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霽華又嘆息一聲，雖然阿寶瞧上去可愛的緊，但這若是真養(yǎng)在身邊，怕是自找麻煩，畢竟李莞身份不一般，聽三叔的意思，這李莞跟太后似乎還有些什么見不得人的瓜葛？

    “奶奶，李大人與二爺來了?！辫鳀澥卦诜坷忍帲谎矍埔姀拇够ㄩT處走來的二人，立刻便去告知了蘇霽華。

    蘇霽華提裙起身，看到了正與李莞緩步進(jìn)院的賀景瑞。

    吃了一晚上的酒，賀景瑞的臉上顯出幾分酒暈，雙眸蘊著一汪深潭，舉止動作卻并未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與李莞一前一后進(jìn)到穿廊，往房廊處去。

    廊下細(xì)雨已停，青石板路上依舊有些微濕，廊側(cè)覆著蔓延成片的芭蕉青葉，被雨水洗滌的清澈透亮。

    阿寶鼓著一張臉，看著不遠(yuǎn)處越走越近的李莞，雙眸瞪大，“砰”的一下就抓著兩塊綠豆糕跑遠(yuǎn)了。

    李莞咬牙，與賀景瑞說了幾句話后便循著阿寶追了過去。

    三進(jìn)院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阿寶跑的急，兜轉(zhuǎn)到了后罩房，她撅著身子躲在榻下，被李莞拎著腳踝拖了出來。

    “啊啊啊啊……”阿寶竭力掙扎，把綠豆糕往李莞那里扔。

    李莞躲開那兩塊綠豆糕，神色陰鷙的看向阿寶。阿寶最怕這副模樣的李莞，她暗暗咽了咽口水，聲音吶吶道：“臭道士，我覺得你長的好像一個人?！?/br>
    李莞攥著阿寶腳踝的動作一頓，阿寶瞬時起身，一把摟住李莞的小腿蹭在臉頰上。

    “臭道士?！卑氂X得自己那些話本子沒有白看，這一舉一動皆深得狐貍精的精髓。不過她要是有jiejie那么好看就好了，這樣這臭道士還不被自己迷得七葷八素，哪里還敢打自己。

    想到這里，阿寶愈發(fā)賣力。她揪著李莞的小腿起身，然后踮腳朝著李莞吹了一口氣。話本子上說，朝著男人吹口氣，男人就會受自己所控。

    李莞看著面前噘著小嘴，一張小臉鼓成包子的阿寶，面色越來越沉。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還沒開口，就見阿寶趾高氣昂的道：“去，把外頭那個男人給我弄來，我要好好享受享受。”

    這話也是阿寶在話本子里頭學(xué)的，她覺得十分威武霸氣。

    “男人？享受？”李莞咬牙，順著大開的木門往外瞧了一眼，就看到那正牽著蘇霽華往院子外去的賀景瑞。

    阿寶滿以為李莞沒聽清楚，便重復(fù)道：“就是那個男人，跟jiejie在一處的。”滋味一定很好。

    “呵。”李莞低笑一聲，一張原本就陰氣的臉更顯出幾分陰冷。

    李莞轉(zhuǎn)身，從墻上拿下一片竹板子，朝著阿寶走過去。

    阿寶瞪圓了一雙眼，嚇得一屁.股蹲跌在了地上?！澳悖阋呀?jīng)被我控制住了……不能，不能打主人的……”

    “想打哪?！崩钶该鏌o表情的道。

    阿寶哭喪著一張臉，那濃黑的墨水皺在一起，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憐。

    李莞踢了一腳阿寶的小腿，把她從地上提溜起來放到了書案上。

    阿寶委委屈屈的坐在書案上，覺得奇怪。難道是吹的不夠？

    想到這里，她突然一把捧住李莞的臉，然后“呼啦啦”的又往人臉上噴了許多唾沫星子，然后小心翼翼的道：“叫主人。”

    李莞沉著一雙眼，低笑一聲。

    阿寶哆哆嗦嗦的道：“不，不叫也沒事。”

    粗實的竹板子抬起，阿寶嚇得瞪圓了一雙眼，立時就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她叫也可以！話本子上說，狐貍精要能屈能伸！

