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見過婉晴之后,裴清殊就讓人叫來了曾經(jīng)照顧過自己的玉岫姑姑。 玉岫曾經(jīng)是裴清殊做皇子時候的大宮女之一,是當時的淑妃,如今的傅太后送給他的貼身宮女。 玉岫為人爽利,快言快語,對主子非常忠心。如果主子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妥,她也會大膽地出言提醒。 在裴清殊長大成人之后,玉岫就嫁人生子了。 在裴清殊還沒有入主東宮的那幾年,和玉岫一家的往來還比較多。后來裴清殊實在太忙,就很少有機會再見到玉岫。頂多是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給他們這些舊人一個恩典,來向裴清殊請安磕頭。 玉岫從裴清殊四歲半到十五歲半,貼身伺候了他整整十一年。所以盡管許久不見,再次見面的時候,二人也沒什么陌生感。當裴清殊提出想讓他們一家都跟去建福宮照顧大公主的時候,玉岫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朕會給你男人在行宮里安排個差事的,不用凈身的那種?!?/br> 玉岫哈哈大笑起來:“多謝皇上!您放心,奴婢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大公主?!?/br> 說句老實話,和太上皇相比,裴清殊心里倒是更加相信與他朝夕相處了十余年的玉岫。 …… 婉晴走后,她的事情只在宮里頭議論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便鮮少有人再提及此事。畢竟秀女大選就在幾日之后,和這么大的事情相比,一個小公主的去留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多多少少是為了補償嫻貴妃,同時也是警醒皇后,在婉晴之事塵埃落定之后,裴清殊便下旨,讓嫻貴妃和謝嘉妃共同協(xié)助皇后cao持選秀。 也就是說,原本可以由皇后一人cao控的事情,變成了三個人共同決定,等于變相削弱了皇后的權(quán)力。 裴清殊雖是好心,可嫻貴妃卻不大領(lǐng)情:“您這樣做,皇后娘娘恐怕會遷怒于我了?!?/br> “所以朕不是拉上了嘉妃嗎?”想起嘉妃,裴清殊笑了笑說:“嘉妃是個有主意的,想來能幫朕刷下去不少秀女。到時候你也不用說什么,只管在一旁看著就是了?!?/br> 嫻貴妃只能無奈點頭。 裴清殊看著她,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之前……太后來找過你吧?怎么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嫻貴妃低聲道:“想來您也猜得出來,太后親自來襄樂宮,為的是大公主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么和皇上開口?!?/br> 裴清殊斜眼看了她一眼:“你在太后面前不是裝得挺大度嗎?還說什么不怪罪婉晴了。那你怎么不好人做到底,來向朕求求情?說不定朕一心軟,還真就不罰婉晴了,到時候你還能得一個寬容大度的好名聲,太后也會比從前更喜歡你?!?/br> 嫻貴妃微微垂下眼睛道:“身為皇上的女人,我是真心不想讓您重罰大公主。因為我知道,她是您的親生女兒,要罰她,您比任何人都要難受??墒亲鳛橥裼竦哪赣H,一想到曾經(jīng)那樣傷害過她的人,將來還要和她朝夕相處,姐妹相稱,臣妾就覺得很害怕……所以,我開不了那個口,沒有辦法替大公主求情。” “罷了,過去的事情,以后朕不提了,省得再惹你傷心?!?/br> 嫻貴妃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昨日孫mama進宮,朕和她聊了幾句,聽她說,虎子的媳婦把趙家打理得很好?,F(xiàn)在她的心愿已經(jīng)了了,就想多些時間和朕相處。朕就想著,把她接回宮住一段時間?!?/br> “這是好事啊?!眿官F妃知道,裴清殊和孫mama這個乳母的感情極深。“不知您打算把孫mama安置在哪里呢?” “襄樂宮里就你一個妃子,寬敞得很,不如就讓她住在你這里如何?她向來細心,還能幫著你照看婉玉。朕小的時候,可是一點傷都沒受過?!?/br> “好啊?!眿官F妃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她知道,這是裴清殊給她們母女的恩典,也算是之前沒有派出得力人手照顧婉玉的補償。 說起小時候的經(jīng)歷,裴清殊就不免想起了傅太后。 不得不承認,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傅太后花費了非常多的心血。 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對傅太后說了那么重的話,裴清殊心里就非常難受。