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快手術(shù)，他撐不了多久?！鄙特S城放下手，看向面前的人。江凱和他一樣都是可憐人，沒有愛，什么都沒有。

    江海的錢確實(shí)被卷走了一大部分，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把蘇萍安排到美國，留了幾億，可在今年年初，投資失利，虧了很多錢。

    錢對江海的誘惑非常巨大。

    “不要對他說一個(gè)字?！?/br>
    漫長的沉默，江海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

    商豐城又點(diǎn)了一支煙，他靠在椅子上狠狠抽了一口。轉(zhuǎn)頭看窗外燦爛的陽光，江凱得活著，無論如何都得活著。

    “商總?！?/br>
    商豐城抬眸，“嗯？”

    “盛先生打過來電話?！敝磔p聲說道。

    “說了什么？”

    “讓你回國?！?/br>
    “回不去。”商豐城說，“我太太在住院，我走不脫。”

    “這么回？”

    “就這么回?！鄙特S城起身，煙灰隨風(fēng)而落，他大步往外面走。

    毫無留戀。

    ————

    江凱的大部分時(shí)間都是痛苦的，移植前要用大劑量藥物，江凱某天醒來發(fā)現(xiàn)床上大把的頭發(fā)，沖到洗手間才發(fā)現(xiàn)掉發(fā)讓他面目全非。

    江凱恍惚了片刻，就開始嘔吐。

    他是最糟糕的那類型，江凱吐的腿發(fā)軟身子晃了下。肩膀被握住，隨即他陷入一個(gè)溫暖的懷抱。江凱腦袋還在嗡嗡響，他抬起頭看到商豐城的眼。

    “怎么不叫看護(hù)？”

    “我的頭發(fā)掉完了?！?/br>
    商豐城打橫抱起江凱回到病床，說道，“以后會(huì)長出來?！?/br>
    江凱眼睛發(fā)紅，他瘦的不成樣子，生病到現(xiàn)在他終于是感受到崩潰的情緒。越來越壓抑，他快撐不下去了。

    “商豐城。”

    商豐城給江凱戴上帽子，摸了摸他的臉，“沒事，你還是好看的?！?/br>
    江凱緊緊抓著商豐城的衣服，他喘息著，瞪大眼，“商豐城?！?/br>
    商豐城把江凱抱在懷里，“沒事。”

    江凱忽然就哭出聲，他顫抖著把臉埋在商豐城的脖子上，那么愛美的人。沒了頭發(fā)，江凱暈暈沉沉，狀態(tài)非常差。

    他暈過去，商豐城感覺到懷里人身子一軟，他心里驀然一空迅速按鈴叫醫(yī)生。

    江凱再次醒來是下午，太陽落到墻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的下午。

    他看了一會(huì)兒，想坐起來，由于沒有力氣又倒了回去。病房門被推開，江凱抬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個(gè)耀眼的光頭。

    江凱蹙眉，商豐城進(jìn)門把飯盒放下，走過來坐下。江凱只想笑，他給商豐城剃過頭，不過沒這么光。

    “你現(xiàn)在比牢霸可怕多了?！?/br>
    “牢霸？”商豐城蹙眉，“江凱，你很欠揍。”

    江凱笑出聲，“你剃光頭真不好看，之前你剃光頭，就特丑。跟個(gè)牢霸似的，兇悍?！?/br>
    商豐城捏了下江凱的臉，江凱的臉上立刻出了紅印子，他連忙松手。從口袋里摸出個(gè)金色的圓柱形吊墜，彎腰戴在在江凱的脖子上。

    江凱低頭去看，“什么？”

    “護(hù)身符?！鄙特S城拍掉江凱的手，把護(hù)身符塞到江凱的衣服里，“后天要進(jìn)手術(shù)室，戴著保平安?！?/br>
    江凱怔怔看著商豐城，半晌后開口，“你不是不信？怎么還求這個(gè)？”

    第107章

    “想信就信?！鄙特S城說，“聽說這個(gè)大師很靈，不要拆，不要好奇?！?/br>
    江凱哼了一聲，靠在商豐城的手心，“你是不是很怕我死？”

    江凱瘦的有些脫相了，慘白的臉貼在他的手心，商豐城彎腰碰了下江凱的額頭，說道，“怕?！?/br>
    低醇啞然的嗓音從他的胸腔震動(dòng)，到了江凱的耳畔。

    江凱笑了起來，瞇著眼，“我不愛你?！?/br>
    “我知道?！?/br>
    “沒必要做到這一步?！?/br>
    商豐城說，“不說假話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江凱說，“我現(xiàn)在真感受到臨死的滋味?！?/br>
    江凱骨子里有江海的血液，他是個(gè)虛偽的人。他會(huì)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但真確定自己要死，這利用就毫無意義。

