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聞言不禁意外地看著林太后：“您不帶樂儀一起去嗎？”

    林太后搖搖頭：“樂儀大了，也是時候該學(xué)著獨立了。”

    “好吧，”裴清殊承諾道：“母后放心，朕一定會照顧好meimei?！?/br>
    林太后淺淺一笑，看著兒子，神情頗有幾分復(fù)雜地說道：“皇上也要……照顧好自己?！?/br>
    不知怎的，聽到林太后這么說，裴清殊忽然心里一酸。

    不過他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

    雍定六年一月，如同裴清殊記憶中的那般，山西、河南、河北、山東，陜西五省爆發(fā)了嚴重的旱災(zāi)，甚至還波及到了蘇北、皖北、隴東和川北等地區(qū)，災(zāi)情極其嚴重。

    得知災(zāi)情之后，裴清殊第一時間命各地官府開倉放糧，發(fā)放各種救濟物資，并且從國庫中撥出一部分糧食，以賑濟災(zāi)情最嚴重的地方。

    裴清殊生怕有人會借此機會大發(fā)國難財，便派襄親王為欽差，監(jiān)督賑災(zāi)糧的發(fā)放，以防各級官員存在中飽私囊的情況。

    同時，裴清殊還減免了受災(zāi)之地的賦稅，并讓兵部派人前去維穩(wěn)。

    一般天災(zāi)發(fā)生之后，許多災(zāi)民因為無以為生，都會從災(zāi)民變成盜賊，甚至劫匪。這種雪上加霜的行為，使得當(dāng)?shù)孛癫涣纳?，百姓苦不堪言?/br>
    不過，若有朝廷軍前去震懾的話，這種情況自然就能緩解許多。

    總之，在裴清殊的迅速反應(yīng)之下，旱災(zāi)爆發(fā)之后，大齊內(nèi)部暫時并沒有鬧出什么太大的亂子。

    不過每天報上來的死亡人數(shù)，還是讓裴清殊感到觸目驚心。

    旱災(zāi)雖然看著不似水災(zāi)、地震一般致命，可是據(jù)朝廷的記載，歷來的天災(zāi)之中，就數(shù)旱災(zāi)導(dǎo)致的死亡人數(shù)最多。

    盡管裴清殊已經(jīng)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但他還是不禁有些擔(dān)心。

    在盡人事的情況下……就只能看天命了。

    這種賭國運的感覺，讓人心里非常不踏實。

    眾大臣見裴清殊如此擔(dān)憂，由內(nèi)閣首輔魏青松帶頭，紛紛向災(zāi)區(qū)捐出善款。

    后宮眾妃亦積極響應(yīng)，除了捐銀子之外，傅太后和宋皇后還主動茹素，將自己的吃穿用度一降再降。

    其余后妃不敢越過她們，只得跟著著素衣、吃素食。

    時間久了，不免有人悄悄抱怨了起來。不過在明面上，大家都做出一副自己十分掛心災(zāi)情的樣子。

    以前宮里是比誰打扮得明艷華貴，現(xiàn)在宮里是比誰的穿著更加樸素。

    裴清殊剛開始覺得，不管她們目的如何，節(jié)約一些也是于災(zāi)情有益的事情。

    卻沒想到，宋皇后竟然告訴他說，魏僖嬪為了博人眼球，甚至連帶補丁的衣裳都穿上了。

    裴清殊聽了，先是覺得荒謬，再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僖嬪啊，真是……真是叫人不知該說什么是好。再怎么著，妃嬪的衣服也不至于打補丁吧？”

    “可不是嗎皇上。不管怎么說，后妃都是皇室中人。僖嬪穿著這樣的衣服招搖過市，簡直就是個笑話，給皇家丟臉還不自知呢。您放心，臣妾已經(jīng)罰過她了。”

    “怎么罰的？”

    “閉門思過，罰俸三月。所罰份例，皆送至災(zāi)區(qū)?！?/br>
    裴清殊點點頭，溫聲道：“皇后做事，倒是越來越有章法了?！?/br>
    “都是分內(nèi)之事，皇上過獎了?！被屎笸窦s一笑，道：“對了皇上，下個月，康兒就要滿五歲了。不知您可還記得，為他選一位啟蒙老師呢？”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祪菏怯憾ǔ錾牡谝粋€皇子，朕總覺得那就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一樣。結(jié)果一眨眼的功夫，康兒也到了該讀書上學(xué)的年紀了?！迸崆迨庑α诵Γf道：“皇后放心，朕心里頭也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呢，只是一直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人選?！?/br>
    皇后柔聲說道：“皇上若是難以決斷的話，不如臣妾推薦一個人如何？”

