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車只能在古堡門外等待,而古堡地鋪青磚,不大好走,夏溪不想對方過于費力,于是伸手胳膊攬著對方頸子,偷偷使力。 她將額頭靠近對方,并且看著對方很明亮的眼睛。周介然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極溫熱的雙唇貼上她的額角,夏溪覺得自己臉又紅了。 花車有點像童話里的南瓜車。四個輪子很大,造型也很復雜,綠色“花萼”托著“花苞”,也就是花車的主體——一個透明球形罩子。罩子內有一張長凳,正好可供兩個人坐。球形罩子頂著有個白花組成的大花球,花朵蔓藤垂下,十分漂亮。罩子后邊有一個“車夫”的位置,此時一人正著童話樣的服裝。 花車造型配上城堡,令人立即想到公主。可現在是白天,12點已經過去,魔法沒有消失,只因他們相愛。 南瓜車緩緩地載著二人出去,走過護城河面上直直的木橋,到了婚禮新娘最初入場之地。 懸崖下方,細細白白的沙插進廣闊大海。海水清澈見底,宛如人造琉璃一般,近處的海是湖藍色,顏色很淺,遠處則是深藍色的,顏色很深,不同層次的藍一層疊著一層,絲毫不顯突兀,好像是上帝正用筆暈染畫布。 而懸崖上,則是另有一番景象。 古堡四周有著寬廣的護城河。護城河水緩緩流淌,仿佛一條清澈小溪流向遠方,倒映著八月的金光。 古堡正門之外,有一整片草坪,而草坪的再外,是護城河的橋。 此時,護城河的橋上,一條花瓣鋪的通道直直伸向對岸草坪,又延伸進古堡門內,花瓣粉紅,嬌艷欲滴,兩邊都是燭臺,樣子十分精致,燭臺里邊有著蠟燭以及花瓣。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拱門,長長的紫藤花從拱門上垂下,紫色的花綠色的葉被風吹得輕輕搖曳,令人仿佛置身于童話的世界,不愿抽離。 好漂亮。 夏溪知道,儀式要在古堡內部中庭舉行,因此她看不見周介然的影子,只能見到長長長長的花瓣路,路的盡頭是門,兩邊刻著“z”“x”。 司儀也是影視行業(yè)內部人士,目前是云京臺經濟頻道的金牌主持人,算是很有名氣,基本人人知道。 他讓夏溪等在通道初始位置,給了所有賓客每人五支鮮花,分別是白、黃、橙、粉、紅五種常見顏色,叫賓客們將花插在拱門上邊,還說,這代表著親人朋友們的祝福。 蕭雅叫陸一策把她高高抱起,還說,夏溪是她閨蜜,且是鋼鐵閨蜜,她要把花插在最高、最顯眼的那個位置,陸一策便托著、舉著、寵溺地笑。麻近思也跳著插花,剩余親友,比如夏溪三個本科室友、三個研究生室友,則是不過不失。 而周介然那邊朋友,則大多是富二代和商業(yè)領袖,沒有女方這邊能鬧。夏溪也再一次見到元琛繼妹——是那種清秀掛的,軟軟的,懦懦的,和聲細氣,春風化雨,與元琛的張揚形成鮮明反差。她想起元琛當年狂噴對方,感到好笑。 因為二人都沒有請?zhí)嘤H友,插花環(huán)節(jié)很快結束——他們覺得沒有必要,只想接受最最親的人的祝福。商業(yè)伙伴、媒體記者,周介然是一個沒請。就連清臣集團高管,也只邀了少數幾個。 司儀派發(fā)了伴手禮。因為每人伴手禮都不大一樣的,司儀只能一一叫名、遞上東西。東西不貴,然而飽含意義。 接著,賓客走回城堡內部,落座,等待儀式正式開始。樂隊樂手分列鮮花通道兩側,其中一半在護城河外的空地,一半在護城河內的草坪。 到了吉時,音樂聲音響起。夏溪并不認得曲調,只是覺得非常動聽。眾人奏出音樂的聲音伴著懸崖下面海浪沖擊礁石的聲音,如夢似幻。 當音樂進行到某一個階段時,夏溪見到司儀向她示意了下,便緊握住手中那鮮艷的捧花,一步一步想著古堡方向邁去,仿佛正從生命中的一個階段跨越到另一個階段。她有兩個伴娘,都是研究生的同學,她們在她身后陪著。 一步一步走過木橋,夏溪忽然覺得想哭。 就要……結婚了呢。 城堡大門近了。 它有著高高的拱、厚厚的墻、一塊一塊石頭靠著、疊著,共同組成龐然大物。墻上有著復雜裝飾、紋路,拱門上方兩個天使對著彼此伸出左手,門的兩側嵌著幾根豪華石柱,有點巴洛克時期的建筑風格。 夏溪穿過了門。 