    “閉嘴吧?！鄙特S城現(xiàn)在一句重話都不敢說，江凱太脆弱了。他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一把骨頭，“我能救活你?！?/br>
    江凱閉上眼，蜷縮在商豐城的懷里，“我真想不到，最后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你?！?/br>
    “你還想讓誰陪？”

    “我的那些女朋友啊?！苯瓌P笑的跟一只貓似的。

    貓這種生物是很難對人產(chǎn)生感情，它高高在上，蔑視著愚蠢的人類。

    “你的嘴怎么這么欠？”

    江凱睜開眼，“你對我最壞了?！?/br>
    商豐城握住江凱的手，摸到他以前戴戒指的位置，他沉默。

    江凱又說，“你既然一開始對我那么壞，為什么又要反悔？現(xiàn)在對我好？你很矛盾啊，商豐城?！?/br>
    “嗯，人都是矛盾的?！?/br>
    “你的矛盾讓我很難做?！?/br>
    “那就什么都別想。”

    江凱不想一個(gè)人躺在病床上，最近手機(jī)被收走了，他很寂寞。身邊又沒有其他人，只能跟商豐城聊。

    “子然——現(xiàn)在好么？”

    商豐城蹙眉吸一口氣，“如果你現(xiàn)在沒生病，我會(huì)抽你一頓?！?/br>
    江凱靠在商豐城懷里，抬起頭看他，目光里含笑沒說話。笑的意味深長，笑的含情脈脈，商豐城又心軟了。

    “嗯?！?/br>
    “她很壓抑，缺愛，孤獨(dú)。”

    “我也很壓抑，缺愛，孤獨(dú)。”商豐城咬牙切齒。

    江凱笑出聲，“不，你不一樣，你是孤獨(dú)的食人花?！?/br>
    商豐城：“……”

    “抱我去窗口，我不想坐病床上?！?/br>
    “吃完飯我抱你過去。”

    “我不想吃，吃完會(huì)吐很難受?！?/br>
    商豐城暫時(shí)妥協(xié)，抱起江凱到落地窗前的小沙發(fā)里，江凱靠著商豐城，眼睛看著窗外，“如果我死了，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我騙了她，我只是為了讓你們決裂，才做出喜歡她的假象?！?/br>
    商豐城：“……”

    人之將死……真他媽愛說實(shí)話?。?/br>
    草！

    “你——跟她——”商豐城摸著江凱纖細(xì)的脖頸，“江凱，你還是別說話了，你會(huì)把我氣死?！?/br>
    “商叔叔啊，我一開始的目標(biāo)是你侄女，你知道的……”

    “閉嘴。”

    “你侄女多可愛，誰跟你似的?！?/br>
    “江凱！”

    “我想吐。”

    商豐城放開江凱去拿垃圾桶，江凱吐了半天，什么也沒吐出來。淚眼汪汪的看著商豐城，說道，“現(xiàn)在比坐牢還難受?！?/br>
    商豐城拿走垃圾桶，接水給江凱漱口。過去取了保溫桶打開，說道，“吃點(diǎn)東西，吐就吐，有東西吐會(huì)好受點(diǎn)?！?/br>
    江凱看著商豐城，忽然哧的笑出聲，“你怎么跟老媽子似的？”

    “你就閉嘴吃飯吧，你說話真不好聽。”

    “我家的老娘們。”江凱等待商豐城的喂食，還能見縫插針的損他。

    商豐城倏然抬眸，怒視而來，隨即目光又沉下去，“帶上你家兩個(gè)字，不白伺候你這么久。”

    江凱笑出聲，“要不要冠以夫姓？跟我姓江？”

    江凱覺得自己病糊涂了，也病瘋了。

    偶爾看商豐城，還會(huì)產(chǎn)生這個(gè)男人長的不錯(cuò)的錯(cuò)覺。江凱是骨灰級(jí)顏控，喜歡偏柔弱的女孩。就算男人，他也喜歡簡修那樣的，長的好看。商豐城這類型，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你想得美?！?/br>
    吃完飯江凱又有些精氣神，跟商豐城聊了一會(huì)兒才睡。

    晚上要進(jìn)無菌室，商豐城就不能再陪著江凱了。

    商豐城走出醫(yī)院，他站在臺(tái)階上點(diǎn)了一支煙。風(fēng)很大，吹的煙頭猩紅。他忽然想到父親去世那一天，江凱坐在寂靜的小花園里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