所以向嫻貴妃說過孫mama的事情之后,裴清殊便讓人擺駕,去往慈安宮,準備親自向傅太后道歉。 第99章 裴清殊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差點被他父皇的麗嬪所傷。當時還是淑妃的傅太后知道之后, 差點把麗嬪給生吞了。 還有他在長華殿讀書的時候, 和他的十皇兄起了沖突。淑妃聽說之后不分青紅皂白, 就要去找十皇子母子算賬…… 這樣回想起來, 傅太后一直都是一個護短的人。有的時候,她甚至是“幫親不幫理”。 傅太后的女兒令儀還小的時候,這一點還很明顯。不過后來令儀長大了,很少再任性胡鬧,所以時間久了,裴清殊都差點忘了傅太后本來的樣子。 這樣一想,裴清殊就能理解傅太后的所作所為了。她并沒有壞心, 只是因為和婉晴有了感情, 像當初對他一樣護短而已。 可到了慈安宮之后, 裴清殊并沒有見到傅太后。聽玉盤說,傅太后身體不適,閉門謝客。 裴清殊忙問:“可請過太醫(yī)了?!?/br> “請過了。太醫(yī)說太后娘娘是心情郁結(jié),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清殊在宮里生活了這么久, 一聽就知道了, 傅太后并沒有病,只是找借口不想見他而已。 看來他和傅太后吵架時說的那些話,的確傷了傅太后的心。 裴清殊心里有些難受,在慈安宮的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之后,見傅太后還是沒有要見他的意思,便先回了乾元殿繼續(xù)處理政務(wù)。 批閱了一會兒奏章之后, 小悅子進來通報,說是兵部侍郎容大人來了。 容漾是裴清殊特意召來的。為了向所有人表示容嵐一事并沒有連累到容漾,裴清殊特意把他叫了過來,以示親近。 容漾看起來倒是一切如常的樣子,只是他和容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按照常理來看,容漾心里恐怕會對裴清殊處死容嵐一事有所怨言。 例行匯報了一些兵部的事務(wù)之后,容漾恭敬地說道:“皇上日理萬機,政務(wù)繁忙,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微臣就先告退了。” “姐夫,你何必這么急著走呢。莫不是,你因為容氏之事惱了朕?” 容漾本以為裴清殊為了維系和他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會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話題。卻沒想到裴清殊如此直接,不禁讓容漾有些意外。 不過容漾很快便回答道:“三妹她膽大妄為,所犯罪行就算是株連整個家族,都不會有人說皇上的任何不是?;噬先蚀?,只處置了她本人,沒有株連整個寧國公府,臣心里已經(jīng)很感激了,又怎敢因此事而怨恨皇上?” “那就好。”裴清殊淺淺一笑,“朕相信你是個拎得清的人,不需要朕多費口舌。這件事,以后就不再提了。朕今日叫你來,還是想問問你,北夏近日可有異動?” 過去數(shù)十年來,北夏時常sao擾大齊的北方邊境。一般來說小規(guī)模的搶掠,都被視為常態(tài),不會報到皇帝這里,所以裴清殊才會有此一問。 “許是皇上派去的駐軍起了作用,自雍定四年年底以來,北夏都再無異動,甚至連小規(guī)模的擾境都不曾有過?!?/br> 裴清殊心知,除了這一層原因之外,大齊和遼國等國聯(lián)姻、達成半結(jié)盟的事實,也讓北夏收斂了不少。 容漾是不想居功,所以才沒有這樣說的。 裴清殊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嗎?朕倒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了?!?/br> “皇上圣明。”容漾沉聲道:“臣亦懷疑,北夏近日如此安分,像是在謀劃一場更大的陰謀?!?/br> 裴清殊諷刺地笑了笑:“聽說北夏的單于,前不久迎娶了大宛的公主做閼氏。匈奴人這是在和我們大齊較勁呢。” “匈奴人本就擅長騎射,加上大宛盛產(chǎn)寶馬……他們兩國聯(lián)盟,的確是對大齊有些不利。好在前幾年我們從大宛購置了不少馬匹,在甘肅、陜西等地蓄養(yǎng)了起來。就算大宛現(xiàn)在限制了馬匹的出售,也不會對大齊的騎兵造成太大的影響。” “話雖如此,如果將來大齊和北夏當真有一戰(zhàn)的話,馬匹的儲備對大齊來說至關(guān)重要?!迸崆迨庀肓艘幌?,道:“不如即日起,除了不適合再做戰(zhàn)馬的老馬以外,暫時禁止在民間買賣陜、甘蓄養(yǎng)之馬。民間用馬的話,可以使用從吐蕃輸入的西南馬匹。” “皇上英明。西南馬匹性情溫良,最適合運輸貨物,拉人載客,卻不大適合做戰(zhàn)馬。