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眨眨眼睛，干巴巴地吞吞口水：“……”

    洛林按著蘇澤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伏在蘇澤的頭頂上說：“我不是z國人，我其實(shí)也不姓洛，這件事，外界任何人都不知道?！?/br>
    蘇澤的嘴張成了一個鵝蛋。這、這也太——他們暗夜居然完全沒有查到！

    “‘洛林’的確是洛家的大少爺，但他早就已經(jīng)死了，我只是和他長得很像的替身罷了。就是因為和他長得像我才被洛家收養(yǎng)。我的國家是南亞的一個小國，它毀滅于二十多年前?！?/br>
    “你是說、l國？”那個總?cè)丝诓坏揭话偃f的小國，那段歷史，早已經(jīng)被強(qiáng)國們視為黑點(diǎn)，在所有的正式文件資料里抹去。現(xiàn)在流傳的很多內(nèi)容都帶著編造性質(zhì)，但l國的確是毀滅于那場曠世的災(zāi)難，這一點(diǎn)毋庸置疑。

    洛林“嗯”了一聲：“二十四年前，當(dāng)時幾個人工智能強(qiáng)國在l國的土地上聯(lián)合進(jìn)行了一場最大的人工智能研究試驗，兩年之后，一場技術(shù)上的重大失誤導(dǎo)致所有的機(jī)器人失控，包括當(dāng)時最先進(jìn)的衛(wèi)星巡航戰(zhàn)艦也受到波及，一夜之間，l國四分之三的領(lǐng)土變成了人間地獄，很多人在睡夢中死去，我也在那一夜失去了自己的家人?！?/br>
    蘇澤意外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以為洛林是出生幸福的大少爺，原來這個人也和他一樣有著悲慘的過去。

    “我父母被埋，我去隔壁找人幫忙，隔壁的鄰居是我父母的好友，他們有個兒子，當(dāng)時三歲，叫小真。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們家的情況也是那么慘。我叔叔大半截身子被重重廢墟掩埋，我弟弟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想把他奄奄一息的父親挖出來。

    “當(dāng)時我叔叔還有一口氣在，那個男人鄭重其事地將他唯一的兒子交給我，讓我照顧好他。我答應(yīng)了?！?/br>
    洛林痛恨得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齒：“我答應(yīng)他要好好照顧那孩子，可是我卻把他弄丟了！”

    蘇澤一懵。

    “你、你弟弟該不會是——”

    怎么這么狗血？洛林都說到這里了，他還能不知道他說的那個孩子是誰？！

    但是、但這也太特么cao蛋了吧！

    “他的屁股后方，尾椎的位置有一塊蝴蝶的胎記，右邊的翅膀形狀比左邊大?！甭辶稚钌畹啬曋K澤愕然萬分的臉，心臟狠狠地抽動幾下，“我們第一次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你就是他。蘇澤，你就是我弄丟的小真弟弟！”

    “靠————不、不是，也有可能是你弄錯了，胎記誰沒有？長得像的人都有，胎記也可能像啊！”

    “我不會弄錯?！甭辶稚焓謸崦K澤神色錯愕混亂的臉龐，“你就是他，你就是小真。我?guī)е愀渌钪说娜穗x開了我們的家園，我們一直在邊境生活了好幾個月，我?guī)е阕≡跇蛳?，每天都靠著撿垃圾以及一點(diǎn)可憐的救援口糧活著。后來有一天你肚子疼，我讓你在‘家里’等我，我出去給你找藥。也就是那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洛家的人。因為我和他們剛死去的孩子長得非常相像，所以他們決定收養(yǎng)我，并且答應(yīng)我把你一起帶回去?！?/br>
    “那你怎么沒把我?guī)ё甙?！你這個混蛋！”蘇澤怒了！他媽的，他這輩子過成這樣，都怪洛林這個龜兒子！自己去享受榮華富貴，把他丟在垃圾堆里過了那么多年！

    “我?guī)е寮业娜嘶厝フ夷?，但你不在了?！甭辶值难劭鬵untang，他身上彌漫著無窮無盡的懊悔。如果那一年他帶著他一起走出那座橋，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上В瑫r光永遠(yuǎn)不會倒流，他們也永遠(yuǎn)錯過了那漫長的二十多年。

    蘇澤突然停下了扯洛林領(lǐng)口的動作，他腦子里閃過了什么，那是一幅遙遠(yuǎn)的、一點(diǎn)也不真實(shí)的畫面。

    他看到自己在地上打著滾，痛得一直叫，他的叫聲引來了兩名陌生的男人，而后，他們把他——從橋底下抱走了。

    后來，后來他去了哪里？他也不記得，他只記得那最痛苦黑暗的七年，和之后同樣殘酷如地獄的訓(xùn)練，他的生活真正沒那么糟糕，已經(jīng)是在十八九歲的時候，他漸漸成為暗夜頂尖的殺手。

