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聽說你在來之前,曾被抓進(jìn)了酆都獄,是不是有這事?” 屋子內(nèi)沉寂了片刻,二祖宗開口說道。 “確有此事?!蔽掖鸬?。 “具體的經(jīng)過,說來聽聽吧。” 我皺了皺眉,跟阮青對視了一眼,可還沒等我開口,就聽三祖宗夾著嗓子說:“白老鬼,今天來是找你孫子問話的,怎么還帶來個女人過來?!?/br> “此女是小乙的伴侶,今天帶她來,也是想讓她一并見過各位祖宗,算是認(rèn)下這門親事,這是其一。”爺爺欠了欠身子道。 “其二呢?”三祖宗聲音驀的變冷。 爺爺說:“其二就是,此女在古道經(jīng)營多年,手中掌握著古道中多方面資源和消息,日后會派上大用場?!?/br> 在爺爺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當(dāng)提到阮青手中掌握著古道多方面資源和消息時,這位二祖宗低沉的眼眉中明顯閃過一絲欣喜,卻又很快遮掩住,點點頭沉吟,“古道那邊丟了一個白如霜,現(xiàn)在又新增一位,一抵一消,也算是合適?!?/br> 我微微抬起頭,看著二祖宗將白如霜的事情一語帶過,心中甚至不解,卻又不愿意自己挑起這個話題,就默默地看著他,等待著他下一個問題。 可是不等三祖宗開口,二祖宗淡淡接過了話頭,“你當(dāng)時是怎么被抓緊酆都獄的,又是怎么出來的,還沒說呢?!?/br> “九泉府視咱白家為宿敵,早就在九獄九泉布滿了眼線等著白家人自投羅網(wǎng),小乙路過那里被抓,也算是情理之中。” 一直沒有開口的大祖宗在這時說話了。 二祖宗臉色變了變,看了眼大祖宗,滿臉慍色地將嘴閉上了。 “小乙,今天找你來也沒有別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讓你來見見我們?nèi)齻€老家伙,以后身為白家人,總不能連三個老頭子也不認(rèn)識,說出去怕人笑話?!?/br> 大祖宗說完,二祖宗臉色變了變,道:“就這么認(rèn)他進(jìn)我們白家門了?” “堂堂朔方城城主,人還愿意拱手交出朔方城,你還想怎么樣?”大祖宗慍色道。 二祖宗被大祖宗一噎,聳了聳胡子,干脆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大祖宗將目光收回,淡淡說道:“白家這些年欠了你們不少,但事出有因,天機(jī)未現(xiàn)之前,我們這些老家伙也是辛辛苦苦的東躲西藏,自顧不暇,后代子孫也就無從照顧了?!?/br> “不過有些事情也沒必要瞞你,你也一定有所耳聞,黃河清,圣人現(xiàn),已經(jīng)近千年沒有出現(xiàn)過圣人了,不管這個圣人到最后落在哪一方勢力,都勢必改寫歷史,會毀滅許多人,也會將一部分人帶向巔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沉寂了太久了,一旦翻起濤浪,就將會勢必可當(dāng),沖刷一切,身在其中的人,沒有任何退路,不成圣,便成仁?!?/br> 大祖宗的言語中夾帶著些許滄桑和無奈,仿佛一切事情都是被逼無奈,隨波逐流,可是一個能在黑暗中隱忍了千年之人,又怎么是這么簡單的被逼無奈就能解釋的? 這么多年來我接觸過形形色色不少的人,早已明白了話不由心這個道理,對于大祖宗的話,也只是報之一笑,說:“辛苦大祖宗了?!?/br>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贝笞孀诤呛切Φ溃骸澳阋宦汾s來也著實辛苦,今天就算是正式見過面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晚上,我會召集已經(jīng)出世的所有白家后生為你接風(fēng)洗塵,正式納你入門,成為白家的一份子!” 我點點頭,隨后跟著爺爺眾人轉(zhuǎn)身離開。 離開后我們又回到了老宅,那堆火還沒有滅,姚半仙看著阮青凍得嘴唇發(fā)烏,想拿自己的被子給她裹上取暖,可是阮青抬眉瞧了一眼,終究是拒絕了。 “白南遠(yuǎn)是你殺得吧?” 眾人剛在火堆旁入座,爺爺就開口問道。 