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草民的狀紙上都寫著呢”莫爹說道。

    “大膽，本縣令問你什么就如實(shí)回來，如若再頂撞縣令，就大板伺候。”縣令拍著驚堂木呵道。

    莫爹面不改色，他說道：“是，草民要狀告…我的母親。”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衙役們都開始竊竊私語，看向莫爹的目光從震驚到不屑。

    連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都能狀告，那這人也不是什么好的。

    話說，他們心里還覺得這人膽子真大，狀告母親，是古今以來第一人，恐怕等他出了這衙門，外頭有大量百姓等著扔臭雞蛋呢，名聲也就此毀個徹底。

    縣令又是一拍驚堂木：“肅靜，肅靜。”

    “為何要狀告你的母親，你可知你的舉動是很不孝的，母親生你并且養(yǎng)你長大，你反而要狀告她，這是什么理”

    “母親不喜我這個兒子，也不喜我的娘子和女兒，曾多次打罵，但我們都忍了。

    等富貴了，爹娘，大哥三弟都住進(jìn)了洛宅，畢竟是親人，我們也不會多說什么。

    可這次，母親竟然買通丫頭給女兒下了砒霜。

    如果不是白府全力救治，我女兒就沒了。

    母親威脅到了女兒的生命，這次我不想退讓了，也不能讓，就算天下皆知，落得個臭名遠(yuǎn)召又如何，那還能有我女兒的性命重要？”

    這一番話，讓衙役原本不屑的目光轉(zhuǎn)為同情，母親和女兒，確實(shí)很難選。

    第134章 獨(dú)一無二

    半晌，縣令慢慢說道：“母親只有一個，女兒有很多?！彼€是不解，為什么能為了女兒狀告母親。

    況且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母親則是陪了半輩子的人。

    “不，小雨，小雪她們雖然都是我的女兒，但她們都是獨(dú)一無二的，小雨聰明活潑，小雪溫柔可愛，她們是不同的，不可混為一談。”而且，是他母親太過分了，如若不是何氏想要小雨的命，他也不會狀告何氏。

    “本縣令既然勸你不成，那就依你，本官也會秉公處理，待審理后，如若你母親真的害人，那就依法處置，你可有異議?！?/br>
    莫爹深吸一口氣，他閉了閉眼，眼角有一顆清淚流出，他用顫抖的聲音說出兩個字：“……沒有。”

    何氏是生他養(yǎng)他的人，但也因?yàn)檫@樣他都多次退讓，可這次不同，一來小雨是他的女兒，他連護(hù)小雨周全，為她討個公道都不能，那他還算什么父親。

    二來，何氏的行為也已經(jīng)觸犯了寧安的法律，如果再縱容下去，他不敢想象以后還會發(fā)生什么事。

    縣令讓師爺寫下莫爹剛剛敘述的話后經(jīng)莫爹確認(rèn)再按上手印，當(dāng)作審理時的口供，等到了時候是不能再改口了。

    縣令揮揮手：“退堂，三日后的此時，公開審理何氏投毒一案。”

    莫爹面無表情，實(shí)則心中悶痛，他站起身，呆呆的走出門。

    苦笑一聲，他真的狀告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審理之后不知道母親會流落到哪般，可如今他后悔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而且他也不能后悔。

    不過這次他又要連累水娘和兒女們背負(fù)這臭名聲了，想來自從水娘跟了他也沒過上什么好日子。

    衙役們先在衙門前貼了公告，后派了人去抓何氏，為的就是怕這消息一出，何氏會逃跑，如果審理過后，何氏無罪，必然會釋放。

    這公告一經(jīng)貼出，一個時辰內(nèi)，平陽城大半的百姓都知曉，并且震驚了。

    大街上到處都在談?wù)撨@令人費(fèi)解的事，

    “嘖嘖，這洛家郎**之間暴富，本來還挺佩服他的呢，沒想到竟然狀告自己的老娘，現(xiàn)在我看這人也不是什么好的?！?/br>
    “前幾天還傳出洛家大姐兒被她奶奶下了砒霜，我看八成是因?yàn)檫@個?！?/br>
    “那大姐兒不是后來又被白府救活了嗎，這都活了，還告自己的娘，沒得落下個臭名聲，到死也好不了。”

