轿覀冧N毀問題車之后，俄國那些專家干脆地幫我檢修完生產(chǎn)線，沒有再推脫，眼下的問題算是解決了?！?/br>
    方晨雨說：“那就好！”

    龍麗雅說：“不過我想培養(yǎng)一批自己的技術(shù)人員。這次危機是過去了，但以后再遇到同樣的事呢？技術(shù)在別人手上，我們的咽喉就掐在別人手里——出點大問題、小問題都得仰仗別人。我覺得外國能出專家，我們一定也能?！?/br>
    龍麗雅說的事，三個小孩都沒完全明白，不過看見龍麗雅眼底蘊藏的光彩之后兄妹三人都很高興。比起那滿面愁容的模樣，這樣的龍麗雅多有精神！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完午飯，龍麗雅又回了廠子那邊。沒想到龍麗雅的車子剛開進大門，守門的安保人員就對龍麗雅說：“龍廠長，剛才有位先生來找您。”他邊說邊把登記表遞給龍麗雅。

    第五十一章

    鄭鴻鈞。

    這個名字很多人都聽過, 他是南華省商界新秀，他熱心慈善事業(yè), 創(chuàng)業(yè)以來每年不吝捐贈錢和物資。但, 很少人愿意提起他，雖說這不是看出身的年代, 大多數(shù)人對某些灰色領(lǐng)域卻還是諱莫如深。

    龍麗雅眉心直跳, 不知道鄭鴻鈞為什么會過來拜訪。她放下登記本，把車開進廠子里。鄭鴻鈞拄著手杖站在走道盡頭遠眺, 仿佛在注視著遠處停著的一輛輛海藍色卡車。

    “鄭先生。”龍麗雅走上前打招呼。拋開鄭鴻鈞的出身不提，龍麗雅對這位年輕的創(chuàng)業(yè)者還是非?？春玫?。

    鄭鴻鈞轉(zhuǎn)過身, 也不介意自己右腳微跛的事實, 淡笑著說：“冒昧登門拜訪, 希望龍廠長不要介意?！?/br>
    龍麗雅聽說鄭鴻鈞當年相當出色，十五歲就被國外大學(xué)破格錄取，跟的還是頗為有名的導(dǎo)師, 若不是家里出了事，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國外組建自己的研究所。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位鄭先生待人處事天生帶著幾分學(xué)者才有的溫文爾雅。

    這樣出色的一個人，應(yīng)該能擺脫“鄭”這個姓氏帶給他的陰霾。

    “請進?！饼堺愌拍铑^飛轉(zhuǎn)，最終還是向鄭鴻鈞提出邀請。

    鄭鴻鈞跟著龍麗雅走進辦公室, 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屋里的陳設(shè)簡樸明快，看得出辦公室的主人是個干練又磊落的人。他眼底露出一絲欣賞，坐下與龍麗雅聊了幾句便直入正題：“我有個國外的朋友想出售他手里的技術(shù)，不知道龍廠長有沒有興趣?！?/br>
    ……

    龍麗雅又回家一趟, 回的是方晨雨她們住的那邊。上一次回來，龍麗雅得知關(guān)峻父親搬回來了，只是沒時間也沒理由去拜訪，這一次她必須厚著臉皮去見關(guān)父一面。

    談話的內(nèi)容自然與鄭鴻鈞有關(guān)。

    鄭鴻鈞帶來的技術(shù)讓龍麗雅心動了。但心動的同時，龍麗雅也清楚自己做出決定之后將面臨什么樣的風(fēng)險。或許她的廠子會成為鄭鴻鈞的跳板，又或許她的廠子會被鄭鴻鈞帶進萬劫不復(fù)的絕境。要不要邁出這一步？

    關(guān)父聽完龍麗雅的來意，也有些意外。鄭鴻鈞這個人很多人都盯著，以前鄭家就和省里一些人有牽扯——據(jù)傳鄭鴻鈞父母會出事就是因為“靠山”過河拆橋。鄭鴻鈞早早出了國，沒沾染這些東西，回國替父母辦完葬禮后做的也是正正當當?shù)纳?，大多?shù)人看到鄭鴻鈞三個字時都會在心里打個圈，意思是“待觀察”。

    沒想到鄭鴻鈞居然挑中龍麗雅的廠子。說龍麗雅沒背景，不算沒有，她是龍老爺子疼愛的小女兒，還生下了首都那個沈家的兒子；可要說她有背景，她又和家里鬧得挺僵——將來龍老爺子一去，她怕是只剩下姓氏還和龍家有關(guān)了。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鄭鴻鈞才選擇龍麗雅這邊？一個雖然不能完全被掌控、但也不可能和當初鄭家那些“靠山”一樣翻臉不認人的合作對象——或者說一個不錯的跳板。

