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散發(fā)落在他面頰上，看他臉上肌rou驟縮。

    女瑤平靜道：“可是我想讓你開心，讓你每天都過得快活，讓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我受不了任何人違抗我，但是如果是你，我可以忍耐，可以退一步，可以一退再退。我不會的，不懂的，都可以學(xué)著來。我方式也許極端了些，但是程勿……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

    “全心全意、全無保留，我有什么，都愿意給你?！?/br>
    “我是喜歡你的，是愿意和你成親的……所以小勿，別懷疑我的感情?！?/br>
    她貼著他的面，溫和道：“別再離開我，讓我生氣……好么？”

    程勿呆呆看她——他萬萬想不到女瑤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萬千熾烈感情如洪如電，從天外狂奔而瀉，沖刷向他。他全身顫抖，戰(zhàn)栗滿滿。那濃烈的感情，那不自信的、那踟躕的、那害怕的……都如風(fēng)一樣，在空氣中被吹散了。程勿猛地抱緊女瑤，他目中淚水一下子聚起。

    千言萬語到口邊。

    程勿哽咽道：“……嗯！”

    女瑤可從來不哭，她低著眼：“看，又哭。這都哭，你這輩子還能有出息么？”

    程勿：“……”

    他歡喜得哽咽，卻又被她說得臉熱。他伸袖子就要擦眼淚，女瑤卻低頭，吮上他的臉。程勿呆滯，淚眼朦朧，傻傻地看身上的姑娘張口，粉紅舌尖伸出，舔了下他臉上的淚點(diǎn)。女瑤閉眼，再睜眼時(shí)，慢慢道：“很咸。”

    又一笑：“還有點(diǎn)甜……唔?！?/br>
    她被身下的少俠抱住，唇被堵上。程勿翻個(gè)身，就將她壓在身下，他迫不及待地親她，熱情地吻她。他那激動的情意宣泄出來，他發(fā)著抖，將姑娘壓著，手捧著她的臉。他忘了女瑤剛醒來，忘了她身體虛弱，他就是想親她……

    門被敲兩下后自動推開，白落櫻聲音歡喜地跳進(jìn)來：“女瑤！聽說你醒了對不對……?。　?/br>
    白落櫻一眼看到床上滾在一起的少年男女，少年完全將姑娘壓在身下，姑娘柔軟的長發(fā)拂在少年的袍袖上……白落櫻頓時(shí)面紅耳赤，尖叫一聲后捂住臉。床上那兩人一下子跳起，滿面赤紅。白落櫻已經(jīng)往外退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

    女瑤醒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程少俠在積極地憧憬籌備他和女瑤的婚事。按他的意思，等回到落雁山，他就要娶女瑤。女瑤雖然覺得跟四大門派斗，哪有那么容易回去。但是看程勿那么高興，她就不反駁，讓他高興著吧。

    程勿恨不得到處跟人說他求親成功了啊——是真的成功了！女瑤都醒過來了，也沒有否認(rèn)。

    程勿還用心地照顧女瑤，一日三餐，噓寒問暖，不許她下床，要她好好養(yǎng)身體。她稍微有點(diǎn)用武力的意思，比如想用指風(fēng)關(guān)個(gè)門窗，程勿都一臉斥責(zé)地看她，直看得女瑤心虛，抬手保證自己什么也不會做；女瑤就是想下個(gè)床倒杯水喝，程勿都要飛沖過去地喊：“別動！我來！你好好養(yǎng)??！”

    女瑤外傷不重，受的都是內(nèi)傷。但程勿的架勢，完全將她當(dāng)殘廢一樣照顧。

    習(xí)慣著習(xí)慣著，不過三天，女瑤就喜歡上這種全心全意被人照顧的感覺了——好像什么都不做，連魔教事務(wù)都不cao心，感覺也挺好的。

    而最先知道女瑤教主喜事將近的，是白落櫻。白落櫻喜極而泣——她的女瑤師姊，還有嫁出去的一天！多難得的，斬教的前幾任教主，都沒成過親啊！除了小白的母親跟情沾點(diǎn)邊，生了個(gè)女兒，證明教主能生孩子；但是概于魔教教主的壽命向來短，大家都覺得魔教教主可能是活不到成親的那一天……總之，魔教教主一直光棍著。

    斬教已經(jīng)百來年沒辦過喜事了！教主從來不成親……弄得剛?cè)霐亟痰男陆掏?，還以為他們教主練的功法有問題，不能近色之類的。

    然而那些終究過去了！

    女瑤是會成親的！程少俠嘛……不光是男的，還很優(yōu)秀，關(guān)鍵的是女瑤喜歡。

    白落櫻自從大戰(zhàn)后心情持續(xù)低落，除了在女瑤面前會笑，其他時(shí)候臉上都籠著一層黑氣壓。自從得知這個(gè)好消息，白落櫻開始積極籌備婚事。和四大門派為敵的事是女瑤考慮的，柔弱如白落櫻，辦婚禮就好了——