除此之外,大理馬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br> 裴清殊點點頭道:“馬政向來是歸兵部管轄的,你回去之后,就讓人擬個具體的章程出來,呈給朕看看吧。” “是,皇上放心。戰(zhàn)馬與民間用馬的數(shù)目,臣也會一并統(tǒng)計上來,報與皇上?!?/br> 裴清殊滿意地點了點頭。容漾做事向來周全,把差事交給他辦,裴清殊是放心的。 說完國事之后,裴清殊又問起了家事:“對了,朕記得熾兒和十四差不多大,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吧?你和皇姐可有相中的人家?” 令儀長公主和容漾的長子容熾只比十四小半歲,說起來的確是該定親了。 提起兒子,容漾微微一笑:“多謝皇上關(guān)心,熾兒他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也是時候該下場歷練歷練了。不說一次就中進士,但起碼也要考中個舉人,臣才好意思給他說親吧?!?/br> “熾兒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與姐夫你極像。想當年你初次會試就中了探花,想來熾兒他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裴清殊搖頭笑道:“也罷,既然他有如此志向,是該專心讀書。” 容漾笑了笑,又與裴清殊說了兩句閑話之后便告退了。 回到長公主府之后,容漾難得沒有先去見令儀,而是去了長子的房間里,督促他讀書。 “熾兒,最近你少去外頭招搖,好好在家中讀書,知道了嗎?” 容漾是當年名滿京華的第一美男子,容熾身為他的兒子,自是芝蘭玉樹,品貌非凡。 聽到父親突然間這樣說,容熾放下手中的書卷,頗有幾分不解地問道:“怎么了,父親?是宮里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皇上今天,突然問起了你的婚事。”容漾頗有幾分促狹地說道:“你若是不好好讀書,可是要被捉去成婚的?!?/br> 容熾驚訝:“成婚?!” 容漾夫婦管他管得嚴,他連通房丫頭都還沒有一個呢。 “是啊?!比菅S手拿起兒子桌子上的鎮(zhèn)紙,在手中把玩,“若是皇上給你賜個尋常的婚事也就罷了,就怕皇上……為了控制住為父,控制住容家,會讓你娶宮里那位?!?/br> 容熾品了品后,問道:“父親說的,可是婉云郡主?” 見容漾點頭,容熾便說:“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兒子愿意迎娶郡主?!?/br> “熾兒,你可別犯糊涂。”容漾聽了這話,心里雖然不悅,不過并沒有朝兒子發(fā)火,而是清晰地將迎娶婉云的弊端擺了出來,“婉云雖貴為郡主,但她畢竟是反賊之女,生母又已經(jīng)瘋了。娶她,不僅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還會斷送你的仕途?!?/br> 容熾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父親當年迎娶母親之前,就沒想過尚公主之后,只能做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虛職嗎?” 容漾一愣,沒想到自己這兒子年紀雖輕,反應(yīng)卻很快,都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容漾搖頭笑笑,拿鎮(zhèn)紙在兒子肩上輕輕打了一下:“你這臭小子!” “父親放心,就算兒子愿意娶,婉云郡主她還不一定愿意嫁呢。據(jù)兒子所知,她倒是和安王爺家的敬安關(guān)系十分要好?!?/br> “敬安嗎……”容漾想了想,搖頭道:“他們兩個,就更加不可能了?!?/br> …… 慈安宮里,傅太后躺在軟塌上,無精打采地問道:“怎么樣,人可送到晴姐兒身邊了?” 得知裴清殊心意已決,一定要送走大公主之后,傅太后就精心挑選了一個貼身宮女,打算悄悄地送到婉晴身邊照顧她。 玉盤道:“回娘娘的話,人已經(jīng)送過去了。不過……” “不過什么?” “聽人說,玉岫他們?nèi)叶几蠊魅チ诵袑m呢?!?/br> “什么?”傅太后一愣,“是當年本宮送給皇上的那個玉岫嗎?” 玉盤點點頭:“正是。” 傅太后不由沉默了。 就在這時,宮人來報,道是太上皇前來探病。 這些年來,傅太后早已不再奢求丈夫的恩寵。不過太上皇來看她,她也不會拒之門外。 太上皇來了之后,他先是關(guān)心了傅太后幾句。之后就神神秘秘地,讓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等到太上皇和傅太后談完之后,傅太后一個人獨自呆了許久。直到宮人提醒她皇上來向她請安了,傅太后才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叫人給她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