    “主人?！卑氁话褤ё±钶傅难?，然后抓著他的臉就使勁親了下去。

    話本子上說，要抓住任何時機(jī)勾.引誘.惑！

    李莞神色怔怔的站在原處高舉竹板子，一張陰柔面孔上都是被阿寶蹭出來的墨汁水。那墨汁水順著他的眉眼往下去，滴滴答答的流進(jìn)脖頸內(nèi)。

    第83章

    阿寶親的毫無章法，逮到哪親哪, “啾啾啾”的跟只啄米的小雞似得。

    李莞舉著竹板子站在那里, 只覺臉上黏糊糊的全是淌下來的烏黑色汗珠子。

    阿寶親了一嘴墨汁，她黑著一張小嘴定睛看向李莞。“你不好吃?！背舫舻? 咸咸的。

    李莞動了動身體, 臉上還殘留著那熟悉的溫軟觸感沒有回神。

    阿寶被墨汁糊了一臉，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眨忽眨的嵌在臉盤子上。

    李莞抹了一把臉, 竹板子揮下來。

    “啊……”阿寶被抽了一下屁.股，跌跌撞撞的就捂著屁.股往外面逃，被李莞拎著領(lǐng)子拽回來以后按在書案上。

    扔掉那竹板子, 李莞直接就“啪啪啪”的上去打了起來。

    阿寶被揍得哭天抹淚的，嚎著小嗓子含進(jìn)去臉上一口墨汁水，吐出來都是黑的。

    李莞把人揍完了, 從主屋里面提溜出來, 就看到蘇霽華和賀景瑞正坐在石墩上吃葡萄。那葡萄又大又紫，看著圓溜又水靈。

    “jiejie……”阿寶可憐兮兮的喚了一句, 被李莞堵住嘴拎進(jìn)了旁邊的凈室。

    凈室里，小太監(jiān)們早就備好了熱湯，李莞正準(zhǔn)備讓婆子進(jìn)來給阿寶收拾洗漱，突然就被她給勒住了后脖子往后一扯。

    李莞站住身子，嘴里被塞了一顆東西。他暗瞇起眼，聽到身后那小傻子激動的吼叫, “哼, 你吃了我的毒.藥, 馬上就要毒發(fā)……咕嚕?！?/br>
    阿寶的話還沒說完，李莞按住她的腦袋就往熱湯里頭按，然后轉(zhuǎn)頭朝外道：“進(jìn)來伺候?！?/br>
    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進(jìn)來，看到被李莞按在熱湯里不斷撲騰的阿寶，趕緊上前將人給扶了出來。

    李莞面無表情的去屏風(fēng)后換衣洗漱，嘴里頭那顆糖果子黏膩膩的夾著山楂果漿。

    屋外石墩子上，蘇霽華抻著脖子看了半響，惴惴不安的扯著賀景瑞的寬袖道：“阿寶叫的那么慘，不會有事吧？”

    “不會?！辟R景瑞替蘇霽華剝了個葡萄塞進(jìn)她嘴里，然后笑瞇瞇的道：“甜嗎？”

    “甜?！碧K霽華不上心的回了一句，然后猛然轉(zhuǎn)頭看向賀景瑞，哆哆嗦嗦的開口道：“天闕？”

    “不錯，還記得你爺爺?！碧礻I含住自己沾著葡萄汁的指尖，然后撩起寬袍后裾，大刺刺的就把腿搭在了另外一個石墩上。

    “你……”蘇霽華指著人，磕磕絆絆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天闕彈了彈寬袖，慢條斯理的捻了一塊綠豆糕入口，“那偽君子不會吃酒，吃到一半就跑了，得虧我給他頂著，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人砍成多少塊煮湯吃呢?！?/br>
    國舅爺是沈家人，跟賀景瑞的賀家自然是相看兩生厭的，只要湊到一處就想著要怎么弄死對方。

    昨晚上的酒也是鴻門宴，賀景瑞吃到一半放了酒量極好的天闕出來，也沒露餡，反倒是跟李莞兩個人將那國舅爺和沈景水灌了個酩酊大醉。

    沈景水是沈國舅的嫡親兒子，現(xiàn)年十八，聽說是個混不吝的紈绔東西，日日只知遛鳥斗雞，一天到晚就不知道干正事。

    此次揚州之行也是那混不吝的東西硬求著沈國舅才能來的，畢竟詩文言，煙花三月下?lián)P州，這大好的揚州風(fēng)景對于沈景水這樣的人來說自然是逍遙極樂之地了。

    “小婦人，我方才給你剝了好幾個葡萄，你該拿什么謝我呀?！碧礻I撐著下顎靠在石桌上，晃悠著一雙大長腿。

    蘇霽華抿唇，覺得這個人不大好惹，猶豫片刻后只道：“多謝?！?/br>
    “謝什么？我可不缺這個‘謝’字，下次用別的方式還回來吧?！币庥兴傅膶⑻K霽華上下打量了一番，天闕的臉上顯出一抹詭異笑容。這才幾日不見，這小婦人看著更勾人了。

    看到這副模樣的天闕，蘇霽華暗自縮了縮身子，覺得有些后頸發(fā)涼。

    那頭，李莞牽著梳洗好的阿寶從凈室里面出來。阿寶哭哭啼啼的還在捂著屁.股不開心，李莞嫌棄的用帕子給她擦臉。

    “多大的人了，鼻涕還掛著?！?/br>
    阿寶吸了吸鼻涕，完全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只知道自個兒的法術(shù)失靈了，她被這個臭道士制服了。

