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嘖,你今天怎么回事?光吃米飯能飽?”陸常新突然出聲,然后在溫小良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往她碗里放了一塊清蒸魚。 溫小良:“……”陸常新你平時不是最護食的那個嗎!今天抽什么風! 十秒鐘前陸常新內(nèi)心の回放:慘了找不到好植物,該不會要掛科……趁現(xiàn)在趕緊討好她!啊這個魚rou挺不錯……就它了! 溫小良瞄了眼兒子的臉,暗道不好,正要找個由頭把魚rou炸彈甩出去,丁言出聲了:“她不喜歡海鮮?!?/br> ……對對她不喜歡海鮮!這是事實啊可不能怪她薄情! 她正要就驢下坡把魚rou挑出來,又一雙筷子造訪了她的碗,留下了一根碧油油的菜葉。 丁言:“別只吃rou,吃點菜,對身體好?!?/br> 溫小良:“……” 不,這根菜葉一登場,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折壽好多年。 當當?寶貝兒?這可不是我的錯哦,夾菜什么的完全是意外事件,你不能就這樣判了我的刑,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解釋! #溫當當?shù)椭^,宛如一個對生活作風糜亂的母親完全失望的兒子那樣。# 溫小良:…… ……不能再這樣了!她要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 噠。 筷子擱在碗上,溫小良環(huán)視一圈,神情嚴肅:“我……去看看蛋糕烤好沒有?!?/br> 推開椅子,她匆匆轉(zhuǎn)身往廚房走,邊走邊抹了抹額頭的汗。 這是吃飯?這是打仗!再待下去她胃病都要犯了! 蛋糕還沒烤好,這是自然的,原本按計劃就是晚餐后才登場的飯后甜點,現(xiàn)在端出來的話,就只是一坨讓人倒胃口的夾生面糊而已了。 溫小良無可奈何地望著烤爐里旋轉(zhuǎn)著的小蛋糕,過了一會兒,轉(zhuǎn)身,用果汁機榨了三杯橙汁和一杯西柚葡萄汁,放在托盤上端著,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客廳里夏唯的聲音—— “……所以,請給我一根樹須,用東西交換也可以。” 樹須?怎么突然提到這個? 她頓住了步子,側(cè)耳傾聽。 丁言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奧丁人和水彌人不一樣,你們能在‘人魚’和‘人’之間自由轉(zhuǎn)換,我們只有‘人’這種形態(tài)而已。之前會變成樹人是病毒的作用,現(xiàn)在中和劑已經(jīng)生效了,就算我不介意再變成一棵樹,我的身體也沒辦法長出枝葉來。” 夏唯的語氣疑大于信:“但我聽說,丁家的人可以長出樹須,還可以和植物交流。” 丁言:“那是極個別情況,這么多年,我只見過一個人有這種能力……” 陸常新突然插嘴:“是你爸吧?!?/br> 丁言頓了頓,“嗯。” 夏唯:“丁言的父親?” 陸常新邊咀嚼邊說:“百年一出的天才,上一代原定的丁家繼承人,在盛京上流階層的圈子里很有名啊,勉強形容的話就是那種,唔,本人已經(jīng)失蹤了好多年,但是直到現(xiàn)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還會被人拎出來說一說的……這樣的等級?!?/br> 夏唯狐疑:“這么厲害,為什么奧府的奧丁名人榜沒有他的名字?” 陸常新:“因為他最出名的地方也正是丁家最想抹去的地方嘛……呃,抱歉,丁言?!?/br> 丁言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沒什么。你說的是事實?!?/br> 場上短暫地寂靜了幾秒,然后夏唯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么說,你沒有繼承令尊的能力?” 丁言:“讓你失望了,沒有。” 夏唯:“不能和植物交流?” 丁言:“不能?!?/br> 夏唯:“也不能變出樹須?” 丁言:“不能。如果真的能變出來那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不可能讓你砍一截去做論文素材的。” 這時,一個從未加入過討論的聲音出現(xiàn)了—— “樹須……是從什么地方長出來的?” 是當當?shù)穆曇簟瓬匦×笺と灰惑@,匆忙往外走,卻還是沒來得及阻止溫當當接下來的問話—— “是從頭頂嗎?” ……他問出來了。他果然注意到了! 剎那間,溫小良心沉進了谷底,她僵在原地,在微微的暈眩感中,聽到丁言說:“不是,是掌心?!?/br> ……幸好不是! 溫小良長長地舒口氣,感覺自己剛才在懸崖邊晃了一圈。她抬起胳膊擦了擦鼻尖的汗,整理好表情,正要走出去,就又聽到了丁言的聲音:“說起來,頭頂也有一次……在我很小的時候,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嚴重的事情,然后他忽然就從頭頂冒出了一根樹須……” 他笑起來,“當時把我和母親都嚇懷了。” 