    “哦？皇后不妨說說看?！?/br>
    “聽聞京兆尹賀大人學(xué)識淵博，素有德名。若是他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指點康兒一二，那便再好不過了?！?/br>
    裴清殊略一沉吟，道：“皇后說的，可是宋池的夫人，賀氏的父親？”

    “正是。賀氏端莊大氣，才華出眾，舉止從容，可見家教良好。康兒若是能跟著賀大人學(xué)習(xí)一陣子，必定受益良多。”

    皇后心里在想什么，裴清殊能推測個大概出來。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裴清殊便點點頭道：“朕準了。”

    宋皇后欣喜道：“臣妾謝皇上恩典?！?/br>
    ……

    因朝廷五省犯災(zāi)，大齊損失慘重，這段日子以來，朝中議論最多的，就是該如何抗災(zāi)。

    眾大臣或者為民、或者為名、或者為利，皆紛紛獻策。不過他們所獻計策，大多還是局限于裴清殊已知的那些方法，比如趁著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時提前屯糧，比如讓朝廷開倉放糧，搭建粥棚，再比如以工代賑，讓尚有余力的災(zāi)民參與到救災(zāi)之后，換取工錢……

    眾臣紛紛獻策之際，反倒是之前因觀點新穎、被裴清殊盛贊的韓歇一言不發(fā)。

    謝治和韓歇現(xiàn)在也算是親戚了，在韓歇娶了謝治的meimei之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便近了許多。

    見韓歇如此，謝治便好奇地問道：“平日里就數(shù)你的主意最多，怎么到了這個時候，反倒成啞巴了？”

    韓歇渾不在意地一笑：“若無良策，只是跟風(fēng)獻計的話，根本就不會提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謝治奇怪道：“你看起來，好像很了解皇上的樣子??？”

    韓歇笑而不語。

    他才不會告訴謝治，為了來到中原，潛伏在裴清殊身邊，他花了多久的時間研究有關(guān)裴清殊的一切。

    ……

    乾元殿里，魏青松等裴清殊看完自己剛剛拿過來的一封奏折之后，迫不及待地問道：“皇上以為如何？”

    “這個杜賓，人看著老實，主意倒是不少。‘十年之計，莫如樹木’，這話說得好啊?！迸崆迨庀肓讼?，道：“在河邊種樹，既可防患水災(zāi)，又可保持水土，而防旱災(zāi)，可謂一舉兩得。過去為了農(nóng)耕，砍了太多的林子了。這樣想來，天災(zāi)接連不斷，乃是早就埋下的禍根。不過‘水土流失’這種說法，朕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這個杜賓在治理河務(wù)上是下了功夫的?！?/br>
    “是啊皇上，這樣的人才現(xiàn)在還是副職，依臣所見，似乎有些可惜了?！?/br>
    裴清殊略一思索便道：“山東總河蘇慶禮年事已高，差不多也是時候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待他致仕之后，就把杜賓提上來吧。”

    “皇上圣明！”

    ……

    魏青松等人告退之后不久，燕禧堂太監(jiān)按時拿來了妃嬪侍寢的綠頭牌，供裴清殊挑選。

    裴清殊掃了一眼后，淡淡問道：“宓美人的牌子呢？”

    “回皇上，宓美人因為之前惹惱了皇上，一直都在閉門思過。”

    “朕記得她的《中庸》抄得不錯，前些日子不是已經(jīng)免了她的禁足嗎？”

    “話是這樣沒錯，不過寶慈宮那邊來了人，說是宓美人自知有罪，無顏再面對皇上，所以……便叫人撤了她的綠頭牌，怕惹皇上不高興?！?/br>
    裴清殊頗為自嘲地淺淺一笑：“朕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嗎？”