我說是,可是隨即不解道:“為什么那三個什么祖宗,好像對古道那邊的事情掌握的不太清楚呢?” “白家在古道那邊只留了個白如霜,現(xiàn)在被你氣走了,當(dāng)然是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爺爺說道。 “白如霜……”我喃喃地嘆了口氣,“不過我感覺他們好像對這個白如霜,也不是很在意,否則怎么會一語帶過,不找我問出個究竟呢?” “所以我才會帶著這個妮子。”爺爺拿手指了指阮青說:“這個女人的來歷其實他們都十分清楚,這次你們來之前,他們就有意拉攏,而且你知道為什么你今天只見到三個半圣么?” 我一愣,“什么意思?白家不止三個半圣?” 爺爺呵呵一笑,“白家的半圣一共有七個,除去一個還在九獄九泉執(zhí)行任務(wù),來到三岔灣的一共有六位,你今天只看到了三個,還有三人一直都潛伏在村子里,只等吳山公主出現(xiàn),就瞬間出手,將其斃命!” “什么!” 我噌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著爺爺,“他們要殺衛(wèi)君瑤?” 爺爺擺擺手示意我坐下,隨即對姚半仙使了個眼色,等姚半仙領(lǐng)會地起身關(guān)好了房門,才淡淡說:“大祖宗是個剛愎自用的人,怎么說呢,在他的身邊,他可以養(yǎng)幾十條狗,卻容不下一條狼,而這個吳山公主,就是狼?!?/br> “吳山公主身為古道四大勢力之一的主人,其自身實力和手下勢力都不亞于整個白家,俗話說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你覺得大祖宗會接受這樣一個人留在身邊,對整個白家虎視眈眈么?” “又或者說,你覺得她吳山公主會就這么心甘情愿地成為白家的附庸么?可是只要你在這,她就會跟著你,對白家的威脅,也會越來越大,大祖宗除掉她,也是遲早的事情?!?/br> 爺爺深深吸了口氣說:“之前我還在擔(dān)心吳山公主會跟你來遭到毒手,但現(xiàn)在看來,情況要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啊?!?/br> 阮青蜷著身子靠在火堆旁,點點頭,說:“沒錯,他們不可能不認(rèn)得我,而之所以假裝頭一次見,不過是想給自己多留些余地,日后好做談判罷了?!?/br> “能當(dāng)大祖宗又怎么會那么簡單,這老東西,整天臉上都寫著算計,小乙回來這些日子可要有的苦頭吃嘍。”姚半仙舀了肥rou說道。 “那爺爺,你覺得大祖宗接下來會干什么?”我想了想問道。 “不好說?!睜敔攪@了口氣,“你這次回來,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讓你交出朔方城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怕是還要對你有別的什么要求。” “再說,你真的就打算把朔方城拱手讓你白南風(fēng)?”爺爺問道。 “白日做夢?!蔽依淅涞匦α艘宦暎皻⒘艘粋€白南遠(yuǎn),我不介意再殺一個白南風(fēng),好讓他兄弟兩人早點團(tuán)聚!” “白南遠(yuǎn)是你殺的?”爺爺?shù)纱罅搜劬粗遥瑓s突然打了個哆嗦,驀的站起身,拿手指著我說:“你,你是大……” 第四百六十七章 風(fēng)雪夜 爺爺最后一個字沒有說出來,我已經(jīng)知道他像說什么,苦笑道:“連你也看出來了?” 爺爺像是心有余悸地?fù)u了搖頭,“我只是聽說白南遠(yuǎn)死于一個掌握了噬魂的大魔手中,但是沒有想到會是你啊!” 我聞言覺得不太對勁,疑惑道:“你都能知道白南遠(yuǎn)死于噬魂,卻不知道是誰殺得他?” 看著爺爺不置可否的表情,我不禁望向了身邊的阮青,連阮青的臉上也掛滿了驚愕,可隨即二人異口同聲,說出了同一個名字:“聻離!” 能看出我用噬魂吞噬白南遠(yuǎn)殘魂的人,當(dāng)時在場的就只有聻離一個人,所以白南遠(yuǎn)是被大魔殺死的消息也一定是他放出去的,可他卻不愿意透露出我的名字,這又是想干什么,怕人搶在他之前將我抓住?那這樣的話,就沒有必要將此事透露出來啊。 