    不管怎么樣，技術(shù)都該拿下！

    關(guān)父給予龍麗雅肯定的答案，鼓勵龍麗雅放開手去做，眼下他們不缺資源、不缺生產(chǎn)力，缺的就是技術(shù)！如果不想一直當“世界工廠”，永遠只生產(chǎn)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配件，拿下新技術(shù)、轉(zhuǎn)化新技術(shù)是必須的！

    關(guān)父送走龍麗雅，旁聽完他們對話的關(guān)峻有些走神。

    也許關(guān)父會理性地推斷出鄭鴻鈞選擇龍麗雅的種種原因，關(guān)峻卻莫名地想到了方晨雨。那天在機場鄭鴻鈞明明要走向別的方向，看到方晨雨后卻特意停下來喊住她——還有南華百貨的主動。種種跡象無不透露著鄭鴻鈞對方晨雨的不同。

    方晨雨不會說謊，她和鄭鴻鈞應(yīng)該確實只是在火車上萍水相逢。

    那么就是鄭鴻鈞單方面對方晨雨有點特別。

    關(guān)峻眉頭跳了跳。這個人太危險，而且從關(guān)父的話來分析，這位鄭先生應(yīng)該入了很多人的眼，只是因為背景的關(guān)系而讓很多人處于觀望狀態(tài)。

    “在想什么？”關(guān)父坐回書桌后，開口詢問若有所思的關(guān)峻。

    “這樣好嗎？”關(guān)峻說，“我們還不知道這位鄭先生到底是什么樣的人?！?/br>
    “他是什么樣的人并不重要?！标P(guān)父說，“重要的是他手里的東西分量夠不夠。龍女士是個很有魄力也很精明的女人，要是對方拿出來的技術(shù)不足以讓她心動，她也不會特意來一趟?！?/br>
    關(guān)峻沉默。

    關(guān)父說：“這樁特大走私案有人提供了不少線索，甚至還順藤摸瓜摸到不少確切的罪證——不是走私的，而是貪污受賄的。原本坐在我現(xiàn)在這個位置的那位就是被波及的人之一，”關(guān)父平靜地道，“仔細比對一下波及的人，你會發(fā)現(xiàn)他們和當初跟鄭家有牽連的人是重合的?！?/br>
    關(guān)峻眉頭跳得更厲害了：“您的意思是，這樁特大走私案是他引出來的，目的是把當初制造‘意外’的人拉下來？”

    當年那些人要處理一些隱秘事宜時找鄭鴻鈞父母合作，后來見鄭鴻鈞父母勢弱又趁機制造了導(dǎo)致他們死亡的“意外”，想讓那些秘密永遠成為秘密。

    雖然關(guān)峻瞧不上那些陰私手段，但他更瞧不上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家伙。若不是自己先做了虧心事，又怎么會需要借助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鄭鴻鈞的出身固然不值得夸耀，可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又好得到哪里去？

    “對，他從頭到尾都布置得非常縝密。”關(guān)父不吝夸獎：“鄭鴻鈞這個人心性穩(wěn)，手段也夠高。只要他足夠聰明，不去沾染不該沾染的東西，以后的成就應(yīng)該不會低。”

    關(guān)峻繃著一張臉沒說話。

    連他父親都夸鄭鴻鈞，那他沒理由對鄭鴻鈞懷有偏見?？梢幌氲侥翘爨嶘欌x遠遠注視著方晨雨的目光，關(guān)峻心里就有某種奇異的預(yù)感：他大概永遠不可能和這個人成為朋友。

    關(guān)峻很快釋然。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么多朋友。

    ……

    沈紹元后來才知道鄭鴻鈞和龍麗雅合作的事。沈紹元去和關(guān)峻聊了挺久，聽關(guān)峻分析厲害之后才放下心來。

    不過沈紹元和關(guān)峻一樣有種直覺，鄭鴻鈞選擇龍麗雅的廠子和方晨雨有關(guān)。

    沈紹元這種直覺在鄭鴻鈞登門拜訪時得到了印證。

    鄭鴻鈞穿得不如上次正式，手杖也換成了普普通通的手杖，沒鑲著寶石之類的。他看起來和上次見面有些不一樣，身上少了那種揮之不去的沉郁，多了幾分輕松愜意。見沈紹元嚴陣以待，鄭鴻鈞淡淡一笑，大大方方地拿出帶來的禮物：“這是給晨晨的?！?/br>
    有客人上門，方晨雨自然要出來招待?？匆娻嶘欌x拿出的禮物，方晨雨一愣：“這是玉做的嗎？”那是只成人手掌大小的玉雕，模樣是照著華品的商標來做的，那破繭欲飛的蝴蝶做得非常精致，風(fēng)一吹來仿佛能隨風(fēng)飛動。女孩子都不喜歡精致的東西，方晨雨也一樣，她滿眼都是贊嘆，“好漂亮?！?/br>
    鄭鴻鈞說：“偶然得了塊不錯的玉，又正好碰上個玉雕師傅，就拜托對方幫忙做了。”