溫小良一點都笑不出來,她三步并兩步趕到廳里,將托盤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放! 咣!重物磕碰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或許不是所有人。 溫小良低頭看著溫當當,后者亦仰視她,瞳仁幽黑,臉上沒有表情。 沒有表情,就已經(jīng)足以說明一切了。 他們相依為命,他們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很多時候無需言語,只要一個眼神。 她明白,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判斷,只等她一個肯定。 “……我給你榨了你愛喝的西柚葡萄汁?!?/br> 她將那杯因為耽擱的時間太長,顏色有點氧化的果汁遞給他。 “晚飯后來我房間,”她說,“我檢查一下你的功課。” 這是一個暗號。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心知肚明。 …… 晚飯后,溫小良的房間里。 溫當當坐在椅子里,溫小良站在窗前。一個視線落在床頭的掛歷上,一個目光落在窗邊的沙漏里。 “你三歲的時候,問過我你父親長什么樣子,那時我說你沒有爸爸。后來有人告訴我,這樣不利于小孩子的心理健康,所以等你十歲再問的時候,我告訴你,他和你一樣,黑頭發(fā)黑眼睛?,F(xiàn)在想起來,就是從那時開始,你對具備這兩個特征的人格外關(guān)注。” 少年的視線從掛歷移到了窗邊的女人身上,她背對著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后悔嗎?給我留下了線索?!?/br> “說實話……有點?!?/br> 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溫當當垂下了視線。 “我……不是因為好奇。”他說。 “嗯,你只是擔心?!?/br> 溫小良轉(zhuǎn)過身來。她的臉上并沒有懊悔,而是一種非常柔和的神情,混合了溫柔與憐愛。 “你覺得從前是你的父親拋棄了我,怕我將來再遇到他的時候又在他手里吃虧,所以你才想先弄清他的底細,好在未來的某一天幫助我。” “我……討厭那個人。” “誰?是你的父親?還是丁言?”她彎起了眼梢,“應該不是丁言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們應該很合得來,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才對……” “才不是!”溫當當猛地抬起頭,“我討厭他?!?/br> “真的?第一眼的時候就討厭他?” “……對。” “騙人?!彼ζ饋?,“應該覺得很親切吧?莫名地有好感?” “……”他抿了抿唇,“現(xiàn)在我討厭他?!?/br> “明明他長著黑頭發(fā),也有一雙黑眼睛,但你從來沒往那方面考慮過,這是因為你下意識地回避這個想法。你喜歡他,你不希望他是你這些年來一直放在心里的那個假想敵,你的下意識抑制了你的敏銳?!?/br> 她的話就像一塊塊沉重的石頭,一點點地壓低了溫當當?shù)念^。 他坐在那里,握著手,垂著頭,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溫小良凝視他,半晌,嘆了口氣。 “是我的責任,我應該早跟你說?!?/br> 她來到溫當當?shù)纳砼裕嗣哪X袋:“不用覺得自責啊,兒子對父親有天然的好感,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不影響你的立場啊。” “……”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站在我這邊的……所以,我要告訴你,當當?!?/br> 手移到他的肩膀上,她輕輕拍了拍,“抬起頭來,看著我,接下來我要說的都是真話,而且我只說一遍?!?/br> 溫當當抬起了臉,他的臉上帶著少許脆弱,少許迷茫。溫小良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他身上看到這種神情了,或許從溫當當小學畢業(yè)的時候,甚至更早,從他能獨自一個人從學校走回家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用這種會讓母親們情不自禁喊出“啊啊寶貝兒你有什么心事都和mama說”的表情,向她撒嬌了。 這樣一個早熟得讓人發(fā)愁的孩子,現(xiàn)在露出這樣的表情…… 心里有些軟,又有些酸,她握著兒子的肩,希望能將力量傳達給他,也希望下面說的這句話,能將他從低落里帶出來。 “當年不是他拋棄了我,是我離開了他?!?/br> 蟬在馥郁樹上發(fā)出噪鳴,六月的夜散發(fā)著夏的氣息。 溫當當慢慢地眨了眨眼。 溫小良:“我說的是真的?!?/br> “……是真的?” “看看這雙眼睛,像說謊嗎?” “……” 像是終于從這個震撼性的消息里回過神來,溫當當又眨了眨眼,然后眼睛越來越亮。 “是你不要他?” “對?!?/br> “你不要他,但是你要我,你很愛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