而阮青也明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沉吟了片刻說:“我猜他是在向上面交代白南遠(yuǎn)死后連殘魂都見不到覺得無法交差,才說出了噬魂的實情,但當(dāng)中如何將你隱瞞,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出去下吧,我和小乙有話單獨要說?!?/br>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爺爺沉聲說道。 姚半仙點點頭,“隔壁院子也被我清出來了,再生點火,軟姑娘也可以繼續(xù)暖身子?!?/br> 可臨走關(guān)門的時候,姚半仙不放心地嘟囔了一聲,“別動我的燉rou?!?/br> 當(dāng)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爺爺兩人,卻突然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耳邊只有柴火在火焰中炸出的脆響,半晌過后,爺爺才輕輕嘆了口氣說:“二娃子,你恨不恨爺爺?”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恨?!?/br> “為什么?”爺爺呢喃道。 “因為你還能陪我坐在這里說話,只要有這一天,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恨你,可如果你真的當(dāng)時就在水里死了,我才會真的恨你。” 爺爺怔怔地抬起頭,目光迷離地看了我半天,才嘆道:“二娃子,你是真的長大了?!?/br>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你會有今天,一直都是想著讓你平平安安長大,過個普通人的日子,讀書上學(xué),娶妻生子,平凡的度過一生,畢竟當(dāng)年那個人在將你交到我手上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br> 我驀的轉(zhuǎn)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爺爺,“哪,哪個人?” 爺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沒告訴我名字,而且時間過的太久,我連他長的什么樣的都忘了,但是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你跟他長的很像?!?/br> 我整個人如遭重?fù)?,呆坐在那里,呢喃道:“你,你是說,那人是我爹?” 爺爺?shù)拿纨嬙诨鹧娴挠成湎麻_始有些顏色,卻將臉上的條條溝壑照出了陰影,眼神渙散,目光迷離。 “那天的雪比今天還要大,而且是在晚上,你娘身懷六甲,快睡覺的功夫卻鬧著想要吃魚,誰也勸不住,那個時候窮啊,家里也沒有留過冬的東西,沒辦法我就讓你爹守在家里,自己舔著張老臉出門,看看誰家有富裕的,能不能借點,等來年開春再還……” 那一年開封附近一帶降下了百年罕見的暴風(fēng)雪,黃河早早地就斷流,村子里人的日子本就艱難,再加上天災(zāi),黃河也不給口飯吃,誰家也沒有多的余糧借給爺爺,爺爺頂著跟刀子一樣的風(fēng)雪敲遍了村子里所有的門,最后只有老村長家剁下了了準(zhǔn)備留作過年的半條魚尾給爺爺,讓爺爺拿回去給娘補(bǔ)身子,而爺爺也正是一直念著這份情,才會拼了老命也要幫老村長,幫他解決英子的事情,最終丟了這條命。 老村長的家就在村子口大槐樹的旁邊,爺爺將魚尾裹在襖子里出門的時候,就聽見風(fēng)雪中好像夾雜有嬰兒的哭聲,而且在老槐樹的下面還站著個人。 但是雖然到了深夜,可漫天的雪花也將天空照的殷紅,爺爺揣著魚尾站在原地,就看見樹底下那人是個穿著黑色披風(fēng)的中年人,懷里抱著襁褓,嬰兒的哭聲,也是從襁褓里發(fā)出來的。 “這里有些錢,我把它和孩子一起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照顧孩子,撫養(yǎng)長大成人,有朝一日你若有難,這個孩子能保你死而不化?!?