    如果是以前方晨雨可能看不出這玉雕的價值，可她跟在何老身邊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分辨出玉石的價格。這玉雕不說雕工，原料便十分珍貴，拿出去絕對能賣出高價！

    這太貴重了。

    喜歡歸喜歡，方晨雨還是認真地說：“我不能收?！?/br>
    “我可不是白送你的?！编嶘欌x說，“我是想和你談合作?！?/br>
    方晨雨一怔。

    “你在設(shè)計方面很有天賦?！编嶘欌x說，“先不要說什么你還小、你不懂。你設(shè)計的頭飾很受歡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市場是證明商品價值的最佳標準?！?/br>
    方晨雨的畫工不算頂尖，但勝在創(chuàng)意出色，玄乎一點說就是有靈性。

    這股靈性能在第一時間抓住許多人的眼球。一件商品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它，絕對是最大的優(yōu)勢。隨著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愿意花錢的人會越來越多，他們完全可以搶占高端市場。

    鄭鴻鈞把玉雕推到桌子正中央，讓燈光灑落在玉雕上，透亮潤澤的玉蝴蝶在燈光映照下翩然欲飛，帶著種驚人的美。

    方晨雨和沈紹元都有一瞬的失神。

    “你用最低廉的材料，走的是薄利多銷路線；后來你把材料和包裝改進之后價格翻了幾番，可以擺到南華百貨的專柜里?！编嶘欌x說，“要是再把材料換一換，那么它們的價格可以賣得更高。比如這一件玉雕——你覺得能賣多少錢？”

    很多很多。

    鄭鴻鈞說的道理，方晨雨都懂。她注冊商標的時候已經(jīng)考慮過以后的計劃，只不過她現(xiàn)在還小，手里的資金也不多，得一步一步慢慢走。

    鄭鴻鈞說：“我聽說你認識何老，他的面子在他們那個圈子里大得很。你能出很好的作品，也有門路可以弄到好玉石材料，所以我這是提前來走走后門，免得以后在你面前排不上號。”

    第五十二章

    方晨雨送走鄭鴻鈞, 把那蝴蝶玉雕拿回房間。入夜之后，方晨雨帶著兩個meimei做作業(yè), 作業(yè)解決后又被她們圍著要聽故事。方晨雨只好改編一些小故事給兩個meimei講, 直至關(guān)峻過來找曦曦才停下。

    關(guān)峻拉起曦曦的手要把曦曦帶回家。曦曦撒嬌：“哥哥，我晚上想和晨雨jiejie一起睡！”

    彤彤立刻抓住方晨雨的手。

    “不可以?！标P(guān)峻直接拒絕, 繃著一張臉把曦曦牽走了。

    曦曦扁扁嘴, 又不敢和關(guān)大魔王抗爭，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跟方晨雨、彤彤告別, 邁著小短腿和關(guān)峻一起回了家。

    彤彤挨進方晨雨懷里：“jiejie，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她早就覬覦方晨雨暖融融的被窩了！

    “彤彤今晚作業(yè)做得很快, 可以。”方晨雨想起關(guān)峻傳授的教育方法, 又補充了一句, “平時還是要自己睡，我們彤彤最厲害了！”

    彤彤乖乖點頭。

    方晨雨帶著彤彤洗洗刷刷，穿著趁換季買的同款睡衣爬上床。彤彤鉆進被窩, 腦袋往方晨雨懷里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

    方晨雨被睡得香甜的彤彤感染了。她也閉上眼睛，摟著暖乎乎的meimei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晨雨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看到一絲亮光。

    方晨雨吃了一驚, 往前走去，卻發(fā)現(xiàn)一個圓頭圓腦的東西正偷偷湊近她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的蝴蝶玉雕。眼看那小東西馬上要湊近蝴蝶玉雕，方晨雨猛地一驚，心想, 總算找到這小賊了，上回的玉料肯定就是這小賊偷的吧！

    方晨雨沖上去護住蝴蝶玉雕，見那圓頭圓腦的小賊瑟縮著后退，忍不住質(zhì)問：“你為什么偷我的東西？！”那塊玉料丟失之后方晨雨雖然很疑惑，但也沒有真正放在心上，因為那塊玉料本就是意外得來的。這蝴蝶玉雕不同，這蝴蝶玉雕是鄭鴻鈞特意送的，要是弄丟了多不好意思！

    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方晨雨肯定要護著的。方晨雨杏目圓睜，仔細打量著那瑟瑟發(fā)抖的“小賊”，小東西不過拳頭大小，長得有點像包子，喲，腦門還有個小皺褶，一準是rou包！方晨雨說：“小rou包，你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偷東西？”

    感覺方晨雨不兇，小rou包不發(fā)抖了。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昂起腦袋想看一看方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