橫穿過了長廊,便是古堡中庭。 四周是魏巍石壁,灰色石頭上面偶爾有些青苔,帶著一種穿越千百年的滄桑。上面的四方的天,湛藍湛藍,偶爾還有兩只大鳥翱翔而過。抬頭望去,還能見到古堡兩個用于觀海的小尖塔。 中庭內部,除四周走廊,還有一些古老東西,比如酒桶,再比如馬車,再比如一些木制器具。 夏溪看見,中庭里面,花瓣大道兩邊,已經擺滿椅子。她的父母、親戚、朋友……全都含笑坐在上面。椅子背上也有粉紅色的花球,花球上面扎著長的垂地帶子。 花瓣大道盡頭是個雙層臺子,被籠罩在漂亮的鮮花拱門內。鮮花色彩繽紛,而后面的石壁而掛滿紫藤花。 他見到了心心念著的人。 英俊、優(yōu)雅。 夏溪抬頭,周家二少邁步緩緩走下臺子。兩個人站在了司儀先生面前,靜靜地等著下一步。 司儀先說了一段開場白:“今天我們將在這為周介然、夏溪兩個人舉行一場結婚儀式,祝福他們可以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現在,我先宣讀結婚證書……” 一段開場白結束后,他讓兩人相對而立,說:“現在交換結婚誓言,你們跟著我念就好。” “不用,”周介然的聲音不大,“我自己來說誓言吧?!?/br> 司儀愣了一下,而后笑著說道:“可以?!?/br> 因為場地不大,周介然講的話臺下也聽得見。他看著夏溪眼睛,說:“我23歲進入清臣集團工作,26歲擔任清臣集團的ceo。我一直以為,我很懂得‘家’,每年都要針對這字發(fā)篇演講。然而,直到遇到夏溪,我才知道,我對這個字,還可以不斷地有更廣、更深的感悟?!?/br> “介然……”夏溪內心很受觸動。 “從今天起,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永遠愛她,尊重她,對她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盡頭。” “……”夏溪又想哭了。 司儀又問夏溪:“你也要自己說?” “嗯……嗯?!毕南獩]有準備,不過稍微想了一下,便講出一番話。她說:“我……因為工作原因——房地產律師,見悲、見喜、見人性,對于愛情、對于婚姻、對于家庭,其實有點點悲觀……是周介然,讓我由不相信,變相信?!?/br> “……” “因此,我也是……從今天起,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永遠愛他,尊重他,對他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盡頭?!?/br> 對面,周介然卻低笑一聲:“沒事,如果我貧窮、疾病,你可以離開?!?/br> “才不要——” “好,”司儀再次開了口,“那么,就請你們雙方交換信物。” 周介然拿過了婚戒,握著夏溪的手,輕輕為她套了上去。夏溪也是照做。 看著他們,司儀笑了:“現在親吻一下。” 聽罷,周介然伸手,一把撩起頭紗,捧起夏溪的臉重重地吻下去。 “……嗯?!碑斨@么多人的面,夏溪有點不好意思。良久之后,她才感到唇上一輕。 司儀又說:“希望你二人的家庭今后充滿平安、幸福、溫馨、喜樂。愿你們在今后生活之中,同甘共苦,白頭偕老。” 接著,是向雙方父母敬茶。 周介然先彎腰敬茶,夏溪父母摸出紅包,遞去。周少明顯愣了一秒,而后撩起一個笑容,伸手接過、拿在手里。 夏溪也向江盈盈敬茶。幾個月前見婆婆時,電視里的豪門狗血并未出現。本來夏溪琢磨,對方拍出一億支票叫她離開,她要說啥才好,結果江盈盈根本沒有不滿。當時周介然淡淡地:“我五歲時她就知道管不了我,就算要娶一個乞丐,她也不會提出反對?!毕南車澹?,周介然的爸媽以前也管不了他,在他接管清臣以后就更管不了了。 江盈盈喝過,夏溪又是倒一碗茶,小心翼翼放在江盈盈身邊那空空的座位上,說:“爸,喝茶?!?/br> 她抬頭看藍天,依稀覺得,在那云層上方,周介然的父親也正悄悄注視。在那陽光萬丈、一切東西都宛若被鍍了一層金箔樣的地方,他的父親,也許也露出了一絲絲的笑意。 末了,江盈盈也摸出一個非常厚實的大紅包,夏溪也不別扭,伸手收了,笑:“謝謝mama?!