    于是當(dāng)晚，張茂就黑著臉出現(xiàn)在了白落櫻面前。白落櫻奇怪看他，看夜神忽然悲憤欲絕：“辦婚事？你要嫁別人？！就因?yàn)槲覀冞@一點(diǎn)兒事，你就要嫁別人？”

    即使還在冷戰(zhàn)，夜神這出類拔萃的理解能力，也讓白落櫻吃驚地瞪大眼：“……”

    得多不關(guān)心身邊事，才會以為是她要嫁人啊？

    ☆、第88章 1

    過了節(jié)后, 各類日程重新開始正常運(yùn)行，封了很久的雪，在官府人士的鏟動下, 也快消了。節(jié)后幾乎沒什么活動, 隨著燕王登基時(shí)間臨近, 洛陽與外界的聯(lián)絡(luò)開始接軌，斬教的事務(wù)也忙碌了起來。因?yàn)榻讨髋幣P病, 程勿每日最重要的事情是練武, 處理斬教日常事務(wù)的事，一直是圣女白落櫻的重中之重。

    白落櫻一直忙得沒有時(shí)間, 張茂數(shù)次想尋她解決兩人之間的矛盾。一則，他不擅言辭，看到她也不知道說什么；二則，即使他支吾出一句“你還好么”，白姑娘鼻孔朝天, 也從不理他。夜神很無措, 他安靜地窩著, 左右徘徊，他終于被炸出來, 忍不住沖到白落櫻面前，是因?yàn)樗牭綌亟探掏剿较掠懻撌ヅ麄儨?zhǔn)備婚事。

    晴天霹靂！

    夜神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 圣女要人準(zhǔn)備婚事, 那肯定是圣女要嫁人。

    白落櫻還在跟斬教教徒訓(xùn)話呢, 夜神寒著臉把她拉出屋, 站在廊下質(zhì)問她：“你要嫁誰？！”

    白姑娘揉著被男人抓得酸痛的手腕，一下子推開他，往后跳開三步遠(yuǎn)。夜神擰眉，往前走；她便往后退。她再三*退步的動作，讓張茂一怔，目中明顯浮起震驚難過的神色。張茂后知后覺意識到白落櫻不想他靠近，他一瞬間呆立原地，心臟如被人重捶，鈍痛無比。

    白落櫻靠廊柱而站，是一個(gè)防備的姿勢。她眼睫如剪春風(fēng)，明眸善睞，眼睛里倒影出他胡子拉碴的消沉樣子。明明三步之近，但兩人卻像是屬于不同世界。

    他誤會了……白落櫻想，他以為是我要嫁人呢。

    所以臉色這么難看，兇煞，如惡鬼般。

    白落櫻卻并不解釋，也沒有如往常般掉頭就走。她和夜神糾纏這么久，有些東西也讓她疑惑，近而疲憊。借此機(jī)會，白落櫻輕聲問：“知道我要嫁誰，你想干什么？”

    夜神目光陰鷙，沉聲：“殺了。”

    白落櫻眸子一縮，想果然是殺手作風(fēng)。她再問：“那你殺了人后，我再找到新的夫君呢？”

    夜神冷酷無情：“殺?！?/br>
    白落櫻明白了：“所有我喜歡的，我想嫁的，你都要?dú)⒘?。讓我身邊只能留下你。雖然我們吵架了，但我還是你的。哪怕你不要了，我也不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不對我好，別的男人也不能對我好；你不跟我笑，別的男人也不能跟我笑。即使你讓我不高興，我也還是屬于你。你是這個(gè)意思么？”

    張茂茫然的：“……”

    她話說得很奇怪，他覺得應(yīng)該的事，被她這么一反問，好像他做錯(cuò)了一樣。他細(xì)想她話里的邏輯，這種細(xì)致的感情問題向來讓他不懂……張茂有點(diǎn)無措，有點(diǎn)不安。他找不出她話里不對的，因?yàn)樗_實(shí)覺得小白是他的，別人不能碰……可是白落櫻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不對。

    憋了半天，夜神沉悶道：“我沒有不要你……我要你的?！?/br>
    他再沉默半天，伸出手，想去牽她：“我要你……你別嫁別人，你回來吧?！?/br>
    白落櫻躲開他的手。