    被李莞帶著坐到石墩上，阿寶想要往蘇霽華那處靠，卻被李莞用力的拽了回來。

    “別動，老實呆著?！痹捔T，李莞從寬袖內(nèi)抽出那柄竹板子，“啪”的一下抽在石桌上。

    阿寶一見那竹板子，立時就端正了姿勢。

    蘇霽華瞧著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正想著，蘇霽華陡然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天闕那處。今次三叔來揚州說是辦公事，其實是來治病的。按照蘇霽華的猜想，三叔定然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天闕。

    因為這病一治，天闕就會“死”。

    想到這里，蘇霽華看向天闕的目光陡然一變。

    注意到蘇霽華那雙瞬時布滿水霧的眼眸，天闕捻著綠豆糕笑道：“怎么了？”

    李莞在場，天闕還是很克制的，甚至還將原本搭在石墩子上的腿給放了下來，又照著模子變成了賀景瑞。

    蘇霽華搖頭，她神色悲切的盯著天闕看了半響，然后將那碟子綠豆糕推到天闕面前道：“喏，你多吃點。”日后就吃不到了。

    天闕挑眉，對于蘇霽華陡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有些疑惑，但卻并未多問，只嚼著綠豆糕道：“我方才過來的時候瞧見外頭有棵酸角樹，你可做酸角糕？”

    “會一點?！碧K霽華看著面前的天闕，知道不日便要與他天人永隔，心中酸楚異常，不等他說話便道：“你若是想吃，我就做給你吃吧?！?/br>
    難得見蘇霽華如此識相乖巧，天闕眸中疑惑更甚。不過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天闕拍了拍寬袍起身，與李莞告辭之后便領(lǐng)著蘇霽華去外頭摘酸角。

    阿寶可憐兮兮的看著消失在二門處的蘇霽華，一張小白臉?biāo)矔r垮了下來。

    “回去?！碧K霽華和天闕一走，李莞的臉也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阿寶，話說的冷硬，動作間卻是不自覺的撫了撫臉，就像是臉上沾著什么讓他不舒服的東西一樣。

    阿寶吶吶應(yīng)了一聲，跟著李莞進(jìn)了屋子。

    外院，蘇霽華正和天闕站在一棵酸角樹下。酸角樹上長著很多成熟的酸角，長條形狀略彎，就像是月牙兒般，不過顏色為棕黑色，里頭也是棕黑色的果莢果rou。十年生長，十年開花，十年結(jié)果，可謂奇珍。

    “這酸角也喚鳳眼果，因為其形狀像鳳眼?！碧K霽華摘下一個離她最近的酸角拎到天闕面前笑盈盈的道。

    天闕垂眸看了一眼蘇霽華，接過后掰開了那酸角嘗了一口。

    “怎么樣？”蘇霽華眼巴巴的看著，有心也想嘗一口，但那顆酸角樹上的酸角結(jié)的不多，她方才踮了腳才只能摘到那么一個。

    天闕笑而不語，只將嘗了一口的酸角遞給蘇霽華。

    蘇霽華湊過去咬了一口，然后當(dāng)時就被酸的皺起了臉。

    “唔……好酸啊……”酸味直沖鼻頭，喉嚨里頭也酸的打顫。

    天闕大笑出聲，把酸角塞給蘇霽華后就攀著粗實的枝椏跳了上去。

    一陣“噼里啪啦”，酸角樹上本就沒多少的酸角被天闕都給摘了下來。蘇霽華因為剛才那一口，被酸倒了牙，現(xiàn)在皺著一張小臉蹲在地上撿酸角。

    酸角不算多，但攏到一起之后卻有些拿不下了。

    蘇霽華抬頭看了一眼剛剛從酸角樹上跳下來的天闕，直接就把那一大捧酸角塞給了他。

    驛站里頭是有廚房的，正是小雨午后，廚房里頭沒多少人，都在歇息，蘇霽華與天闕摟著一大堆酸角進(jìn)去，留下了兩個燒火的婆子后就開始做酸角糕。

    先將酸角糕從殼里頭取出來洗凈，然后放到罐子里頭加入細(xì)糖和雪蜜蒸煮，待煮到果rou分離后用紗布濾除渣滓，將罐子里頭的酸角汁取出來倒在一指寬的竹板里放涼。

    酸角汁凝結(jié)成塊，用細(xì)小的竹簽子挑出來放到白玉碟子里，再配上一碗牛乳，在夏日里用十分醒味。

    “喏?！碧K霽華拿了一塊酸角糕遞給天闕，一雙眼滴溜溜的轉(zhuǎn)，就是不敢跟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