    “這倒也是，不過再怎么樣，也不能告自己的老娘啊，這不是恩將仇報嗎，要是我，我可做不來這事，真不知道這人怎么想的?！?/br>
    “聽說這洛家郎小的時候經(jīng)常遭她娘打，還不給飯吃，也有可能是因此懷恨在心?！?/br>
    “老娘打孩子那不是天經(jīng)地義啊，這洛家郎心眼也太小了吧，這就恨上自己的親娘了，還想至人于死地啊。”

    “反正我就覺得這人不是什么好的，以后見著了我可不理?！?/br>
    “要我說這種不孝之人就應(yīng)該揍死他，讓他下十八層地獄。”

    “洛家有白府當(dāng)靠山，哪是你想揍就能揍的，我們背地里說說就算了，可別招惹洛宅去，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

    這些人自認(rèn)為是正義的，可他們又了解多少呢，往往不自覺的同情表面上的弱者，打擊讓她們受傷害的一方，可誰也沒有想過，一件事的背后，到底誰才是最受傷害的人。

    莫爹狀告自己的親娘，其實(shí)他心中也是痛的，但也是無奈的，他不得不這么做，也許很多人都會說他不孝或自私，這些他都認(rèn)了，可他是不可能收回狀紙的，他必須給水娘也給小雨一個交代。

    洛宅

    莫爹回到洛宅，直奔對月閣而去，現(xiàn)在小雨小雪還有三個小家伙都在白府，洛宅倒顯的冷清多了。

    對月閣中，水娘正一針一線的縫制衣裳，看那大小明顯是為自己的孩子縫的。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這孩子們一年一個樣，去年的冬衣是穿不了了，這孩子們沒衣裳穿，她這個當(dāng)娘的哪能不著急，得趕緊置辦新的才行。

    本是可以到成衣店去買，可外面的衣裳自然不比家里做的暖。

    莫爹走過去，坐到水娘身邊：“水娘，先別做了，咱們那么多孩子，你一個人哪里做的完，不如找繡娘來做?！?/br>
    水娘笑笑：“那可不行，外頭的繡娘雖說針線好，但到底不如我這個親娘上心，孩子們和你的衣物我必須親自做才放心?！?/br>
    “那你的衣物呢?！蹦ё∷飭柕?。

    “等做完了你們的，抽閑了在做我的，如果抽不出閑再拿去給繡娘做?！?/br>
    莫爹眼眶微紅：“可繡娘做的不如你自己做的暖，針腳不如你做的密?！?/br>
    “那有什么，能穿就好了，我每天都在屋子里，不比你們，整天出去跑。”水娘說道，隨后輕輕推開莫爹：“好了，莫郎，今天是怎么了，總是抱我干嘛，莫郎餓了嗎，小廚房的鍋里還熱著粥，我去給你拿。”

    “我不餓，水娘，我就想抱抱你，”莫爹說著又是湊上去抱緊水娘。

    水娘笑著拍拍他的背：“莫郎怎么像小孩子一樣要抱抱，要是兒女們都在，準(zhǔn)得笑話你了?！?/br>
    “水娘，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但是說了又怕你生氣會不理我?！?/br>
    “嗯？是什么事?！?/br>
    “你先說你不會不理我，一輩子都會陪著我?！蹦袷侨鰦伤频恼f道。

    “好，我說，怎么還學(xué)兒女們?nèi)銎饗蓙砹??！?/br>
    “水娘……我剛剛?cè)パ瞄T了?！?/br>
    “怎么了，誰出事了，去衙門做什么”

    “沒人出事，是我狀告了…母親”