    再是幾年，除了殺人的勾當(dāng)，暗夜開始接觸人工智能領(lǐng)域，他們的一部分從黑暗里剝離，走向了陽光。于是“蘇澤”這個空降的青年精英出現(xiàn)，他坐擁著龐大的資產(chǎn)，參與尖端科技領(lǐng)域的活動，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才知道這名干凈俊逸的青年富豪的另一面令人聞風(fēng)喪膽。

    而蘇澤完整的人生，直到這一刻，才終于被拼湊完整。

    原來，他也有過家，有過愛他的父母，幸福的過去。

    呵呵，他怎么覺得那么好笑呢。

    他什么都想不起來，二十二年之前的他，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了啊。

    “對不起?！甭辶终f。

    他該說“沒關(guān)系”？還是“去你大爺”？

    想了半天，蘇澤說：“還是去你大爺吧。”

    雖然不是洛林的錯，但他還是想先揍他一頓再說！

    “退出暗夜。”洛林第三次要求蘇澤?，F(xiàn)在他們說開了，他不能再讓蘇澤過著那種生活，而且，說不定哪一天他們真的會針鋒相對。

    “去你的。”蘇澤抓著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你早就認(rèn)出我來了還對我那么冷淡，誰要為了你退出！”

    洛林把他從被子里扯出來，偏過頭看向別處：“誰讓你長大之后一點(diǎn)也沒有以前可愛。”

    “你說什么，我哪里不可愛了？！不對，我一個大男人要那么可愛干嘛！你自己呢，你這個冰山男性|無能，整天都跟我欠了你錢似的，你就不能對我好點(diǎn)！”

    “哦——”洛林回頭望著枕頭上的青年，低聲問，“你想我對你好點(diǎn)？”

    “滾你的！”

    洛林附在蘇澤耳邊輕聲說：“你離開暗夜，我就對你好?！?/br>
    蘇澤的身體抖啊抖，伸手把洛林的臉推開：“別做夢了，我又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我不可能馬上放棄我自己的生活方式。再說你是我的誰？連個床都舍不得給我上，有本事你每天給我暖床，我需要的時候你就乖乖給我動，我不需要的時候你就老實(shí)滾蛋，否則免談！免談！”

    “……蘇澤，”洛林連被子一起把蘇澤抱住，他在他耳旁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放屁，你在我眼里充其量就是跟人形那什么什么！”

    “那我在你心里呢？”洛林的體溫覆蓋著蘇澤，他發(fā)抖的身子仿佛都因為這厚重的溫?zé)岫?zhèn)定了下來。他伸手撫摸著他的頭，就像哄著一個孩子，溫柔的，帶著憐愛的。

    “你還沒資格進(jìn)我心里！”呸呸，別以為跟他坦白了那件事就怎樣怎樣了！

    “撒謊?！蹦腥说穆曇粢呀?jīng)從耳邊漸漸下移，到了蘇澤唇角。

    “我撒、唔——唔唔——”

    撒你妹啊！

    第43章

    43.

    老醫(yī)生羅哈斯和他的助手緊張地忙了好幾個小時, 手術(shù)終于做完。

    他們保住了重傷少年的命, 羅哈斯讓助手收拾那一堆亂糟糟的工具，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會兒, 而后才去找洛林。

    他在自己的診所外圍轉(zhuǎn)了一圈, 最后駐足于大門緊閉的小房間外邊。

    里邊不時傳來壓抑而曖昧的喘息聲, 羅哈斯捋捋自己花白的胡子，聽了兩分鐘, 最后才面帶八卦的笑容轉(zhuǎn)身離開。

    蘇澤醒來時, 周圍還是黑漆漆的，但外面早已經(jīng)天亮。這個房間沒有窗, 白天夜里看起來都差不多。

    他窩在一個男人健實(shí)溫?zé)岬膽牙? 枕在對方的手臂上, 聽著洛林清醒的呼吸。

    “你同伴沒事了?！甭辶址瓊€身把蘇澤壓在身下，在他紅潤的臉頰上親了親，“你也沒事了，是吧？”

    蘇澤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除了因為被干了半夜的疲軟之外, 他的確沒事了，身體輕度進(jìn)化的后遺癥已經(jīng)消失, 他抱著洛林的后腦勺在男人唇上親了兩口，而后把洛林從身上推下去。

    洛林拉他手腕：“再睡一會兒, 你沒睡多久?！?/br>
    蘇澤脫開洛林的手翻身下床, 摸著黑找自己的褲子：“我去看看小夏。”