/br> 這個那個男人見到爺爺所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從那個時候,爺爺一只腳踏入撈尸人的行列,因為他看見襁褓里的嬰兒,是個早已面色鐵青,氣息全無的死嬰。 “你每在河里打撈出一具尸體,這個孩子就可以多活一天,可以當(dāng)做是在積德行善,或許有朝一日,功德證道,凡人也可以rou身成圣?!?/br> 爺爺那個時候?qū)κト说母拍钪煌A粼诠攀ト丝追蜃舆@些人當(dāng)中,看著中年人要將一具死嬰轉(zhuǎn)手交給自己,只以為是瘋子,正轉(zhuǎn)身想要將魚尾帶回家熬湯給兒媳婦的時候,中年人淡淡說:“那個女人的魂還在黃河里游蕩,就等著你孫子出生,將他淹死在河里,才會去輪回轉(zhuǎn)世?!?/br> 爺爺剛剛邁開的腳頂住了,身子僵在原地,心里的冷,在此刻勝過了身體在暴雪下摧殘,哆哆嗦嗦地說:“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中年笑了笑,“五年前那個求你擺渡的喪夫女人,你沒有忘記吧?” 爺爺?shù)纳眢w抖的更厲害了,喃喃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個孩子我是不會要的!” “那名女子不過是剛剛喪夫,而你卻非要認(rèn)什么喪夫寡婦拉不得,硬把她一個人留在了河面上,讓她走投無路跳河自盡,這個孽債自己不還,你難道還想留給后人嗎!” 中年男子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炸的爺爺呆立當(dāng)場,可是片刻的失神后,爺爺還是拼命地?fù)u頭,“不是我放她在河里,是黃河大王拉船不讓她過河,我勸她不動,才想著棄船先走,等黃河大王的怒氣過了再找人拉她回來,可是就半天的功夫,她就投河自盡了,我連她的尸體都沒有找到,是黃河大王收了她,跟我沒有關(guān)系,更跟我孫子沒有關(guān)系!” “她現(xiàn)在就站在河邊上等你,你要不要親自去問問她,看她愿不愿意放過你孫子,如何?” 一聲“如何”落罷,漫天的風(fēng)雪聲中開始彌漫著女人悲慘的哭泣,爺爺渾身抖成了篩子,撲騰一聲跪在地上,朝著黃河的方向拼命地磕頭,而同時身后傳來男人的冷笑,“等你孫子出世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而且無論你答不答應(yīng),你那孫子都不能留在你白家,否則一尸兩命,白家從此徹底絕后?!?/br> 爺爺說到這里早已是淚流滿面,悲嗆慟哭,我從震驚中清醒,想勸他卻不知從何開口,而片刻過后,爺爺拿袖子擦了擦眼淚說:“在你大哥出生的那天早上,他又找到我,把你交到我的手上,并告訴我讓我把你大哥放進(jìn)籃子送到河里,自會有他的命數(shù)開始,并傳了我撈尸和請煞的本領(lǐng),從那天開始,我才徹底轉(zhuǎn)行撈尸,成為了一名黃河撈尸人。” “可是你就那么放心把剛出生的大哥放河里么,不說別的,河里多危險,還有那個女人,你都怕大哥出事么?”我還是有些不解道。 爺爺苦澀地?fù)u了搖頭,“你大哥出生的時候,那個女人就站在窗外,如果不是那人的出現(xiàn),恐怕你大哥早就死了?!?/br> “而且當(dāng)時我送你大哥下河的時候,那女人一直在后面跟著,一直把你大哥送走,她才消失不見的?!?/br> 第四百六十八章 造就大魔 我聞言心驚,同時也很難體會當(dāng)時的爺爺是怎么樣的心情,爺爺把腦袋深深埋在兩腿中間,銀白的發(fā)須在火光的照射下漸紅,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那之后呢,這個男人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么?” 爺爺埋著身子搖搖頭,“來過。” “什么時候?” “村子出事之前?!睜敔?shù)吐暤馈?/br> 我微微愣神,可趕等反應(yīng)過來,頓時驚愕道:“你出去的那一天,是見他去了?” 爺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那是我第二次見他。” “他,他都跟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