苯不碌膴y,夏溪近距離看,更是覺得對方美到不可思議。周介然,長得的確很像mama,只是氣質十分凌厲,而周修然,就像爸爸。 婚禮儀式結束以后,所有賓館前去用餐。古堡很大,有幾個廳,其中最大那個,被拿到擺酒席。 夏溪換上了一條紅色的裙子,長長的裙子一直拖到地,脖頸和胳膊全都露在外面,腰帶上鑲著一些漂亮的寶石。 餐廳樣式保持住了古樸風格,有著老電影中那種柔和感覺。石壁上,巨大窗子帶著圓拱,天光將大廳照得一片亮白。紅灰墻上遍布壁畫、掛毯,還有精致小燈。天面是高高的拱,壯麗、空曠。十來張桌子散步大廳各處,桌面潔白,椅背也白,然而卻是扎著深紅色的緞帶。 一對新人不能免俗,一桌一桌感謝到場。幸好人數不多,大家關系又好。 等到午餐吃到盡興,所有人到露臺聊天。從古堡露臺,人們可以看到海面、聽到海潮、感到海風。周介然開了許多瓶酒,讓人邊喝酒邊聊天,將他們的婚禮當作一次度假。 露臺兩側還有兩座尖尖的塔供人了望,周介然也帶著夏溪慢慢上去、俯視一切,不論是懸崖,還是大海。 活動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十點,眾人陸續(xù)離開,周介然與夏溪也步入了“洞房”。 房間已被古堡的工作人員精心布置過了,大床的正中央被灑滿了紅色玫瑰花瓣。 夏溪本來以為,古堡房間會是原汁原味,十分簡陋,到了方知并非如此。房間非?,F代,簡直像是五星酒店,早已經過改造。 夏溪一進房間就鉆進盥洗室,站在鏡子前邊卸妝。很快她便很悲哀地發(fā)現,結婚當天最艱難的任務,一定是這個所謂的卸妝。 她換上紫色睡裙,走回主臥,見周介然坐在床角,瞧見她夏溪,輕拍膝蓋。 她只好去給人摟著。 “累么?”周介然問。 “還好,高興?!毕南律仙?,撈過手機,打開“照片”,一張一張地看別人拍的照片。 張張都很好看,愛情滿滿溢出。 周介然也垂著眼看。看她身披婚紗、向神宣誓,看她手戴婚戒、締結盟約,胸中情緒橫沖豎撞,摟著夏溪的腰,親吻她的后頸。 吻著吻著,手便不老實地鉆進她的睡裙。 夏溪立刻哼哼一聲。 周介然扳過夏溪的臉,與她接吻。夏溪努力回應。她的舌頭靈活,沒多一會兒,周介然便反客為主,卷住夏溪舌尖、用力摩擦、攪動。 而后,他們便在那些玫瑰花瓣上滾到三點鐘。 末了,累到不行了的夏溪看著古堡房間的天花板,說:“必須睡覺……明天還有雅雅婚禮?!?/br> 在她們的儀式全部結束以后,工作人員馬不停蹄接著布置。陸一策、蕭雅的婚禮與周介然、夏溪并不完全一樣,蕭雅也有自己喜歡的風格、喜歡的布置、喜歡的道具。 周介然、夏溪的婚禮排場很大花費很高,然而,因為連著兩天,可以公用不少道具,陸一策與蕭雅并未負擔太多。陸一策是大公司的高級經理、計算機工程師,蕭雅賣掉版權,也能算是有了一筆“天外橫財”。 周介然說:“嗯?!?/br> “我剛看過雅雅,她還有點緊張?!?/br> “緊張?” “她說,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徹底失敗,離婚,變回單身狗,于是非常害怕,她的第二次婚姻……再次失敗,離婚,變成單身狗?!闭f到這里,夏溪已是有點艱難。 周介然:“…………” 夏溪也:“…………” 是有點雷。 不過,夏溪也還記得,除去緊張,蕭雅還有期待,也說“第二次婚姻,與第一次不同,我對夫妻、對家庭已有更多理解,不是年少時的一時沖動,而是成長后的深思熟慮。相信,這回可以天長地久、永遠幸福?!?/br> 夏溪也很期待看見,明天的雅雅,與第一次舉辦婚禮時的雅雅,有什么不同。 還沒有想完,旁邊的周介然忽然伸出手臂,摟住夏溪的腰一把拖到身邊,與他自己緊緊挨著,說:“睡覺?!?/br> “……嗯?!?/br> 周介然又低沉一笑:“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了?!?/br> “是。” 夏溪迷迷糊糊閉眼,眼前似有一幕一幕快速閃過,好像一場電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