    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話。

    洛林躺在枕頭上，半撐著腦袋盯著他的屁股：“拿錯了, 這是我的內(nèi)褲?！?/br>
    蘇澤嫌棄地扔掉手里的內(nèi)褲，彎腰撈起旁邊那條牛仔褲：“這條總不能是你的吧？”

    “直接穿？不怕勒得蛋|疼？”

    “去你的！”蘇澤罵，“我的內(nèi)褲呢？快用你的金睛火眼幫我看看?！?/br>
    洛林爬起來，在床腳那邊床墊和墻壁的夾縫里拎起蘇澤的內(nèi)褲扔給他：“你就不能開個燈?！?/br>
    蘇澤麻利地套上褲子：“你的眼睛比燈好使，不多用用怎么對得起你花費(fèi)精力去改造？”

    洛林瞥他一眼，也下了床，撈了自己的衣服褲子穿上。

    蘇澤打開門，兩人一起走出去，外邊一個人都沒，只有一只花貓從大門竄進(jìn)來，蜷在一條能曬到太陽的椅子上占山為王。

    他沖著貓吹了聲口哨，而后被洛林領(lǐng)著去見了小夏。

    小夏還在昏迷，羅哈斯的助手在給他量體溫。

    “他怎么樣了？”蘇澤走過去，看到小夏安靜地躺在枕頭上，仍有些擔(dān)憂地問。

    “情況比較穩(wěn)定，不過至少要躺個二十天才行?！敝诸^也不回地說。

    “謝謝?！?/br>
    “沒什么。哦對了，羅哈斯讓你們走之前把你們用過的房間收拾好，要不然就得給雙倍的錢?！?/br>
    蘇澤聳聳肩，忍不住笑著回頭盯洛林：“聽到了嗎，記得打掃干凈點(diǎn)，洛總?！?/br>
    “房間你也用了一半，你怎么不打掃？”洛林口音里帶著點(diǎn)慣常的嘲諷。頭一夜的相認(rèn)似乎并沒有讓兩人的相處方式產(chǎn)生什么改變，唯一變的，大概是洛林的冰山臉化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他不再對蘇澤愛理不理。

    蘇澤嘲回去：“下次我上你，我一個人負(fù)責(zé)收拾?！?/br>
    洛林盯著他，半晌點(diǎn)點(diǎn)頭：“你有本事下次試試?！?/br>
    真以為他不行？他下次就試給他看！他蘇大少雖然是個天然零，但懷里抱著喜歡的人難道他還硬不起來？！

    蘇澤聯(lián)系了霍啟明，告訴了他小夏的情況。

    霍啟明問：“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我還以為洛林把你綁走了?！?/br>
    “我和他有些私事不想讓你聽到?！碧K澤坐在診所的矮凳上啃著一個曼密蘋果，“不要問我是什么事。也不要對我說教?！?/br>
    “……”

    “你們派人來把小夏接走。”

    “你呢？”霍啟明問。

    “我想跟洛林待一段時間。”

    “你和洛林？真好上了？”

    “不知道……”蘇澤也不知道他和洛林算不上好上了，但是現(xiàn)在畢竟是他攻略洛林的機(jī)會。洛林讓他退出暗夜，就目前而言不太可能，但并不妨礙他喜歡這個男人。

    組織里雖然警告過他不要和洛林牽扯太多，但那不是放屁嗎，不跟洛林多做點(diǎn)各方面的深入他就別想跟洛林he。

    “唔，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有任務(wù)再聯(lián)系你?！?/br>
    “斯賓塞那邊是什么情況？里奧他——死了沒？”蘇澤問。

    “不知道，昨晚情況太混亂，他被你槍擊過后我們這邊就沒法繼續(xù)監(jiān)視。但是你——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對他出手?！被魡⒚髟鞠氡苊庹劦嚼飱W，他知道里奧以前救過蘇澤，蘇澤對那人私底下關(guān)系應(yīng)該也不錯，所以蘇澤開槍的時候霍啟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暗夜那邊沒里奧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蘇澤沒繼續(xù)問，也沒解釋，他對霍啟明說：“那你幫我向周先生請假，公司最近先讓其他人看著，我放個小假。”

    “嗯?！?/br>
    蘇澤又道：“這次洛林救了小夏，我們算不算欠他一個人情？”

    “……噗！”霍啟明在對面忍俊不禁，“你在擔(dān)心什么？放心，又沒人買洛林的人頭，而且他也沒妨礙我們做生意，誰沒事會去搞他？”

    “萬一以后有人花錢要他命呢？或者說，萬一他和我們起了沖突呢？”

    “行行行，我們欠他一次！殺他的單不接，有沖突也不拿人頭解決，ok？我去向杰克匯報說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