    水娘聽聞心中一驚，但覺得這又不可能，莫郎是洛家村公認(rèn)的孝子，并且莫郎的為人她也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去狀告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狐疑道：“莫郎，你在說笑呢吧，你怎么可能狀告母親?！?/br>
    莫郎搖搖頭，苦笑一聲：“我沒有說笑，我真的狀告了娘，現(xiàn)在平陽城的百姓大概都已經(jīng)知道了，并且…官府也已經(jīng)貼出告示，于三日后公開審理?！?/br>
    水娘這次差點(diǎn)沒跳起來，她將莫爹從自己肩頭扶起來，驚呼道：“莫郎，這是真的！你怎么能告了娘呢，這可是大不孝啊，莫郎，快去衙門收回狀紙?！?/br>
    “我不會去的，水娘，如果我說出狀告娘的理由，你……”

    “不管是什么理由，你這樣總歸是不對的，自古以來哪個人敢這么做，你這樣不光臭名遠(yuǎn)召，更會遭到后代人的詬病?！?/br>
    “我都知道這些，我也已經(jīng)想了好多天，可我不得不這么做，水娘，我知道我這么做，給你和孩子們造成很大的傷害，我都想好了，我們……和離吧?！?/br>
    至少那樣水娘和孩子們的名聲能保得住，他做個不孝之人，再加上個負(fù)心漢的名聲又有什么，他不在乎，只要水娘和兒女們都平安，他心中就能安寧。

    水娘不可置信的看著莫爹，淚水一瞬間涌出：“莫郎，你要跟我和離，你不要我和孩子們了？”

    莫爹趕緊為水娘擦去淚水：“不是的，水娘，我比任何人都愛你和孩子，我只怕連累你們?！?/br>
    水娘一頭扎進(jìn)莫爹懷中：“不連累，不管怎么樣，我和孩子們都陪你?！?/br>
    莫爹沉默著，伸出顫抖的手撫上水娘的后背，輕輕拍了拍。

    半晌的寂靜之后，水娘抬起頭：“莫郎，我知道你的為人，不會輕易做出這種事，你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br>
    “……小雨中的砒霜之毒是母親買通正蕊丫頭下的?！蹦q豫了半晌才輕輕說道。

    “什么，是娘給小雨下了毒，這是真的嗎，娘她真的能這么狠心，要害死自己的親孫女嗎?！?/br>
    莫爹無奈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件事水娘早晚都會知道，如果水娘怪他怨他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因?yàn)樗闹幸矡o數(shù)次的埋怨自己，護(hù)不住妻子兒女。

    水娘沉默，實(shí)則心中的震驚還未褪去，她不明白為什么何氏能這么狠心，都說人心是rou長的，可在何氏那里他只看到了鐵石心腸。

    一直以來，不管何氏怎么對待他們，她都不在乎，心中還是將何氏當(dāng)成自己的親娘看待，可沒想到，被她當(dāng)作親娘的何氏，會真真切切的在她心窩捅上一刀，讓她心痛如刀絞。

    半晌，她才說道：“幸好小雨得白府相救，這才免了一大災(zāi)難?！?/br>
    莫爹嗯了一聲說道：“水娘，是我不好，是我總連累你和孩子受苦?！?/br>
    水娘輕輕搖搖頭：“不是你的錯?！?/br>
    “那我狀告母親一事……”

    水娘頓了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我既不想讓小雨的苦白受，但也不忍心讓娘去坐大牢。

    但我也知道，這兩者必須選一個，這很難，我想莫郎你當(dāng)初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所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中也是難過的，不管怎么樣，以后的路我們一家人一起走?！?/br>
    莫爹露出微笑，她抱緊水娘：“真的嗎，你真的不怪我?！?/br>
    水娘輕輕搖了搖頭，也回抱著莫爹。

    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135章 升堂

    洛宅門外。洛江，洛林趙氏，洛子王氏還有洛美聚集在此。

    洛江緊皺著眉頭上前敲了敲門，阿六從門縫里探出腦袋。

    “讓洛莫這個不孝子給我出來”洛江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