    那小太監(jiān)聽了，嚇得立馬跪倒在地，手上的托盤卻是舉得穩(wěn)穩(wěn)的：“皇上胸襟寬廣，宅心仁厚，怎會有‘小肚雞腸’一說呢？”

    “朕不過是隨口一說，瞧把你嚇的?！迸崆迨馕⑽⑥D(zhuǎn)過頭，淡淡道：“你回去吧，朕晚些時候去寶慈宮瞧瞧?！?/br>
    待那小太監(jiān)應(yīng)聲退下去之后，裴清殊重新拿起了杜賓所呈上來的那本奏折。

    上頭的字雖是杜賓的字，不過不知道為什么，裴清殊就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像是老實巴交的杜賓想出來的。

    倒更像是……他女兒杜若的手筆。

    裴清殊妃嬪不多，是以東西十二宮都還沒有住滿。杜若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卻是單獨住在寶慈宮中。

    因為早就得了通知，知道裴清殊今晚會來，杜若特意打扮了一番，在寶慈宮的大門口迎駕。

    這樣打眼一瞧，似乎美貌比從前更盛，脾性倒是收斂了不少。

    第113章

    當(dāng)夜，杜若全然不曾提起她父親的奏折, 只是向裴清殊鄭重地道了歉, 不停地為她之前的所作所為認錯。

    裴清殊今日有所收獲, 心情不錯, 便沒有再和她計較。

    “以后，可不能再這般口無遮攔了?！迸崆迨庹J真地說道：“若有下次，朕絕不輕饒?！?/br>
    杜若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直接撲了上來，抱住裴清殊的腰：“皇上，若若真的不敢了。多虧您大人有大量，不同我這小女子計較。為表感激, 讓我為您跳一支舞吧！”

    在杜若剛剛受罰的時候, 她心里的確短暫地怨過裴清殊, 怨他不會欣賞她的特別，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

    不過現(xiàn)在，在重新見到裴清殊之后，杜若發(fā)現(xiàn)之前的一切早就不重要了。只要能陪在這般天人之姿的男子身側(cè), 哪怕他對她再冷漠, 只要能這樣近距離地看上他一眼，杜若心里就會覺得很高興。

    不過，面對杜若的主動示好，裴清殊卻是搖頭拒絕道：“現(xiàn)在災(zāi)情嚴重，朕沒這個心情?！?/br>
    杜若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趕忙說道：“是若若疏忽了, 還望皇上恕罪?！?/br>
    裴清殊實在沒忍住，道：“你若想讓朕叫你的名字，朕便叫你若兒吧。”

    不知怎的，若若這個小名，裴清殊覺得很是rou麻，實在是叫不出口。

    杜若忙道：“只要皇上喜歡，怎么叫都好?！?/br>
    裴清殊點點頭道：“那你早些休息，朕先回去了?！?/br>
    “??？皇上，您這就要走??？”杜若抓住裴清殊的袖口，可憐兮兮地說：“您才來寶慈宮就要走，回頭外人又要笑話若兒了?！?/br>
    裴清殊看著杜若，淡淡地說：“朕還有公務(wù)要處理?！?/br>
    杜若聽了，雖然不情愿，卻也只得慢慢地松開了手：“喔，這樣呀……那若兒就不打擾皇上了。”

    出了寶慈宮之后，小悅子湊上前來，奇怪地問道：“皇上，您不是把折子都處理完了才來寶慈宮的嗎，還有什么政務(wù)要處理嗎？”

    裴清殊瞄他一眼，還沒說話，小德子便已經(jīng)一袖子拍了過去：“沒眼色的東西，滾一邊兒去?！?/br>
    看著小悅子一頭霧水的樣子，裴清殊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杜若明明很漂亮，腦子里也有很多新奇的想法，無論哪個方面都可以說是與眾不同。

    可是她給裴清殊的感覺，總有些不對。

    和她相處起來，就是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說起自然……他便不自覺地想起了嫻貴妃。裴清殊和她相處之時，便覺得十分自在。

    不過嫻貴妃最近又生病了，這個時辰，怕是已經(jīng)歇下，裴清殊就沒有再去襄樂宮。

    挨到次日早上，裴清殊今早沒有朝會，便去襄樂宮看了看。沒想到他去的時候，嫻貴妃還在睡。

    他低聲問銀燭：“還是老樣子嗎？”