    夜神目中猛沉，寒意凜冽。腦子轟一下，他陰沉沉地抬起眼睛，暴虐情緒在眼中流轉(zhuǎn)，似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但他目光一碰觸到白落櫻，就努力將自己的怒意壓下去……他提醒自己小白很怕他，不能在小白面前發(fā)火，不能讓小白看到他駭人的一面。

    于是夜神繼續(xù)呆呆地看著她，再低頭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他孤零零地站在廊下，風(fēng)過廊，他喜歡的姑娘就在幾步之外，可他卻離她好遠(yuǎn)。

    白落櫻這次竟然沒有被夜神發(fā)怒時(shí)的樣子嚇住，她與他相處了近一年，她對他基本了解，知道他不會傷她……然白落櫻又自嘲，他拖延時(shí)辰，女瑤差點(diǎn)被害死的時(shí)候，她還是被張茂傷到了。但是白落櫻看張茂沉默寡言的樣子……她想夜神大約根本沒意識到吧。

    他都沒理解她為什么這么生氣。

    他也許還委屈，還覺得我又沒有傷你，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夜神是不理解人類感情的……大概如他這樣出色的殺手，怕人間情感糾葛的時(shí)間久了，他就已經(jīng)喪失了這種能力吧。

    白落櫻垂下眼，問她那個(gè)不安的情郎：“夜郎，給足你銀兩，如果我要你殺燕王，你會殺么？”

    夜神一怔：“為什么……”燕王是天鼎閣的主人，是他的主人啊。

    但是夜神只是一愣，就快速道：“可以。”

    白落櫻：“同樣條件，燕王要你殺我，你會殺么？”

    夜神呆一下：“不?！?/br>
    白落櫻笑：“那你就違抗命令了，你做殺手的信譽(yù)就又要降低了，你那累累的負(fù)債，會繼續(xù)增加了。”

    夜神看著她，輕聲：“……沒關(guān)系的。我不在乎。”

    白落櫻卻并沒有被感動。她還在問他：“讓你殺程勿，你會殺么？”

    夜神：“嗯?！?/br>
    毫不遲疑。白落櫻神色不動：“那女瑤呢？”

    夜神出神的時(shí)間長了些。他原本想言簡意賅地承認(rèn)“嗯”，但他遲疑一下，想到白落櫻這些日子對他的反感，想到白落櫻對女瑤的感情……他心里不太舒服，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說。夜神猶豫了下，疑問般地應(yīng)：“……不，對么？”

    白落櫻：“……”

    她溫柔地點(diǎn)了頭：“對的。女瑤師姊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任何人請你殺她，你都不能點(diǎn)頭。”

    張茂臉色更難看了些，最重要的親人……哼。他目光暗暗，卻沒反駁，而是煩悶地、敷衍地點(diǎn)了下頭。之后，他覺得自己猜對了白姑娘的心思，又微微有點(diǎn)高興。他總是不知道白姑娘要什么，他好不容易做對一次……張茂期待地望著白落櫻：“那你別嫁別人了。”

    白落櫻點(diǎn)頭：“嗯，我不嫁別的男人。我認(rèn)識你這么一個(gè)人，我嫁誰都是害人，我不會去害無辜人的。”

    夜神臉色平靜，甚至嘴角翹了下，很滿意：小白說的話雖然古古怪怪，但是她不嫁別人，我就高興了。

    之后覺得自己問題解決了，不知該不該逗留下來和白姑娘緩和關(guān)系，張茂又開始踟躕。然他并沒有猶豫多久，因?yàn)榘茁錂严蛩辛苏惺郑骸耙股?，你跟我回屋，我有些東西要還你?！?/br>
    還？

    夜神迷茫地、開心地跟在白姑娘身后，他跟在姑娘婀娜身影背后，就心滿意足。白落櫻帶夜神回了她的屋，從床下箱子里翻出厚厚的賬本放在桌上；她再從包袱里找出顏色深沉濃烈、大紅大紫、適合中老年婦女的、夜神曾買給她的衣服；還有各種首飾，同樣金光閃閃，還很老氣。

    全是夜神給過她的。

    再放了十錠銀子在桌上：“吃的、住的錢。你雖然很窮，但從不委屈我。雖然眼光堪憂，但我看中的，你都買了。這是我跟你在一起的開銷，還給你。”

    夜神皺著眉，巨大的不安征兆籠罩著他。他沉聲：“給我女人的東西，我不會收回來?！?/br>
    白落櫻：“是的，給你女人的，當(dāng)然不能收回去。但是我不是你女人?！?/br>
    張茂：“……！”

    驀地抬眼，看向她。

    白落櫻面色如水：“我們分開吧，夜神大人?！?/br>
    白落櫻：“和你在一起的時(shí)候很開心，但是后來想起來，覺得也就是開心。因?yàn)槲姨?，需要你的武力照?yīng)；而你孤獨(dú)久了，想要一個(gè)漂亮的解語花陪你?？墒沁@也不算愛情……既然你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了，你當(dāng)知道什么情郎，都是我騙的你。我們不合適，好聚好散吧?！?/br>
    夜神眼神漸漸陰冷，隨著她平靜的話，他無法控制他的情緒。他暴怒上前，眼睛赤紅：“憑什么？我做錯(cuò)什么了？就因?yàn)槲夷翘焱涎訒r(shí)間去皇家園林的事么？我跟你道過歉了！你、你也騙了我這么久……你難道沒錯(cuò)么？為什么不互相抵消？為什么要分開？”

    白落櫻往后退，靠著墻。他爆然發(fā)怒的樣子，還是很可怕……心臟砰砰跳，白落櫻閉硬著頭皮勇敢喊道：“是，我騙你你是我情郎。但我的欺騙沒有傷害到你，恰恰還是你喜歡的……你卻不一樣，你傷害到了我！這個(gè)世上，我不會看著任何人傷害女瑤的。你差點(diǎn)殺了她……我不會原諒你！”

    張茂咬牙切齒：“我跟你說對不起了，我發(fā)誓我不會再那樣了！”

    白落櫻：“……但你會殺程勿。程勿若是受傷了，女瑤會難過。女瑤不開心，我就不開心……”

    張茂怒地一拍桌子，桌上琳瑯滿目的衣飾全砸到了地上。他怒容凜凜：“那我也不殺他可以么？”他不耐煩的，“我不能殺誰，不能跟誰打斗，你給我個(gè)名單可以么？我不能做什么，你不滿意的地方，你全部說出來。我改！”

    但是不能分開！

    白落櫻睜開了眼，她緊貼著墻，張茂已經(jīng)站到了她面前。他手按在墻上，堵住了她的出路。他一下子說這么多話，不停地說“我改”。白落櫻怔然，仰目看他俊容：“你不明白，你改不了的?！?/br>
    張茂氣得呼吸沉重，一拳砸在墻上，半面墻都起了裂縫。白落櫻臉色蒼白，在他的桎梏下，硬是一步?jīng)]退。白落櫻柔聲：“你性格如是，你不懂感情。我知道這是因?yàn)槟愠砷L環(huán)境的緣故，你被訓(xùn)練成劊子手，在你足夠強(qiáng)大前，任何感情都會羈絆住你。所以你不能有感情。我很憐惜你，我也覺得你可憐。因?yàn)槟悴欢?，偶爾鬧出的笑話，我也覺得好玩。因?yàn)楹猛?，我才跟你在一起?！?/br>
    “但是我后來發(fā)現(xiàn)，好玩不是愛。我和你在一起這么長時(shí)間，你從來沒問過我喜歡什么，想要什么；自然，我說我喜歡的，你就會給我。但是我不說的時(shí)候，你就不知道。既不在乎，也想不起來。你不喜歡別的男人跟我說話，不喜歡我和別人玩得好，但是你也從來不說；你只是用你的方式讓那些人遠(yuǎn)離我，讓我身邊只有你。我可以覺得可愛，有趣，但我同時(shí)覺得寂寞?！?/br>
    “夜郎你不懂，我雖然身在魔教，可我的成長，是被寵愛長大的。無論是我娘，還是女瑤，甚至是、是……我只見過一面的父親。他們都愛我，都疼我，對我很好。我是個(gè)被寵壞了的姑娘，我不用練武，因?yàn)榕帟Ｗo(hù)我；我不用為生計(jì)煩惱，我還被百姓們敬仰，因?yàn)槭ヅ侵粮邿o上的。我被寵壞了……所以我，我，”白落櫻說著說著，淚水含在眼中，她閉著眼大聲道，“我受不了感受不到愛的感覺！”

    張茂發(fā)怔。他聲音微?。骸啊易屇愀惺懿坏綈?？”

    白落櫻低著頭，淚水噙在眼中，眼下一派朦朧。她眼淚一滴又一滴地掉，她確實(shí)很嬌。心里難受得不得了，眼淚就控制不住。她哽咽道：“我想被人捧在手心，想被關(guān)心每天冷不冷餓不餓開心不開心。我想要驚喜，想要禮物，想每次一回頭，看到我愛的男人眼里只看到我。我想被愛人抱，被愛人親，被愛人拉著逛街，玩耍。他有喜歡的跟我說，我煩悶的時(shí)候他逗我笑。我想和他說悄悄話，也想聽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